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晗眼神凌厲起來,眯着眼睛看着那衙役,聲音溫和的說道,
“既是四公子的舅舅,那找四公子去衙門就是了。”
邊上的侍衛長忙挪了挪腳步上前,微微有些緊張的說道,
“屬下已經帶着他們去了四公子那邊,四公子說是府上是王爺在當家,有事該找您。”
“哦?”許晗聲音平和中透出絲絲涼意來。
現在才說府上是她當家?
簡直不知道說他什麼纔好!
許晗臉上神色絲毫不動,看了看那侍衛長,“你去叫了四公子過來,他不過來,你就押着他過來。”
“他不是說我是當家人嗎?那就應該要聽從本王的話。”
說完,又轉身對那兩位衙差道,
“還請兩位大哥到偏廳去喝碗茶,我這邊詳細問下四公子,之後才能跟着你去衙門交差。”
兩位衙差只要把人帶回去,至於什麼時候,什麼方法,就不管了。
兩人給許晗行禮後,就跟着老管家去了偏廳。
許曄果然是不想過來的,侍衛長一邊走,一邊拖着他進了前廳。
“許晗,你竟敢如此對我,我要去告訴父親!”許曄被侍衛長扔到大廳中央後,揉了揉被抓疼了的手,滿面怒容的看着許晗。
許晗眯着眼睛盯着許曄看了半天,這才語調平和地說道,
“剛剛兩位衙差去見過你,是你的舅舅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想找你去衙門。
你推了,說王府是我當家,是吧。”
許曄白了許晗一眼,理直氣壯地直視着許晗,道,“難道不是嗎?這可是父親說的。”
許晗失笑起來,說他笨,他還喘上了。
“那我問你,你那個舅舅的事你準備怎麼處理?畢竟,那是你的舅舅,到底怎麼來的,我也就不問了。”
許曄的神情本來是一直緊繃着的,這會見許晗的態度竟出奇的好,他這樣的頂撞她,竟然還溫言惜語地說話。
他心裡得意起來,果然只要擡出她是當家人,就該什麼都管是對的。
他道,
“我舅舅雖說沒什麼大才,可也是王府的貴戚,嬌生慣養的,哪裡吃過什麼苦?
他能夠和我風霜雪雨的來邊關,那是吃了大苦頭的。
他去陳家莊也不是他要去的,當時我們在路上被山匪給截住了麼,和我們一同被截住的,還有陳家莊的人。
是我的侍衛拼死和山匪搏鬥,這才救了大家。”
“那陳家莊的人熱情相邀,說要報救命之恩,我是要去軍營救父親的,自然不能去,我就讓舅舅去了。”
許晗垂下眼眸,當初許曄是說過碰到山匪,可沒說什麼舅舅,還有陳家莊。
這裡的事情,只有等到查了才知道。
她眼神微動,依然平和的看着許曄,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許曄見狀,心頭微鬆,他也不是非要和許晗作對,只是覺得越過二哥,把王位給了許晗,他心頭不忿。
只要許晗把王位讓出來,他是不會和她計較的,畢竟是親兄弟,他心地善良,怎麼會要她的命呢?
許曄接着說道,
“舅舅去陳家莊上住了後,開始住的好好的,那莊頭娶兒媳婦,舅舅喝多了,這纔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那些人也太狠了,死了一個新媳婦,還是莊頭家的新媳婦,竟然要舅舅一命抵一命。”
“媳婦沒了,再娶一個就是了,既是莊頭,想也是小富的,還怕找不着女人嗎?”
許晗坐在椅子上,手緊緊抓着椅子把手,這樣,她才能控制自己衝上去捏死許曄的衝動。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許曄聽到她問這個,眼神有些閃躲,身子也不是站的那麼直了,
“我早就知道了……”
許晗看向長纓,長纓說許曄身邊的小廝每天都上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可許曄早就知道這事了,爲何小廝沒有上報?
她看向許曄身後跟着的小廝,人還是那個人,微微躬着身子站在那裡,沒有絲毫的異樣。
她收回目光,看向許曄,
“如今人家報官了,你說該怎麼辦?”
“你說我不愛護你,不尊重你,今日我就尊重你的意思,你想怎麼解決這事?”
