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綾的下巴被俞親王掐的生疼, 她忍着疼痛道:“是麼?你不是給我喝了絕蠱散?那我倒要看看,絕了這蠱, 我還會不會對他死心塌地。”
宗綾再如何蠢, 也不會蠢到俞親王說什麼, 她就信什麼。
若秦洬真給她下了蠱,一個能讓她無論在哪裡, 秦洬都能找到的蠱, 那她情願這蠱不要解。那樣她就不會落在俞親王手裡, 而不被秦洬找到。
她相信秦洬不會害她,這蠱不會對她有大害處。
俞親王放開她, 勾着冷冷的笑上下打量着她:“本王還以爲你看似柔弱, 性子也弱, 未想到和你娘一樣, 也是個倔的。”
俞親王似乎覺得有些沒勁了, 他去到案桌後坐下,接過阿復給他倒的茶,慢啜着, 緩緩道:“本王也不管你什麼樣的人, 既然是施英的女兒, 以後就替你娘好生服侍着本王。”
那個不識好歹的施英拒絕了他,讓他感覺到了不爽,他便從她女兒身上討回自己所受的氣,氣一氣施英的在天之靈。
看着這張與施英七分像的臉,折騰起來該是挺有快感。
“我娘?”宗綾蹙眉, “你抓我是因爲我娘?”
俞親王轉動着手中茶杯,吹了吹杯中茶,心道,當然不全是,秦洬的弱點,他豈能輕易放過?
想到那個讓他頭疼的秦洬,他就森冷的笑了起來,果然也是個愚蠢的,能讓自己有了弱點。
宗綾蹲在角落,見他不理自己,便沒再與他說話,心裡掂量着她究竟該怎麼辦。
服侍着他的意思是?
她不由打了個顫,若是在此之前,秦洬沒能找到她,她是不是就……
就在她陷入自己的情緒中時,書房的門被敲,伴隨着嬌嬌弱弱的女聲:“王爺……”是俞王妃的聲音。
俞親王轉動着茶杯的動作頓住,他擡起隱晦不明的眸子看着印在門上那嬌小的身影。他默了默,出聲道:“別進來,走。”
俞王妃素來很乖,聽到他打發她離開的聲音,她便無聲無息的轉身走了,沒有半句怨言,沒有半點不悅。
宗綾本來因他們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而覺得驚訝,見俞王妃走了,她故意喊了聲:“放我出去。”
俞親王涼涼的瞥了她一眼,仿若完全不擔心。
他倚着靠背椅闔上了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他若是說話的時候,給人的感覺還好一點,若是不說話了,便莫名讓待在他周圍的人覺得滲人的慌。完全猜不透,陰暗的他,究竟是在琢磨些什麼可怕的事情。
宗綾下意識往角落縮了縮。
俞王妃端着自己泡的茶,低着頭離去。
他說過,他最愛喝她泡的茶,所以她總是時不時在他的書房放上她泡的茶。每次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又會端一些剛泡的過去。
今日,他讓她走,她還聽到他的書房有女子的聲音。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進了屋子,拿着帕子捂嘴咳了咳,有些無力的去到暖閣的榻上在嬤嬤的服侍下脫鞋躺了上去。
嬤嬤給她端來藥,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喝罷,她就舔了舔脣脂都掩不住蒼白的嘴脣,閉上了眼睛。
嬤嬤給她按揉着身上各處時,她輕聲問道:“王爺帶了個姑娘進書房?是什麼樣的姑娘?”
嬤嬤猶豫了下,應道:“奴婢看着像是凊王府的凊王妃,是王爺親自摟過來的。”
“凊王妃?”俞王妃先是震驚,之後闔着眼無奈輕嘆,“他如何看上了她啊!”
