厲默衍其實一早就出現在了門口,卻不出聲打擾,甚至是沒有絲毫怪罪他的冒失的意思,所以,林昊天莫名的也就對厲默衍對了一份感激和好感。
厲默衍勾脣一笑,這才擡步走進書房裡。
他也不跟林昊天寒噓,徑直地開口問道,“看來,林先生認識照片上的人。”
既然厲默衍開門見山了,林昊天也不需要隱瞞,更加不想隱瞞,因爲比想厲默衍想知道自己母親過往的心思,林昊天更加着急想知道林子宜的母親現在在哪。
所以,他直接點頭道,“是,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妻子,我女兒的母親,凌婉婉。”
——凌婉婉!
厲默衍好看的眉峰微擰了一下,他母親什麼時候叫凌婉婉啦?!
“你確定,你女兒的母親是叫凌婉婉,而不是叫其它的名字?”厲默衍看着林昊天,一雙深邃的眸子,習慣性地帶着幾分冷意。
這回,林昊天沒有直接回答厲默衍的問題,而是同樣擰着眉頭看着厲默衍,問道,“你和婉婉,是什麼關係?”
厲默衍挑眉,毫不隱瞞地道,“她是我母親。”
林昊天聞言又是一怔,不由地瞪大了雙眼,一雙佈滿滄桑的眼睛裡,此刻,各種情緒翻涌,久久無法平息。
“你.......你多大了?”強烈的震驚過後,林昊天勉強纔回一絲理智,顫抖着問道。
“二十七,比你的女兒林子宜,大三歲。”厲默衍精確無誤地回答道,除了對自己的母親和已經過世的父親跟大哥,厲默衍還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態度如此的謙恭過。
林昊天的身子,又是一震,如果不是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書桌邊緣,只怕整個人都會往後踉蹌。
這麼說,在他遇到凌婉婉之前,她就已經是別的男人的妻子,替別的男人生過孩子,而且,在生下林子宜之後,她又回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所以,這麼多年來,她才杳無音信,不管他怎麼找她,都找不到半點的蹤跡。
厲默衍看着眼前的林昊天,深邃的眸子,劃過縷縷的困頓。
這個林昊天對他母親的用情,還不是一般的深哪。
如果讓他知道,他二十多年來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不知道,那又會是一種怎樣的打擊。
“你.......母親,她還在在哪?”書房裡,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後,林昊天嘶啞顫抖的聲音才又再次響了起來,“她.......還好嗎?”
厲默衍點頭,“我母親現在很好。”
林昊天巨浪翻涌,黯淡的不成樣子的一雙眸子,緩緩地擡起來,看向厲默衍,渴望而帶着一絲哀求地道,“我.......可以見見她嗎?”
“可以!”厲默衍毫不遲疑的點頭,“不過,在見我母親之前,我有些搞不明白的事情想向你瞭解一下。”
林昊天垂下黯淡的雙眸,後退兩步,整個人無力的在沙發裡坐下,點頭道,“你問吧。”
既然眼前的人,是凌婉婉的兒子,那麼,所有的一切,他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你是怎麼遇到我母親的?”
林昊天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空洞飄渺的視線,落向不遠處的窗外,緩緩回憶道,“那晚,我約了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在京城裡最大的夜總會談生意,突然有一個女人闖了進來,我們在坐的有好幾個人,可是那個女人誰也不看,直接就撲進了我的懷裡,求我幫他。”
厲默衍狹長的眉梢微挑一下,情緒難道地問道,“那個女人,就是我和林子宜的母親?”
“對,那個女人,就是子宜的媽媽。”林昊天點頭,飄渺的視線,仍舊落在窗外,不去看厲默衍,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似甜蜜,又似痛苦,“緊接着,又有幾個男人衝了進來,要強行帶走她!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啦,竟然花了一千萬,幫她打發了那幾個男人.......”
說到這裡,林昊天的聲音停了下來,眉宇間,有陣陣的悲涼透了出來。
見林昊天不說話,厲默衍補充道,“然後,爲了報答你,我的母親便對你以身相許?!”
故事真有這麼老套麼?
林昊天嘴角揚了揚,終於將自己的視線,朝厲默衍投了過去,繼續緩緩地道,“那晚我跟朋友談生意,談着談着就喝多了,醉了,然後,和婉婉發生了關係,明明那晚.......”