許曄犟着頭看向許晗,“你是當家人,不應該是你解決嗎?爲何問我。”
“可那是你舅舅,不是我舅舅,如果是我的舅舅,我不會說出什麼媳婦沒了再娶一個。”
“我會直接把這個舅舅扔到衙門裡去,愛怎麼處置怎麼處置。”
她笑了笑,”不過,我的舅舅是不會這樣的,他如今在蜀地爲百姓們看守國門。也做不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
“你是真要我解決嗎?那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處理了。”
許曄聽得面色微白,連連擺手,“那我自己跟衙差去衙門裡,我自己去解決。”
許晗繃着臉點了點頭,讓侍衛長帶着許曄去找那兩個衙差。
前廳裡,人褪了個乾淨,許晗垂眸思忖了片刻,道,
“郭大哥,等許曄回來,你就將他身邊的那個小廝抓起來。”
郭正不明所以,許晗解釋道,
“長纓說那小廝每天上報許曄的行蹤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可剛剛許曄說他早就知道他舅舅鬧出事情來了。
爲何小廝沒有上報?被收買了嗎?不見得。”
“剛剛我看到那個小廝手比一般人要大,而且指節那裡粗大,這分明就是個練家子。”
她給許曄找的小廝只是個普通的小廝,因爲對邊城比較熟悉,這才讓他跟着許曄。
郭正心思轉的很快,“王爺的意思是這個小廝讓人給掉包了?”
他疑惑地道,“剛剛四公子說的話,他也聽到了,會不會悄悄逃跑?”
許晗搖頭,“不會的,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露陷了,最多以爲我們會想到他只是被收買。”
“他既然想方設法的潛到許曄的身邊,那麼,必然不會輕易的放棄。”
他們從軍營回城的時候已經是下晌,如今暮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許晗穿着一身半舊的長衫,半靠在炕上仔細的看着蕭徴寫給她的信。
巴泰一路上雖然磕磕絆絆的,但最終還是讓他回到了王庭,和巴圖一起,整頓兵馬,趁着東元軍隊還沒到,將除了雄鷹部等幾個小部落給收拾了。
雄鷹部也收服了幾個小部落,竟然躲到了草原深處。
北蠻人兇悍,擅長遊牧作戰,而霍七隻帶了十五萬的兵馬,一時間竟也拿不下巴圖他們。
許晗心頭有些憂慮,這是一次將北蠻打趴下的絕好機會。
有七叔,草原上的勢力又是最弱的,若是不能滅了他們,到時候,萬一蜀地那邊的幾個部落又叩關的話,就是雙線作戰,對整個東元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
許晗放下信,有些心神不安,蕭徴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給他來信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還有七叔,許昭,軍報上只是說大體的情況,並未詳細說道哪一個人。
可偏偏,三人都是隻字沒有。
許晗心頭正煩亂的時候,外頭長纓掀簾進來,稟報道,
“王爺,和四公子一起去府衙的侍衛長回來了。”
許晗坐正身子,示意長纓讓侍衛長進來。
侍衛長進來後,微微躬身,稟報道,
“王爺,四公子去了之後,見了白舅爺,兩人說了幾句,然後事情就解決了。”
侍衛長頓了頓,擡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許晗,繼續說道,
“四公子是找的府衙的師爺,讓他去和陳家莊莊頭說和。
先是賠了那莊頭家三萬現銀,說是給莊頭家再娶個好媳婦,然後有賠了那撞死的新媳婦孃家兩萬倆銀子。”
“四公子說民不舉官不究,然後徐大人當初就銷案了。”
許晗臉色陰沉如水,“一共五萬兩銀子,四公子哪裡來的銀子?是當場給的,還是說打了白條,過後再給?”
侍衛長小心的看了眼許晗,低聲回道,
“沒有當場給,但也沒打白條,因爲銷案後,四公子就帶着白舅爺到了銀莊,提了幾張大額銀票,交給了跟着來的那個陳家莊的莊頭和那新媳婦的孃家人。”
許晗冷笑兩聲,她竟不知道這個四弟,還如此的富裕。
以前,果然是她一葉障目了。
她敲了敲邊上的小几,嘲諷道,
“這個姑娘,可真是死的四角俱全。”
“死的也算是值得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看着遠處燃燒的燭火,燭油順着邊沿留下來,彷彿一行行的淚水。
沉默了半響之後,她纔對侍衛長說道,
“如今白舅爺在哪裡?”