他若真能對其他女子有興趣倒也好,畢竟她也伺候不了他幾日。可惜人家是有夫家的,且是被強迫,還是凊王妃。
如此,她倒是覺得萬分遺憾,不知如何是好。
耀都的最中心,是皇宮,皇宮的最中心是遙山,遙山之上是赫赫有名的遙山塔。站在遙山之上,可覽大晟之江山,將方圓數百里的風光都收入眼底。
秦洬負手立於遙山塔的最頂端,低頭神色冰冷的看着耀都各處,仿若想靠這種方法看到宗綾的去處。他身後的手緊緊的握着拳頭,骨節發白,咯咯作響。
驚奕快步來了塔頂,站在他身後,聲音有些僵硬的道出:“爺,目前沒有發現王妃的蹤跡。”
不經意間,秦洬的的目光落在佔地面寬闊,不亞於凊王府的俞王府。他透着冷光的眸子眯了眯:“緊盯俞王府。”
“是!”驚奕應下離去。
秦洬的眼睛一直不眨的覽視着耀都各處,似乎是生怕自己眨眼間就錯過宗綾的身影,哪怕他身居高山高塔之上,其實看不清人。
頤明醫館中,解情收拾着藥箱,正準備着要去俞王府給俞王妃看病。
因爲擔心宗綾,她有些心不在焉,手下的動作時不時會停下。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藥箱跨出醫館時,還撞到了人。
聞到熟悉的味道,低着頭的她眸色變了變,瞬間又恢復正常。她擡眸看了眼素來都面無表情的秦蒙湛,往旁邊站了些,無聲福了福身。
她本以爲秦蒙湛會說明自己的來由,不想他卻只是冷冷的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解大夫身上總是一股藥味。”
解情瞭解他,所以最怕做事說話莫名其妙的他。她努力冷靜道:“不知二殿下來此所謂何事?”
秦蒙湛低頭看着眼前這個除了身高,其他都與紫荊沒有半點相似之處的解情。
體型不像、眼神不像、聲音不像、性格不像、體味不像……他卻又鬼使神差的從這個活的比鬼還慘的女子身上看到了紫荊的影子。
他神色冷了冷,轉身踏出醫館,繼續朝凊王府的方向走。
解情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頭莫名起了絲不踏實的感覺。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那張面目全非到連眼型都看不清的臉。
壓下心頭的不安,她揹着藥箱,上了馬車出門了。
當她到俞王府時,俞王妃身邊的嬤嬤老早就大門口等着她,見到頤明醫館平時用的馬車駛來,嬤嬤迎了過去,見到下馬車的解情,她恭敬的喊了聲:“解大夫。”
解情向嬤嬤點了下頭。
隨嬤嬤前行的路上,她問道:“王妃最近可有什麼異樣?”之前她就與俞王妃約好,大年初一的晌午過來看看。
嬤嬤應道:“王妃最近咳的有些厲害,人瞧着也更沒精神了。”她覺得他們家王妃很會演戲,明明虛弱不堪,幾乎就吊着一口氣。卻每次在面對王爺與世子的時候,總能精神許多,過後又總像是透支了一般。
解情跟着嬤嬤去到俞王妃那裡時,俞王妃正躺在榻上睡覺,身上蓋着厚實的棉被,看起來是真的睡着了。
解情沒忍心喊她,只是過去輕輕的執起俞王妃的手腕,爲她診脈。
後來解情顫着手放開了俞王妃。
嬤嬤過來紅着眼睛問道:“解大夫,如何?”這位嬤嬤姓楊,是從俞王妃孃家陪嫁過來的,俞王妃的事,除解情以及那個被打發離開的府醫之外,唯一知道俞王妃命不久矣的人。
解情哽了哽喉嚨,道:“大概……大概三四月份的樣子。”
隨着她的話音落下,俞王妃緩緩地睜開了眼,見到她,俞王妃輕柔的笑了笑:“你來了。”
這麼好的一個人……
解情不由緊握住俞王妃的手,有些急切的問道:“爲何不與王爺說,以王爺的手腕,只要他努力,是有機會找到神醫莫問的。莫問又起死回生的本事,何況王妃還在。”
俞王妃拍了拍解情的手背,輕嘆道:“有時候,這不一定是壞事。”
解情不瞭解俞王妃到底在想什麼,也知道自己越矩了。她低了低頭,嘴脣動了動,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俞王妃所住的很安靜,平時大多數時候,除了她便只有楊嬤嬤走動,所以有什麼輕微聲響,很容易就能被她發現。
當她那熟悉的穩泰腳步聲,她趕緊坐了起來。
解情還在疑惑俞王妃突然的改變時,楊嬤嬤對她道了聲:“是王爺來了。”說着便跑去門口恭迎。
解情也過去對俞親王福了福身,她沒有擡頭看俞親王,卻被他身上散發的逼人氣勢給壓的心肝都不由跟着顫了顫。
待俞親王進了暖閣後,她便邁步跟着嬤嬤走了出去。
俞王妃走近俞親王,對他柔柔的笑了笑:“爺……”
俞親王沒有急着過去坐下,而是站在她面前眸含探究之色的看着她。
俞王妃見了,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睜着黑白分明的清潤眼睛看着他,眸中有些疑惑之色。
俞親王終於收回了目光,去到榻上坐下。
俞王妃過去爲他脫下厚實的外衣,倒了杯茶遞給他。
他接過喝下。
她從他旁邊坐下,乖巧的陪着他。
他們做了二十幾年的夫妻,素來話就不多。若非有必要,絕大多數時候,兩人相處時,都是沉默。
俞親王喝了幾口茶,就這麼從榻上躺下,他伸手也將她拉下,從她身後將她摟在懷裡。他的手自然的落在她的柔軟之上,一下一下的揉捏着。
俞王妃抗拒不了他,本是蒼白的小臉,迅速染上動人的紅暈。
俞親王一時並沒有做別的,只是不鹹不淡道:“本王要納一個侍妾,你覺得如何?”