說到這,林昊天眉宇間的神色,變得痛苦,垂下雙眸,彷彿是對厲默衍說,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地道,“明明那晚,牀單上就留下了一抹梅紅,我還以爲.......”
後面的話,林昊天不說,厲默衍也明白了。
看來,是他精明的母親騙了一個善良的男人。
想想,二十五年之前,林昊天也不過是一個才二十五歲,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又麼的青澀又善良,又怎麼經得起她母親那樣絕色容顏的誘惑,只怕當年他母親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比現在的林子宜還要招男人喜歡不止十倍。
看來後面的故事不用再多問,厲默衍也明白了。
一定是那晚發生關係之後,林昊天以爲他的母親還是個處子之身,所以便要對他的母親負責。
遇到一個這麼好騙又善良的男人,他母親自然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然後,又發現他的母親懷孕了,而他母親懷的那個孩子,就是林子宜,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只怕,當年的那晚,林昊天喝的酩酊大醉,根本就搞不清楚跟他發生關係,到底是不是他的母親。
厲默衍猜想,以她母親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隨便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上牀的,所以,從林昊天酒醉,到讓林昊天誤以爲和他的母親發生關係,並且認爲他的母親還是個處子之身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母親設計好的吧。
只是,他的母親怎麼會精明到那種程度,竟然在她懷胎十月的過程中,都沒有讓
林昊天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鐘。
又或者,是林昊天沉迷在她母親的美色裡不可自拔,智商降了零,什麼都沒有懷疑過。
厲默衍看着眼前的林昊天,不由意味難明地勾了勾脣角。
林昊天這個好男人,未免也當的太虧了吧!
“那是誰告訴你,我母親叫凌婉婉的?”
林昊天再次震驚地看向厲默衍,“.......難道,你母親不叫凌婉婉嗎?”
厲默衍抿着性感的薄脣挑了挑眉,沒有回答林昊天的問題,只又問道,“你確實是跟我的母親領過證,結過婚的嗎?”
“當然,我不可能讓自己的女人沒名沒份,更加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名不正言不順地被生下來。”林昊天相當堅定地道,語氣裡,盡是一個爲人夫和爲人父的責任感。
厲默衍認同地點了點頭,脣角,勾起一抹賞欣的弧度來。
林昊天,確實是個好男人!而且這麼多年來,他也確確實實是將林子宜捧在手心裡疼愛的。
“婉婉在哪,我現在要見她。”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二十多年,林昊天的心裡,竟然沒有一絲恨與怨,有的,只是悲涼與痛苦,因爲他愛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原來,一直都在騙他。
“可以。”厲默衍也很想搞清楚,當年她的母親爲什麼會淪落到要靠林昊天的庇護,又爲什麼對於他有一個妹妹的事情,從來都緘口不提,好像她從來就沒有生過林子宜這個女兒一樣,“不過,我母親不在F國,你想要見她,就必須跟我離開這裡。”
“好。”林昊天回答的毫不猶豫,只要能見到他找了二十幾年的妻子,讓他幹什麼,他都願意,“我可以跟你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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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終於可以出院了。
原本林子宜是讓溫暖暫時先搬到她那裡去住的,不過,不管林子宜怎麼說,溫暖就是沒有同意,最後,林了宜沒辦法,只得把咖啡店的一間不大的休息室改成了一間暫臥室,讓溫暖暫時住在咖啡店裡。
溫暖也明白,她現在這樣子的情況,確實是不太可能回去,跟自己的父親同住一個屋檐下,要不然,可能就不只是手臂受傷那麼簡單,只怕連整個小命都要搭上了。
於是,她也沒有再繼續推辭,就暫時住在了咖啡店裡,這樣一來,她也有更多的時間在咖啡店裡做事,報答林子宜對她的恩情。
下午,林子宜去接了小溪放學後,就直接帶着小溪來了咖啡店,然後在店裡和大家一起吃了晚飯,又直接讓小溪在店裡寫作業,因爲怕溫暖一個人在店裡孤單無聊,所以,在店打烊之後,林子宜和小溪仍舊在店裡陪着溫暖,直到晚上十點多子,小傢伙有些受不住,開始打哈欠了,林子宜才帶着小傢伙回出租屋。
一走出咖啡店,便看到店外站在暗影裡身形挺拔欣長的付辛博,因爲光線實在是太暗,林子宜只能憑身形一眼看出是付辛博,卻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付辛博,是一種怎樣的黯然傷神,就如過去的一個星期,她每天在病房外見到的那個付辛博一樣。
“付醫生,天這麼冷,你怎麼站在外面?”林子宜牽着小溪,大步過去,有些不忍地問道。
已經是十一月底的天氣了,早上起來,都能見霜了,現在大晚上的,氣溫和早上差不了多少,站在外面,沒有任何的遮擋,冷風一吹,不知道有多冷。
“付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裡?”小溪擡起頭來,黑暗裡,他的一雙眼睛如夜明珠般閃亮照人。
付辛博擡手撫了撫小傢伙頭頂柔軟的髮絲,看着林子宜,努力揚了揚脣角,卻並不回答他們的問題,只道,“林小姐,很晚了,你趕緊帶着小溪回去吧。”
林子宜蹙着眉心朝咖啡店裡看了一眼,“其實,你可以進去的,暖暖她不一定就見得會趕你走。”
付辛博垂眸,無比苦澀地扯了扯脣角,“她當然不會趕我出來,因爲這是你的地盤,不過.......”