侍衛長嚥了口口水,“被四公子帶到院子裡去了。”
許晗捏了捏拳頭,“你去看看郭正那裡有沒有要幫忙的。”
既然許曄回來了,想必那個小廝也跟着回來了。
如果真的是練家子,那抓捕的時候定然會反抗!
侍衛長吁了口氣,躬着身子重重的答應着,告退出去,急忙去找郭正。
他是新近纔跟着這位王爺的,本以爲是個好差事,沒想到王爺看着人不大,卻威嚴的很。
他是半點馬虎眼都不敢打。
等到侍衛長走了,長纓還有外頭幾個侍奉的丫鬟,元貞等人都進了屋子,眼淚汪汪的看着許晗。
許晗見狀,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們這樣是做什麼!都把眼淚擦一擦。”
元貞摸着淚,哭着說,
“王爺,那個姑娘也太可憐了,被人凌辱,不管是婆家,還是夫家,沒一個人給她討公道,反而拿了銀子就了事。”
“夫家也就算了,纔剛進門,連個洞房都沒進,可她孃家人呢?不是家人嗎?怎麼就能拿了兩萬銀子就撤案!”
“這些人,真的太可惡了,還有那個徐大人,竟然就這樣判了!”
許晗撫了撫額頭,長嘆道,
“你們還年輕,我跟你們說,窮人頭上沒犟筋,兩萬兩銀子砸過去,多少人能扛得住啊!”
“人死不能復生,哪裡有銀子來的實在?”
“我知道你們爲那新婦可憐,可也沒法子多去責備。”
“至於徐大人,就像四公子說的,民不舉官不究,他想處置也要陳家莊的人告啊。”
幾個丫鬟你看我,我看你,不情不願的點頭。
“王爺,那個白舅爺竟然還敢上咱們府上來,太髒了,太噁心了。就沒法子治他嗎?”
許晗眯着眼,這樣的人竟然還敢大搖大擺的來王府,治,當然要治!
不過治之前,先得解決許曄!
這麼大的謎團不解掉,她睡都睡不安穩的。
許曄的院子裡,白舅爺一身破衣爛衫的正坐在角落裡記者眼淚,用那和招魂幡一樣飄飄揚揚的袖子擦着眼圈,
“曄兒,這件事情真的不怪舅舅……舅舅……舅舅……真的是吃多了……”
白舅爺一邊擠出幾滴眼淚,一邊用破布片擦着眼淚,一邊可憐巴巴的看着許曄哭訴着,
“舅舅千里迢迢和你一起來到邊關,差點命都被土匪給拿了,別的不說,舅舅麼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許曄冷眼盯着白舅爺,從懷裡抽出一方絲帕遞了過去,母親去了以後,他就彷彿沒了家一般,二哥本來就不和他貼心,就連羽非那個死丫頭,竟然也倒向正房那頭。
這些忘恩負義,沒心沒肺的賤人,娘不在了,就敢這樣。
這個舅舅,以前有母親看着,還能見人,母親不在了,就和脫繮的野馬,人都不是了。
可他有不得不將他保出來。
白舅爺從破袖子裡偷瞄到許曄的冷臉,連忙用袖子掩着臉,又哭了起來,
“曄兒啊,都怪我,都怪舅舅不好,這兩年,你娘不在了,舅舅就是想疼你也沒辦法疼你,只能陪你來邊疆吃苦這個了。”
“舅舅真沒想要怎麼樣,就是喝多了兩口,也兒啊,可憐你娘啊,要是你娘還……”
許曄眼底泛起層陰霾來,抿着脣,要不是這個舅舅還有點用,他用得着留着他?
他轉過頭,去看身後站着的那個小廝,
“今日迫不得已,纔去提了五萬銀票,你也知道,我舅舅還有用,不能真的被送到府衙去關着。”
他頓了頓,有些惱怒地道,
“爲何那個陳家莊的人如此的不識相?不就是一個女人,再娶就是了,不是說陳家莊的老爺是你們的人嗎?”