俞王妃聞言,眸中倒沒什麼妒忌之色,只擔憂又無奈道:“聽說她是凊王妃?”
“嗯!”俞親王從她身後隔着衣服啃着她的後背,從喉間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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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啃着敏感的地方,俞王妃不由顫了顫身子,努力出聲道:“王爺真要搶七弟的妻子麼?納些別的侍妾不好?”她知道她說什麼都沒用,卻還是不由說了。
俞親王轉過她的身子壓在身下,低頭脫着她的衣服,聲音低沉道:“除了你,她是唯一讓我感覺有興趣的。”
唯一讓他有興趣折磨的。
俞親王看着懷中動人的妻子,細細想來,活了大半輩子,唯一讓他有興趣去碰的,似乎只有他懷中的妻子了。
倒是奇怪。
而且還欲罷不能。
俞王妃聞言神色暗了暗,早就知道他挑剔。所以,該如何是好呢?
耳朵突然被捲入一腔溼膩中,劇烈的戰慄感打破了她的思緒。她乖乖的伸手去解他的腰帶,褪下他的衣服,抱住他仍舊健壯的身子,儘可能的用自己最後的日子去服侍他。
她此生最卑微的摯愛。
楊嬤嬤本要送解情出王府,後來想到俞親王與俞王妃待在一起時,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會進行一番房事。她實在是擔心王妃真的在王爺身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便對解情道:“解大夫,奴婢擔心王妃,就不相送了。”
解情應道:“無礙,我自己出去便好。”
楊嬤嬤頷了下首,轉身就快步回去了。
解情看着楊嬤嬤走遠了,才邁步離去,一路上她都在想俞王妃那身子,暗暗嘆息連連,直到有兩個丫頭的竊竊私語聲傳入她的耳裡。
“你說,早上王爺帶來的那名暈倒的女子該是什麼身份?”
“什麼身份不知道,反正定是已嫁作人婦的,看那金貴的穿戴,怕是身份不簡單。”
“王爺親自將她摟了回來,莫不是真想收了?”
“管王爺收不收,那都不是我們做下人可以過問的。在這個王府裡,若想活命,嘴巴就閉嚴實些,可別四處扯嘴皮子。”
“是是是……我這不是當梅姐是自己人,且我們倆的都看見了,纔好奇與你說說的嘛!我又不會與別人說。”
“行了行了,以後別再將這事掛嘴邊,真會要命的。”
“好咧!”
解情躲在紅柱後,看着從牆角樹後走出來漸行漸遠的兩位俞王府婢女,心下思量着她們的話。
俞親王早上帶來了一名暈倒的女子?還是已嫁作人婦,身份不簡單的?
雖然沒什麼根據,她卻不由朝宗綾身上想。畢竟,她素來都不認爲俞親王是什麼好人。
如此,她該如何做?
另一頭的屋裡暖閣榻上,一陣激烈的風雨過後,俞親王摟着俞王妃在榻上睡了好一會,就走了。他總是這樣,很忙,做的卻都是一些不爲她所知的事情。
俞親王走後,楊嬤嬤就趕緊進來了。她服侍着又被王爺狠狠榨了一回的俞王妃,有了些哭腔:“王妃就不能拒絕一回麼?”
俞王妃咳了咳,疲憊無力的緩緩道:“我是他的妻子。”他只願意碰她,她捨不得他有半點不痛快。
楊嬤嬤用帕子按了按溼潤的眼角,對俞王妃道:“奴婢扶王妃去牀上歇着?”
“不必了,我歇夠了。”俞王妃想了下,道,“扶我去趟王爺的書房吧!”王爺要的時間長,但歇的時間也長,大概是事太多,累了。
楊嬤嬤猶豫:“可王妃的身子……”這麼病弱嬌小的身子,承受過王爺那健碩有力的身板,哪裡還能走的動?
俞王妃站了起來:“走吧!”
