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小白的一聲犬吠,劃破了暗夜中的寂靜。
一陣風襲來,燈火明滅不定地閃了閃,終於“噗”一聲給熄滅了,屋中頓時陷入到了一片的黑暗當中。
蘇無忌接下來的動作卻被對方伸手攔阻住了,蘇無忌不禁輕笑了一聲,這個姑娘真是太警覺了,也幸好因爲如此,攔阻住了他情不自禁的親吻。
“表兄,你又要做什麼?”凌熙伸手擋住他的下頷,捂住了他的薄脣,聲音有些清冷。
“凌熙表妹,爲兄有話要說,爲防隔牆有耳,所以纔想說句悄悄話。”蘇無忌語氣淡然地說着,他已感受到嘴脣下掌心的清涼。
凌熙忽然之間發現,在他說話的時候,就像是親吻着她的手心,她立刻鬆開了手,退後了兩步。
蘇無忌也清雅地笑着,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若是說到情不自禁,想他堂堂的白澤公子,在世人眼中都是無情無慾的大人物,而且定力也是極佳的,卻沒想到,唯有在她面前時會生出一些情不自禁的想法,這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表兄,你尋錯了地方,我的耳朵不在這裡,你要說什麼?”凌熙指尖迅速一彈,屋子裡輕輕傳來“啪”的一聲響,火摺子點燃,接着點亮屋中的一處燈燭,整個的屋子驀然間又亮了起來,她語氣冷冷清清,“如今表兄可看清楚了?”
“嗯,許是天色太黯淡了,先前沒有看清楚周圍,表妹莫要誤會了我的意思。”蘇無忌依然似笑非笑地說着,雙手負在身後,舉止依然像是個翩翩君子。
“我沒有誤會什麼,以我之見,表兄可以去看大夫了,這眼病似乎病的很不輕。”她緩緩勾起了嘴脣。
“表妹說的不錯,大約是近日裡來人太忙碌了,人上火了,眼睛便大不如前。”蘇無忌脣邊溫雅揶揄一笑,目光純潔極了,彷彿方纔真的只是一個誤會而已。
“哦?表兄這些日子去了哪裡?爲何一直沒有看到表兄?”凌熙略有些好奇地出言詢問。
“既然表妹問我,爲兄就誠心誠意地回答,先前我一直在爲家中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而且後來家族中總要我尋個合適的未婚妻人選,認爲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讓我很是爲難頭疼,所以說這些日子我有些想逃避,很多事情都想放一放,便尋了一個僻靜之地躲藏了很久,也算是修身養性,莫非表妹覺着這些時日我怠慢了你不成?”蘇無忌語氣輕悠悠地笑着說道。
“怠慢倒不至於。”凌熙的目光淡然地盯着他道:“我記得一件事情,表兄上次說過兩個月後會告知我。”
“哦?是什麼?”
“——當然你真正的身份,但是眼下,表兄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表兄是不是想要出爾反爾不成?”凌熙眨了眨迷人的眸子,眼波流轉如水,故意揭了蘇無忌的短兒。
“……”蘇無忌暗歎,這個姑娘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的確是很想要表明真正的身份,但是奈何她並不喜歡另外的那個自己,這結果真的是讓他十分無語,此情此景他真的不敢給她任何的暗示。
“表兄如果不說,看來是對我不信任?”
“凌熙表妹,距離兩個多月的時間,還有十幾日而已。”蘇無忌好看的嘴角泛起一絲淺笑,淡淡道:“太過於耿耿於懷的話,難道表妹不怕我隨便地編出來一個身份來糊弄你,那麼到時候你也無法辨識真僞。若是表妹真的很想知道我的身份,大可自己去猜測,如果你真的用心,未必不能找出我的身份!”
凌熙搖頭淡淡道:“我很不喜歡猜來猜去!”
忽然,她伸手拉了拉屋中一根繩子,接着旁側傳來了鈴鐺的聲音,蘇無忌不禁挑了挑眉,但見綠童立刻走過來,在門外面站着問道:“凌少,您要我做什麼?”