那小廝眼角微微跳動了兩下,面無表情的看着白舅爺,把個白舅爺看的身子縮成一團,恨不能鑽道地裡。
小廝輕輕的冷哼一聲,聲音淡淡的說道,
“這可不是一個女人的是,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人家好心請他去吃酒,沒叫他去禍害人家的新媳婦啊。”
“那五萬兩銀子不算什麼,只是,今日小王爺分明有了懷疑,你還大喇喇的帶着人去錢莊提銀子,這不是找死嗎?”
白舅爺打了個寒噤,急忙說道,
“曄兒,那個小王爺會不會把我趕出去?你可要保我啊。”
許曄端起邊上的茶盞,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
“我娘當初很得父親的寵愛,說是父親當初給的,許晗不會不信的,就算她去城外問父親,父親那麼多年給的東西,他自己哪裡還記得?
更何況,我不去錢莊拿,許晗根本不可能把銀子給我。”
“還不如露出點破綻,遲早是要和她撕破臉皮的,還不如露點破綻,說不定她根本就沒往上頭想去呢。”
小廝卻不這麼想,他只覺得眼皮有些跳,心底忽然有些迷茫起來,不知道當初主人選擇許曄來攪和許家,有沒有用。
其實,也是沒有了人選,才選的許曄。
他們曾經試探過許昭,許昭開始還有拉下許晗下馬的意思,到了後來,也不知吃了什麼藥,竟一心一意的護着許晗了。
這都是凡身肉體,怎麼就忽然轉性,對那王位沒了興趣了?
之後,他們才迫不得已找上許曄。
小廝的心底涌起了股濃濃的惶惑和不安來,爲什麼他這一天總也安不下心來呢?
許晗能夠在戰場上力挽狂瀾,不是那蠢笨的人,難道朕的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
今日許曄可是說早就知道白舅爺的事的……
忽然,小廝的眼睛縮了起來,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捏成了拳頭。
“四公子,小的想起還有事情要辦,先告退一下,你和白舅爺再說會話。”
許曄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正好,你和你的主人說下,下次再和陳家莊那樣不靠譜的朋友就不要介紹了。”
“那銀子,我可是不會給你們的,反正也是進了你們陳家莊人的手裡。”
小廝張了張嘴,話道嘴邊,只重重的應是,想了想,又繼續道,
“白舅爺這女人都睡了,人也保了出來了,當初我們說好的事情,也該兌現了,明日就請白舅爺去衙門擊鼓,狀告許晗。”
白舅爺聞言,求援般看着許曄,低聲商量道,
“曄兒,真的要舅舅去擊鼓嗎?可你娘確實給許暄下了毒啊。那藥我都知道,你這樣讓我去衙門裡告狀,說是許晗害死了你娘,這能行嗎?”
“要不,我們想別的辦法罷。”
許曄抿了抿脣,眯着眼看向白舅爺,“舅舅是去還是不去?不去的話你就去監牢裡呆着,那五萬兩銀子可是陳大善人出的。”
白舅爺一聽,頓時不敢再說話,抱着肩膀,小聲道,
“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許曄冷冷的看着縮着肩膀瑟瑟發抖的白舅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要不是沒有辦法,誰要用這樣的爛泥!
後頭的小廝暗暗舒了口氣,“白舅爺,你想想,只要你去敲了鼓,狀告許晗,她殺了庶母,庶母也是母,到時候再把她殺父的名聲一傳揚。”
“殺父殺母,這樣的人怎麼能做王爺?到那個時候,這王位還不是二公子的。”
白舅爺疑惑道,“那不是還有二公子嗎?”
二公子可是王爺親自教導,如今可還在外頭打蠻人呢。
小廝笑着搖頭,
“固然如此,可是白舅爺,如今二公子在外頭打仗,打仗最會死人了,誰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來。
再說了,那二公子雖然也是你的外甥,可他和你貼心嗎?”
“咱們可是共患難,同謀事的,你說是你和四公子感情好,還是和二公子感情好?”
白舅爺皺着一張臉,二公子,四公子都是他的外甥,算了,反正四公子上了位,難道還能虧待自己的兄長不成。
至於打仗……他看了看許曄陰沉的臉,沒說話。
小廝滿意的點點頭,和許曄說了幾句,“那小的先告退了……”
許曄揮手讓他出去。
小廝剛走到門口,就見郭正帶着人穿過廊道,見到他,笑吟吟的叫道,
“孫成。”
“郭大哥。”孫成迅速回神,道,“郭大哥怎麼過來了,可是王爺那邊?”
