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之都,君權所庇。宮殿以黃金爲頂,輝煌滿堂。盤龍金柱龍飛鳳舞,氣派萬千。遍地鋪滿金磚,門沿窗櫺皆以精純黃金飾之……”
這段文字形容的是元代皇宮大內的朝堂,典出自後世廣爲流傳的《馬可波羅遊記》中的描述,其文固有誇張之處,但當時大都皇宮的奢華建設也可見一斑。
此時此刻,在金幣輝煌的朝堂之上,一個身穿黃袍的青年人端坐在黃金製成的龍椅之中。他華彩金燦的朝服簡直比整個宮殿還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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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遠遠的跪拜着文官百官統統不敢直視於他,因爲他就是元朝的皇帝。
宰相耶律託站在百官最前面,其後是包括六部尚書,然後是各級御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文臣武將。
龍椅旁站着一個年輕的小宦官,用不男不女的嗓子高聲喊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一時朝堂之下寂然無聲,大家都知道,皇帝已經多日不上朝了。
據近日京城廣爲流傳的傳聞,皇帝已經徹底被那個狼子野心的側皇后控制了。
現在的皇帝只是一個傀儡木偶而已,一場激烈的政治鬥爭就潛藏在這華麗的表象之後。
所以朝堂之中沒人敢說半句話,那些原本有想上奏摺的此刻也都縮在原地,一言不發。
現在是非常時期,天下災荒不斷,大都皇權暗流涌動,大都內幾大政治派系的明爭暗鬥。只搞的連朝中這些見慣了大世面的老傢伙都人心惶惶,沒有人想因爲在這段時間內的細微末節的舉動而罷官丟命。
皇帝沉默了一會,見始終沒人說話,他略微一沉吟,彷彿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思,臉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衆位愛卿今日沉默的很……這讓朕很是惶恐啊……惶恐的很!是你們都怕了我,還是當今天下太平無事可報啊?耶律愛卿,你說呢?”皇帝微笑着,轉頭看向當朝首輔宰相耶律託。
耶律託深施一禮,恭敬的說道:“稟告皇上,當今之世乃太平盛世,普天同慶皇帝之聖德,龍恩所至,無不感激涕零。當然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
“哦?”皇帝微一沉吟,臉色忽然一變,語氣也加重了:“既然如此,爲何還有人給朕上奏摺說黃河氾濫,死亡十萬餘人,甚至陝西,山西,山東各地爆發了瘟疫暴亂!這些事情就沒有人知道嗎?”
“稟告聖上!黃河氾濫,乃是對世人的警示!與我朝廷無干!”耶律託振振有詞的說:“陝西,山西,山東等地,人心不古,不尊龍權。老百姓總是想着自立分封,這等事情有違天命!所以上天才降下河伯廣發積洪,以懲戒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民!”
“哦?”皇帝打趣的笑道:“照你這麼說,上天不是認爲我這爲君的有錯,反倒是那些爲民的不忠咯?”
“皇上聖明!正是如此!”耶律託大言不慚的奉承道。
“放屁!”皇帝忽然一拍龍案,從龍椅上坐了起來,指着耶律託罵道:“放屁,放屁放屁放屁放屁!”
皇帝指着面前的耶律託一口氣接連罵出了數不清的放屁,下面的文武百官看到皇帝如此盛怒紛紛跪下拜倒,異口同聲的說:“微臣罪該萬死!”
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耶律託還趾高氣昂的站在百官最前列。擺出一副波瀾不驚
的神情,說:“微臣沒有放屁!”
文武百官都知道耶律託是皇帝的岳父,他確實有不下跪的資格。但是如此在朝堂之上當衆頂撞皇帝,那卻有點做的太過了。
畢竟君權之上,你宰相說破天也就是個給皇帝做事的高級打工仔而已,怎敢如此頂撞你的老闆?
皇帝盛怒之下,說話似乎也有點狂躁了:“耶律託,你沒權力跟我這麼說話!你算什麼東西?”
“臣不是東西,臣只知道,臣的兩個女兒都是您的老婆,臣還知道,您登上皇位,也是臣扶植的。不管論功勞,論輩分,臣都無法可挑。”耶律託不亢不卑,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居然半點猶豫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你……你!”皇帝激動的全身顫抖了,他指着耶律託說:“好……好……來人那!”
“有!!”
“把這個功高震主的宰相給我拿下,摘下他的官帽,脫掉他的官服。暫時免去他一切職務,着其回家好好反省!反省好了再回來上朝!”皇帝說着,雙眼盯着耶律託,眸子裡露出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兇悍。
“是!”衆侍衛應了一聲,便一擁上前飛快的擒住耶律託。
“好大的膽子!”被衆人七手八腳按住的耶律託大喝一聲,對衆侍衛喊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當朝宰相,皇帝的岳父。就算我今天被革職查辦,他日我官復原職的話,你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放開我!老夫自己會脫衣服帽子!”耶律託這一番話說的衆侍衛心裡發毛,一愣之下,耶律託已經從他們手中掙脫。
耶律託一言不發了,保持着他一貫淡定卻霸氣外露的神色,從容不迫的摘掉自己的帽子,脫掉朝服。只穿了一套貼身的白色裡衣,大搖大擺的走出朝堂。
皇帝冷笑着,一言不發的看着耶律託走了出去。
“衆愛卿平身。”皇帝等所有人都站起來,才嚴肅的說道:“現在……那個撒謊的人已經走了,我現在想問大家的是,黃河氾濫之事,最新情況到底如何,誰能告訴我?”