他的聲音,頓了頓,又艱難地繼續開口道,“與其進去看到她像陌生人一樣對待我,不如站在這裡,讓我知道她在裡面很好,也不錯。”
“付醫生,你跟暖暖,你們倆個到底是怎麼加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清楚,一定要這麼相互虐待?”原本林子宜是不打算過問付辛博和溫暖之間的事情的,但是,看着兩個人痛苦,她是真的忍不住想搞清楚,他們中間,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解。
年代久遠的小巷裡,突然就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唯獨聽到的,便只有呼呼吹過的冷風,還有,遠處傳來的汽鳴聲。
小傢伙看看林子宜,又看看付辛博,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大人之間複雜的感情世界,他是真的不懂,不過,他知道,林子宜的手很涼,於是,他另外一隻熱乎乎的小手,也緊緊地握上了林子宜的手。
“是我對不起暖暖,不管她多麼生我的氣,也不管她怎麼懲罰我,都是應該的!”片刻的靜默之後,付辛博嘶啞的不成樣子的聲音,才又響起。
林子宜輕嘆口氣,看樣子,付辛博也是不會告訴她爲什麼他會對不起溫暖了。
看了看身邊的小傢伙,他的臉上,已經明顯有了倦意,所以,只能道,“那我跟小溪先回去了,你也不要一直站在外面了,如果你被凍僵在了這裡,還拿什麼讓暖暖來原諒你。”
付辛博低頭一笑,這也是他這些天來,第一抹會心的笑意,“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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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林子宜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小傢伙拿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爬上牀,不到兩分鐘,小傢伙便沉沉地睡去了。
看着睡的無比安穩香甜的孩子,林子宜饜足地一笑,在孩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幫他攏好被角後,才關了燈,只留下一盞昏黃的壁燈,然後,出了兒童房。
自己也去洗了澡,來到牀上,想到有可能還守在咖啡店外的付辛博,頓時了無睡意。
一想到付辛博,立刻,又想到此刻遠在歐洲的那個男人,不由就拿過了手機。
唐肅跟付辛博的關係不錯,從小就認識了,或許,他會知道付辛博跟溫暖的事情。
不過,今天看新聞的時候,他正在D國訪問,因爲時差關係,現在應該是D國的下午時間,正是所有人都很忙碌的時候。
想到這,要落下的手指,又收了回來。
將手機塞到枕頭低下,滑進被子裡,林子宜開始強迫自己睡覺。
可是,在牀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就是沒有睡着,而且,腦子越來越清晰,只是,林子宜卻完全全不清楚,她在想的,到底是付辛博和溫暖的事情,還是那個男人。
終是忍不住,手又滑到枕頭下面把手機拿了出來,手指落下,找到那再熟悉不過的稱呼——親愛的,編輯了一條簡訊,發了過去。
簡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在忙嗎?
以前看到手機上“親愛的”這個稱呼的時候,覺得是相當荒謬甚至是有些噁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子宜就已經漸漸習慣了“親愛的”這三個字,並且,漸漸地喜歡上。
看來,還是小孩子的心思純正,不染一絲雜誌,在那麼早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蛛絲馬跡,所以纔會將男人的號碼存爲了“親愛的”三個字。
正當林子宜思忖間,熟悉的手機鈴聲乍然響起,猛地抓住手機一看,林子宜的臉上,瞬間就樂開了花。
看來,他也不是很忙嘛!