郭正盯着他不說話,只倏然伸手往他襲過來!
他下意識側身避開,而郭正已經快速的扯住他袖子並撕了下來。
地上傳來叮噹聲,幾顆暗器掉落在地上。
郭正面色一凜,又一招過去,襲向孫成的胸口,一個錯眼,孫成的衣襟被扯開,他胸前放着的匕首也被露了出來。
同時,郭正還在他露出的肩胛骨那裡看到一個熟悉的烙印,不等他看清楚,孫成騰身躍起,同時反手一擊,揮向郭正的後頸。
郭正見狀,急忙飛速轉身,卻沒料到,迎面來的就是一把飛刀射中了他的左肩膀。
“來人,捉住他!”
裡頭許曄聽到動靜,飛奔出來,正好見到孫成飛竄上牆頭,郭正帶來的人衝了過去,但是晚了一步。
許曄心頭揪了一下,眼珠一轉,彷彿嚇得驚叫起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可是三哥給我的小廝,他怎麼是個……”
白舅爺見許曄嚇的瑟瑟發抖,頓時也跟着瑟瑟發抖,兩人靠在一起,彷彿兩個篩子一樣,篩着米糠。
郭正捂着被飛刀刺傷的肩膀,冷淡的看着許曄和白舅爺,
“四公子,小王爺也沒想到王府竟然有如此險惡之人,爲防萬一那歹人還回來,還請四公子和我們去小王爺的院子吧。”
許曄眉心跳了跳,他不想去,可不得不去。
那邊孫成跳下牆頭,不過是到了另外一個院子,王府空置,人也不多,到處都是空院子。
孫成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四處看了看,不緊不慢地出了空院子。
一路上,目不斜視的,剛要出后角門,沒想到,就被一跟繩子給絆倒了。
他重重的朝前趔趄了幾下,沒能控制住身體,跌了個狗吃屎。
孫成纔剛要爬起來,就見到面前出現好幾雙穿着厚千層的腳,仰起頭來,就看到爲首的王府侍衛長……
許曄纔剛跟着郭正到了王府的議事廳,就見到被押回來的孫成,嘴裡被塞着破布,一雙眼陰鷙卻冷靜地看向遠處的許晗,以及邊上侍立的衆人。
許曄臉色微微泛白,這人不是自稱很厲害嗎?怎麼這麼容易就被抓了,要是知道他這麼容易被抓,他死也不來許晗的院子。
他揉了揉臉,反正他什麼都不知道,對,什麼都不知道,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許曄面色有些不好看的朝許晗質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對付我就算了,就連我身邊的小廝都不放過,你怎麼能這樣?”
“就算我們不同母,可到底同一個父親,你這樣,是要幹什麼?”
許曄說的聲色俱厲,面色又青又白,彷彿被氣狠了。
許晗笑眯眯的,心想,他們不同母,可也不同父。
不過,這些沒必要和許曄說。
她道,
“錯。”
“什麼?”許曄愣了愣。
“你身邊的這個小廝,還是我給你的那個小廝嗎?”
她站起來,說的慢條斯理的,語氣卻比寒冬最冷冽的風還要割人。
“孫成,你要現在說出你的目的,也許可以饒你不死。”
許曄從來沒見過許晗這個樣子,觸到她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甚至從話裡感受到了濃濃的血腥味,汗毛整個豎了起來。
許曄只是害怕,可孫成卻是知道的,對於許晗身上的氣息再熟悉不過。
同時,他心頭又感嘆,難怪許晗明明看起來弱不經風的樣子,卻能得到王爺的位置,在戰場上也能所向披靡。
在今天之前,他對這些很不以爲然,以爲許晗不過是仗着許均的名頭,畢竟功勞都是上頭說了算的。
就好比殺豬分豬肉一樣,你一塊我一塊,許晗因爲上頭有人,所以得到的多一些罷了。
可現在,孫成信了,許晗這要不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不會有這樣的氣勢。
他忽然覺得,他們託大了。
也許主上打着分裂王府的主意是很難實行了。
他剛一咬牙,可許晗的速度比他更快,捏住了他的下顎,捏碎了他的牙齒。
“想死?沒那麼容易。”
許晗一邊說,一邊在他的臉盤下摸,然後就將他臉上的人皮面具給撕了下來。
下面露出的是另外一張臉。
一邊的許曄臉色很難看,心裡浮起不妙的預感。
果然,就見許晗嫌棄的將那人皮面具給扔了,然後擦了擦手,道,
“既然已經露臉了,那就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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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下去!”