話音即落,近百人的朝堂忽然鴉雀無聲,靜的簡直連螞蟻爬動的聲音都能聽到。
許久,許久。
皇帝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在大殿之上來回踱步,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在金色的大廳裡盤旋徘徊,空洞而寂靜。
“你們這羣慫包以爲不說話朕就不會怪罪你們了嗎?普天之下難道沒有一個肯爲天下蒼生着想的官員了嗎?你們再不說話,朕就把你們全推出去砍了腦袋!”皇帝憤怒的拍着面前的龍案,這次他真的是發飆了。
衆百官忽然同時跪在當地,高呼道:“臣有罪!”隨後又是寂然無聲。
“好!好!”皇帝不斷點着頭,“你們真好!你們都沒有罪,有罪的是我!上天爲了懲罰我,所以才降罪於百姓!……所以纔派你們來折磨我……”
忽然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來:“皇上無罪!有罪的是百官!”
皇帝眼前一亮,循着聲音遠遠的望去,只見百官最末排的一個人忽然從跪拜的百官羣衆站了起來。在遍地王八姿態的官員當中,他挺拔的身姿頗有些鶴立雞羣的感覺。
“你是誰!報上名來!”皇帝眉頭一皺,厲聲喝問。
“臣都察院御史張醜拜見皇上
!”說着他便深深鞠躬,話音未落,早有前排的老臣回頭指着張醜罵道:“張醜!你一個小小的六品御史如何敢在朝堂之上越級覲見!不懂規矩了嗎?”
那叫張醜的人,長相偏瘦,名字叫醜,其實長的着實不醜,看樣子還很年輕,面上鬍鬚不重,劍眉橫壓,顯得頗有魄力。
張醜似乎絲毫不顧及面前這人的權勢,指着這老臣便罵:“歐陽忠正!你這個無恥小人!身爲戶部尚書,黃河洪災沒見你出過一分力,現在卻在皇帝面前指手畫腳!你又有什麼資格?”
“你!”那叫歐陽忠正的老臣鬍子一抖,卻不跟他糾纏,轉頭對皇帝拜倒,說:“皇上!張醜此人最善妖言惑衆!平日裡總喜歡危言聳聽,譁衆取寵。這次又想標新立異,從而得到皇上的認可。此等人物最是危險,肯定皇上將他革職查辦!”
“皇上!歐陽忠正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深知官場之道,他貪污的錢糧至少可以填平北海!哼,身爲戶部總管,他不思進取,貪污受賄,買賣官銜。結黨營私,壓榨忠良。此等奸臣,早就應該嚴查格辦,臣有無數證據可證明其污穢行徑,請皇上即刻查辦!”張醜說話字字珠璣,且擲地有聲。迴盪在朝堂內比之中氣不足的老頭子歐陽忠正響了幾倍。
“皇上!”歐陽忠正還待要說話,皇帝卻猛然揮手將其打斷。
“都別說了!”皇帝拉下臉來,嚴厲的說道:“來人,脫掉歐陽忠正的官服官帽,即刻送往刑部查辦!若張醜所說屬實的,定加嚴判!不可姑息。包庇者與其同罪!”
說着,幾個侍衛已經上前抓住歐陽忠正。
歐陽忠正連忙高呼冤枉,大聲道:“皇上!這是張醜栽贓嫁禍!老臣無罪啊!”
皇帝一揮手說道:“不要說了!朕已經聽膩了,一切是非,等到刑部調查之後再做結論!押下去!”
“是!”
整個朝堂上忽然寂靜一片。
張醜連忙拜倒在地,高呼道:“皇上聖明!”
此言一出,忠臣盡皆拜倒在地,亦高呼:“皇上聖明!”
話音未落,只聽到一個官員高聲喊道:“稟告皇上!洪災死亡人數已增加至二十萬以上,懇請皇帝即刻發餉賑災!”
隨後另外一名官員說道:“皇上!河北有流賊劉志帶頭作亂,懇請皇上派兵鎮壓!”
“皇上!山東瘟疫……”
“皇上,山西告急……”
“皇上,陝西……”
“皇上!江陵…”
“皇上!”
皇帝忽然長長舒了口氣,安靜的坐回到龍椅上。
“總算讓這羣傢伙說實話了!還好,他們沒發現我這個皇帝是冒牌的……”
這樣想着,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冰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易容術和演技居然有如此深度,簡直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不過初步看來,當皇帝還真是個力氣活,如果讓冰漪天天當,她還真受不了呢……
嘻嘻,誰知道呢,今天過了把皇帝癮,真不錯,繼續努力。
耶律託這個老狐狸,這次回家肯定會加緊造反的步驟了,說不定要提前行動,我得好好準備下。可別到時候被他打一個措手不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