凌熙說道:“去泡一杯茶。”
蘇無忌笑着搖頭,“不妥,去拿兩個碗,我帶來了雞湯。”
綠童立刻應了一聲“是”。
這些日子裡小姐總是在夜裡喝茶提神,也難得無忌少爺爲她帶來雞湯,真是一個體貼的好男人。
蘇無忌接着侃侃而談說道:“前些日子,我拜託了姬鈺過來,他在清涼書院停留的機會很難得,要知道他從來沒有在一個書院留下來超過連續三日的時間。”
聞言,凌熙立刻一臉陰鬱地瞧着外面的夜色,說道:“是麼?我覺着他的到來讓我很不舒服,尤其是讓我練字實在是一種難言的痛苦與折磨,我的字難道真的不堪入目?難道寫一手好字可以掙來三十萬兩銀子?這世道到處都是賣字的先生,可見有時候寫一手好字也不過如此,目前對於附庸風雅的東西,本小姐很不喜歡。”
蘇無忌道:“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寫好字的人也許並不好有好的前程,但是寫的不好卻又是萬萬不可,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姬鈺也是爲了你日後考慮,相信你總有一日會覺着有用。”
凌熙眯了眯眸子,側過眸子道:“表兄似乎很想讓我留在姬鈺那裡呢?表兄真的捨得?”
若說她猜不出蘇無忌的心思,也不可能,這個男人對她的心思早已經是明目張膽,只是如今似乎又有了剋制,讓她覺着莫名詭異。
綠童這時候已經拿來兩隻碗,在裡面盛滿了雞湯,擺放在凌熙與蘇無忌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凌熙,方纔的話語她都聽到了耳中,在心中覺着奇怪,姬鈺公子那可是大雍朝無數女子心中的春閨夢裡人,這世道沒有女人不被姬鈺公子的風度所迷惑,爲何凌熙小姐就是不喜歡他呢?
倘若換做自己,那可是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的。
若能與姬鈺朝夕相對,那麼就是少活十年,她也是情願。
但見凌熙端起雞湯輕輕地抿了一口,面無表情地道:“表兄,這雞湯熬的時間太長了些,下次要短一些,記得在裡面放入一些花椒丁香桂皮八角,才能壓制住腥味。”
蘇無忌輕輕“嗯”了一聲,心想姬三的手藝還是平平。
他端身正坐,語氣款款道:“表妹應該惜福,去白澤公子那裡沒有什麼不好,這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平日與白澤公子多靠近一些,對你而言機會是更多更好,畢竟姬鈺乃是當今帝師,你與他接近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於你的身份也有很多的助力。”雖然這些話語從他本人口中說出來有些自負自傲,但是事實的確是如此。
凌熙輕嘆一聲,聽着蘇無忌的勸說,她知道白澤的出現對於自己,對於清涼書院都是一個罕見的機會。
這個男人的身份實在是太特別了,而且此人一直是大雍朝的骨幹,在多年後都是如此,所以與他搞好關係,是必然之舉。
但是她骨子裡似乎有些不喜,也有一些自傲,當年那個男人雖然是她的偶像,但是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有很大的壓力,甚至於覺着對方對她也有一種圖謀,她打心眼裡對這種感覺很不喜歡。
“對了,表兄方纔說過有話要對我說,究竟是什麼?”凌熙顧而言他,出言問道。
蘇無忌彎了彎嘴角道:“爲兄要說的是,表妹眼下應用淩氏阿熙的身份回去洛陽一次,畢竟太久沒有回家,於情於理不和,而且這次袁家已得知了龍家的事情,也知道清涼書院被凌少給買了下來,這件事情畢竟不是小事,需要多方商議。”蘇無忌回答。
“不錯,表兄說的很對,而且我目前還需要一個官身,應該說是凌少還需要一個官身。”凌熙若有所思地用指尖點了點下頷。
看着她青蔥如玉的指尖,蘇無忌目光微閃。
這個女人很聰明,是個不吃虧的性子,懂得利用旁人。
只要她不排斥姬鈺的身份,只要能接受姬鈺在身旁,那麼相信必然可以日久見人心。
接下來,她與蘇無忌來到外面的院中,二人吹拂着夜風,感覺着夜間的清涼與清爽,她伸手指了指幾處地方,說了自己要做事情的想法,一副野心勃勃的模樣,蘇無忌的目光溫柔地看着她,脣邊帶着淺淺的笑意。
他一邊聽着,一邊笑着詢問,“表妹接下來要開酒樓?”