郭正和侍衛長押着孫成退了下去。
許晗坐回椅子上,瞅了眼面無血色的許曄,懶洋洋道,
“瞧你這點出息,人都拿下來了,有什麼好嚇的?”
許曄不明所以,以爲許晗是在安慰她,頓時眼神躲躲閃閃的說道,
“多虧了你,不然我就完了……”
“不過,說來說去,這人,也還是你給我的……”
“你就應該反省反省,反正我一定是要和父親說的。”
許晗笑笑,“那就去說吧,我是給你人了,可不是這個人……”
她走到許曄椅子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現在,好四弟,能不能來說說,你來邊疆的真實目的呢?”
許曄臉色微變,事到如今,他絕對不能承認的,咬咬牙,說道,
“我能有什麼目的,不就是聽說父親不見了,這纔來邊疆麼。”
話還沒說完,許曄脖子上已經架起了一把劍,許晗陰森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要以爲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敢動你。”
“你也說了我是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人,既然能箭射父親,當然也能手刃兄弟了……”
“我就覺得奇怪,憑你那麼點本事,難能想到趁亂出京,跑來邊疆逼逼叨,想來是受人挑撥了?”
劍身冰涼,許曄被冰的打了個激靈,明明已經是六月天了,可他彷彿置身冰窖,從頭涼到角。
這裡是王府,邊上的那些侍衛,丫鬟卻好像沒長眼睛一樣,對於許晗那劍對着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僵了一會兒,才說道,
“你殺了我吧,反正你都說你父親也敢殺,我不怕你,你要敢殺我,明天你的王位也坐到頭了。”
許晗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讚賞,
“沒看出來,白氏親自教導的孩子,竟然還是個視死如歸的啊。”
她感嘆地說道,
“你看你,死都不怕,難道我還怕別人說我?害怕王位到頭?”
許曄的腦子僵硬了一會,覺得許晗的邏輯有些不對,是他不怕死好吧,怎麼好像說的她自己不怕死,所以不怕別人說的一樣。
他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動作都不敢做的太大,他怕萬一許晗的劍刃割了他脖子上的血脈,到時會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許晗見許曄不說話,沉聲問道,
“你到底是聽了哪一方的牛鬼蛇神的挑唆,你說出來,或許還能救你,你要不說……”
“別到時候怎麼死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覺得我王位坐不穩,那你爲何要死,難道不想看我從王位上跌落下來,摔的滿臉開花的模樣嗎?”
許晗說着漂亮話,直勾勾的看着許曄。
許曄心頭氣個半死,真的是太不要臉了,“你休想套我的話。”
許晗嘖嘖兩聲,
“我想套你的話?用得着套麼?你不說,孫成那邊自然也會說。”
“說起來,你也是許家的孩子,看着一臉聰明像,可內裡卻遺傳道白家,外頭錦繡成堆,裡面……”
“你說我草包?”許曄激動起來,尖聲質問。
“我可沒這麼說。”許晗笑着否認,不過馬上接着說道,
“草包有什麼不好?看着不風光,其實多暖和啊,哪裡隨便能比喻的,那也太瞧不起草包了。”
“你……你……”許曄不敢大幅度的動,臉色白紅交加,身子微微顫抖,氣的差點要倒過去。
見他這樣受不得刺激,許晗也不好再說什麼刺激的話。
果然是中看不中用的,好歹要從他嘴裡知道一些東西,萬一氣出個好歹,豈不是可惜,算了,忍忍吧。
許晗決定做人善良一點,於是緩了緩聲音,和顏悅色地道,
“好了,弟弟,我們就不要說這些了。到底我們也是兄弟,好好的聊聊天吧,不能辜負這一場兄弟緣分是吧。”
“我知道了你出京有目的是吧,也知道你想做什麼,我也不要你說,我只問你,你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許曄緊閉着嘴脣,不想和許晗說話。
還珍惜兄弟緣分,既然珍惜,怎麼不把劍從他脖子上移開?