楊嬤嬤嘆了口氣,扶着走路都打顫的俞王妃走出屋子,朝俞親王的書房去了。
俞親王的書房裡,宗綾一直抱膝倚着牆角沉默着,眼見着天色漸黑,沒人點燈的書房裡也越來越黑漆漆。
近些日子,她未曾如此無助的待在一片黑暗裡過。每日晚上都是由秦洬抱着,她知道她不知廉恥,卻不可否認她習慣了秦洬給予的溫暖。
俞親王說,要她替她娘服侍他,那等待她的……
她又將自己抱緊了些,真怕秦洬真的不能像以前一樣輕易找到她。
就在她沉浸於恐懼中無措時,書房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隨着門被打開,進來的是個頭嬌小的身影,說明不是俞親王。
燭燈被點起,她看到了俞王妃。
俞王妃將整個書房環視了一圈,才注意到縮在角落裡的宗綾,她神色柔和的朝宗綾走去,輕聲問道:“你一直在這裡待着嗎?”
宗綾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俞王妃身後的嬤嬤,又看了看門外的侍衛。她知道,俞王妃不是來幫她的。
俞王妃指了指左方那個小門,對宗綾道:“那後面有個房間,你可以去那裡睡覺。”
“放我走。”宗綾突然道,“你家王爺抓我過來,是想我服侍他。”
俞王妃聞言嘆道:“對不起,我做不了什麼。”
宗綾見俞王妃眼底的色彩始終都是柔柔的,哪怕是聽到她的話,俞王妃也不感覺意外,這明顯就是在放任俞親王做這等惡事。
她之前還一直對俞王妃挺有好感。
俞王妃知道宗綾在想什麼,她垂了垂眸,又道了聲:“對不起。”
宗綾擰眉道:“我是凊王妃,你知道你丈夫抓我過來,意味着什麼嗎?”
這時有王府婢女端了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是一碗粥和一個小菜。俞王妃接過擱在宗綾面前,道:“你該是還沒吃東西吧!吃些再去裡面睡吧!”
宗綾再看了俞王妃半響,突然道:“你先吃。”如今她發現,俞王府裡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信。
俞王妃沒有拒絕,拿起筷子夾了口菜遞入嘴中,再拿起勺子舀了勺粥喝下,之後靜靜地看着宗綾。
確定沒被下藥,宗綾便沒拒絕進食,畢竟她絕食人家也不會放了她,遭罪的只是她自己。
俞王妃看着低頭進食的宗綾,心下也是一陣惆悵,不解王爺爲何偏偏看上了凊王妃,若是其他人,她也能安心些。
宗綾將小菜小粥吃罷,俞王妃就讓人將托盤空碗拿走了。俞王妃看着神色淡淡的宗綾,道:“你進去歇着?”
“那裡面是你丈夫睡的吧?”宗綾淡道,“我嫌棄,所以我不睡。”
俞王妃正是輕嘆之際,俞親王踏入了書房。二人幾乎同時看向他,神色各異,一個柔,一個淡。
俞親王站在門口看着同時看向他的兩人,眸中略有些恍惚之色,他至今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宗綾與他的王妃很像,是一種發自骨子裡面的像。
俞親王並沒有因俞王妃的到來而生氣,他面無表情的走過去,身後跟着幾名婢女,婢女的手裡似乎端的是衣服首飾。
俞王妃站起身,讓到了一旁。
俞親王側頭看了眼溫順垂頭的妻子,低頭看着一直蹲在地上的宗綾,意味不明的道:“將衣服換了,凊王府的東西,本王看着礙眼。”
宗綾掃過那些衣服首飾:“俞王府的東西,本王妃看着也礙眼。”
俞親王聞言冷笑:“倒是有一張利嘴。來人,給宗夫人將衣服換了,帶去蘭軒。”扔下這句話,他突然拉住俞王妃的手腕,轉身就走。
俞親王早料到這丫頭不會乖,帶來的婢女也都是會功夫的。宗綾也一眼就看出這些婢女會功夫,逞了嘴皮子之快後,不得不道:“把衣服放下,我換。”
可這些婢女仍舊緊盯着她,她沒了法子,便不得不拿過這些衣服去了後間。
被俞親王拉離的俞王妃低着頭,心裡以爲是自己的私自過來惹得王爺生氣了,她便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二人走了許久後,她才終於不由出聲:“我只是想幫爺關心關心她。”
“關心?”俞親王拉着她停下腳步,藉着月光打量着她這張蒼白的小臉,眸中的色彩讓人看不懂。
俞王妃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弱弱的道了聲:“我自己回去。”言罷,她很有自覺的快步就跑了。
俞親王站在原地看着黑夜中越跑越遠的妻子,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