凌熙隨意地頷首道:“不錯。”
“進展的如何了?”
“進展的不快。”
“那是怎樣了?”蘇無忌笑眯眯地看着她。
“在這裡,我本來也不想做的太大,但是龍家人有些咄咄逼人了,我喜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惜有些人的做法過於猖狂。既然龍家的人做事情很不地道,我也不會客氣,我會把龍家的勢力連根拔起,且取而代之,我目前做的事情和他們不一樣,不屬於尋常人可以消費得起的,日後,此地必然是一個有錢人的天堂。”
蘇無忌覺着一時無法理解凌熙的想法,這個姑娘的想法總是出乎他人的意料之外,實在是一個令人覺着奇怪的女子,他笑着道:“你要對龍家的人出手了?”
凌熙直接地回答,“不錯。”
蘇無忌淺淡一笑,“你真是雷厲風行。”
凌熙接着在外面走了走,伸了一個懶腰,“如果不是白澤公子整日裡讓我寫字,那麼我的計劃也會進展地更快一些。”
蘇無忌聞言搖了搖頭,溫潤的聲音也帶着笑意,“想必這些日子你練字的時候,應該也沒有達到修身養性的程度,要知道一句話,欲速則不達。”
凌熙轉過眸子看他一眼,“無忌表兄,是不是姬鈺和你關係很好?”
“還可。”蘇無忌淺笑,“怎麼這麼說?”
“我覺着你似乎處處向着他說話。”
“有嗎?我不覺着。”蘇無忌則是一副模棱兩可的模樣。
“如果表兄與他關係很好,那麼可否,給我請兩日假。”
“請假?這是怎麼說的?”蘇無忌笑道。
“也就是說,如果我要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希望姬鈺公子那裡不要一直盯着我。”
“哦?白澤公子應該不會這麼不盡人意吧?”蘇無忌淺笑。
“有時候他也逼人無奈啊!”她輕輕地嘟起了紅脣。
“可以是可以,我會與他說的,而且以後你有什麼想說的事情都可以告訴我本人,我會轉達給他,不過以後你與姬鈺公子之間也記得多加深瞭解,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他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的。”蘇無忌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對他沒有興趣。”凌熙一副興趣不大的模樣。
蘇無忌看着她漂亮的眸子,脣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這一次他依然覺着慶幸自己刻制住了衝動,衝動果然是魔鬼,如果他用蘇無忌的身份與她發生了過於親密的事情,怕是根本無法用真正的身份得到她。
“熙兒表妹,明日你回去洛陽,姬鈺公子會陪着你一起。”
“他陪我?”聽到了姬鈺的名字,凌熙不要皺了皺眉頭。
“這個男人固然你會不喜歡,但是他陪着你的時候,至少沒有人會輕舉妄動,你還是會很安全,龍家冤枉你的事情也不會輕易發生,明日也許是個鴻門宴也說不準。”
凌熙頷首,若有所思地說道:“嗯,我明白了。”
“凌熙表妹,把手伸出來。”蘇無忌忽然話題一變。
“做什麼?”
“替你看看身子恢復的如何了?”
凌熙只好伸出了手臂,蘇無忌的指尖輕輕放在她的手腕上。
白色的月光從樹梢穿透,周圍傳來陣陣的花香,二人此刻坐在草地上,凌熙已經慵懶地側臥着,雖然曬月亮這種事情非常浪漫,但是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的手臂有些疼,練字很久也沒了力氣,她心中不由又生出了一些惱意,想到接下來的時日還要與姬鈺朝夕相處,她覺着實在是一件鬱悶的事情。
另一廂,蘇無忌看着少女纖細的身材,覺着還是有些瘦,應該多喝點雞湯才能補回來,如今他替她把過脈,身體雖然恢復的還算是不錯,但是這個年紀似乎還是不適宜生養。
蘇無忌看着少女疲累的模樣,便輕輕替她揉了揉手臂,再一低頭,忽然發現這個姑娘已經睡着了,他嘆息一聲,笑了笑,方纔放心地俯下了身子,慢慢低下了頭吻住了她的嘴脣……
月色立刻隱藏在烏雲下,已徹底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