讓他滿嘴口水,吞不敢吞,吐不敢吐,她是想憋死自己嗎?
她憋死自己能知道她想要知道的嗎?
許晗彷彿沒看到許曄的窘迫,而是興致勃勃的,繼續說道,
“我覺得,能說動你的,定然是有大條件,你呢,是一臉聰明想的蠢貨,總想着讓我丟了這個王位。
你從小嬌生慣養,能讓你丟下京城的繁華,來邊疆興風作浪,恐怕也就只有王位能吸引你了。“
“說吧,他們除了王位,還許諾了你什麼?”
許曄本來不想搭理她,可她說的煞有介事,自己又忍不下去,怒聲道,
“你胡說八道什麼,還有什麼能比王位更好。“
他一開口,滿嘴的口水流了出來,許晗抽了抽嘴角,嫌棄的看着他,身子動了動,離的遠點,省得被口水給濺到。
太不講究了!
一開口,許曄就氣極了,“你又探我的話。”
許晗笑吟吟的,坦然道,
“是啊,你不想讓我探花,那可以不說啊。大不了就是一劍殺了你,我從孫成那邊撬開嘴就是了。“
她看了看外面,道,“說不定,這會郭正已經撬開孫成的嘴了。”
“他是你幕後之人派來的,想來知道的更多。”
“弟弟,這可是最後的機會喲,否則,不要道地下和閻王哭訴我不講兄弟情分呢。”
許曄冷冷哼了一聲,露出幾分猶豫。
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做的不可能成功了,所有的一切前功盡棄,可又不甘心。
好糾結啊!
許晗心頭大笑,真沒想到,這個許曄,倒真是和許城一樣,長了根反骨,別人這麼說,他就不這麼做。
怎麼忽然覺得許曄竟有些可愛了呢。
她‘唔’了一聲,手動了動,許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
“你把劍拿開,我就告訴你。”
許晗笑吟吟的將劍拿開,也不怕他逃走。
劍一拿開,許曄動了動脖子,又摸了摸脖子,彷彿要確定脖子沒斷一樣。
許晗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他的對面,“那就說吧。”
許曄目光閃爍,欲言又止,最後冷哼一聲,終於開口,
“本來,我還有很多大招在後面的,那個時候,你就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可惜了。”
許晗不以爲意,道,
“沒關係,你說完了,也還可以去使你的大招,看看能不能讓我去掉半條命。”
許曄一幅你以爲我傻的表情,進入正題。
“我只知道,陳家莊的陳大善人和孫成的主子是一夥的。”
“他們是我娘去世以後找上我的,然後說我娘死的冤枉,問我想不想報仇。”
“我當然想的,沒孃的孩子有多可憐,你是不知道的。更何況,父親又性格大變。”
許晗聽了,心頭腹誹,那是因爲你爹也換了,她怎麼會不知道沒爹沒孃的孩子的難處。
她從前,比許曄難多了。
“他們說如果我想報仇,就要聽他們的,之前一直沒讓我做什麼,等到這次父親失蹤,那邊說要送我道邊疆來。”
“我就來了,一路上,他們說讓我配合那個林一山的,他如果要上來挑撥,我跟着做就是了。”
“現在想想,林一山就是他們的人。”
“那個偷偷潛入府中的人,是不是你接應進來的?”許晗打斷他的話,問道。
許曄垂着頭,低聲道,“是。”
“他們想偷什麼?”許晗又問。
許曄搖頭,“沒說,我以爲是林一山的兒子想找你報復……”
許晗知道,不是的,他們是真的想要偷東西。
否則,不會別的地方不去,偏偏摸到她的院子。
看來許曄也不知道。
“那找你,要幫你的人,究竟是誰?”許晗問了最終的問題。
許曄抿了抿脣,半響才道,
“你不是還救過他的女兒麼……”
許晗,“……”
他的意思,是徐閣老做下的這一切?爲什麼?
倦舞 說:
九千+哦,包括還1月4日沒有及時更新的加更。
下一章蕭徴回來了,我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