偷樂了三秒之後,林子宜才接通了電話。
“想我啦~?”
電話一接通,男人微微上揚的低沉悅耳的嗓音便傳了過來,林子宜聽着,只覺得一顆心臟一下子彷彿就要從胸口迸出來似的,一張白淨的小臉,立刻就紅了。
她的齒貝緊咬着下脣,卻並沒有立刻開口,只靜靜地聽着屬於他的聲音,彷彿透過手機聽筒,她能聽到他的心跳跟呼吸,甚至是,連聞到專屬於他的那好聞而令人心安的氣息。
電話那頭D國王宮獨立的貴賓休息室裡,男人靠在沙發裡,一隻手握着手機,一隻手按壓着疲憊的眉心,一張俊美如斯的面龐上,此刻,疲憊中泛着慵懶而柔和的光澤。
林子宜不說話,男人也不崔她,也只靜靜地聽着,享受此刻難得的片刻舒心與安寧。
“我纔不想你,天天都能看到你,有什麼好想的。”兩個人大概靜默了五六秒後,林子宜纔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快要從胸口迸出來的一顆心,努力平淡地開口道。
男人的脣角勾了勾,臉上的疲憊,瞬間散去了一半。
“看得見,可是摸不着,難道真的不想?”
男人當然明白,林子宜所說的天天能看到他,自然是從電視報紙上。
其實,他若是能天天看到她,便也是一種滿足了。
“有兒子陪着我,我幹嘛還要想你呀!”林子宜嘴硬道,心裡已經甜的化不開了。
男人又勾了勾,也不打算揭穿她了,因爲他能夠和她通話的時間,不長。
“找我什麼事?”這可是他出國訪問以來,她第一次主動找他,想必是有事情吧。
林子宜抿了抿脣角,既然男人都開口問她了,她當然不可能不說。
“你跟付醫生,很熟麼?”
“算熟吧!怎麼啦?”男人仍舊靠在椅背裡,閉着雙眼不急不緩地答道,低沉的嗓音裡,是一種說不出的溫和誘惑。
“那你知不知道,他和一個叫溫暖的女孩是怎麼回事?”
“溫暖這個女人,有點印象,好像幾年前是付辛博的女朋友吧。”
“嗯。”林子宜點頭,“那後來呢?”
男人無奈又好笑地勾脣,他哪裡有那麼多的閒心去管別人家的破事,“林子宜,你直接告訴我吧,你想幹什麼?”
林子宜抿脣,“你要是不想說,那算了,我掛了。”
其實,她也是不想耽誤他的時間。
“等等!”雖然男人只有五分鐘的時候,但是,他卻絕不想浪費這五分鐘的任何一秒,哪怕只是這樣跟林子宜這樣說說別人家的事,對他來說,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其實,林子宜根本就沒有要先掛斷電話的打算,聽到男人突然迫切的聲音,不由抿着脣角就笑了,一雙澄亮的大眼睛裡,流光溢彩,格外閃爍。
“大概是三四年前吧,付辛博那小子把別的女人給睡了,而且,還被溫暖撞見,後來就聽說,溫暖嫁人了,還有了身孕。”
“然後呢.......?”
見男人停了下來,林子宜又追問。
男人沒有回答林子宜話,而是對她嗤之以鼻道,“林子宜,你以爲我像你一樣,閒的蛋疼麼?”
林子宜撇嘴,“我纔不閒的蛋疼!”
男人好看的眉梢微微挑了挑,“對,現在每晚蛋疼的是我。”
什麼意思?
對於男人無理頭的話,林子宜一頭的黑線。
“唐肅,你是不是病了?”
這回,該男人鬱悶了。
一張俊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對,我是病了!回去後,我一定得好好治治,一次性治好爲止。”
話落,再不等林子宜那個笨蛋開口,男人徑直掛了電話,然後,將手機扔給李正,“嗖”的從沙發裡站了起來,大步便往休息室外走去。
李正接着男人扔過來的電話,眼底,藏着深深的笑意,就是不敢笑出來。
這林子宜到底得多逗多可愛,才能讓他們的總統先生如有如此豐富多彩的表情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