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白玉京若有所思,緩緩說道:“淩小姐,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凌熙似笑非笑,明白他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公子又是何人?”
白玉京道:“鄙姓白,白玉京,乃是洛陽城的捕頭。”
“居然是白玉京!”這時陳超在一旁輕呼了一聲,又連忙捂住了嘴,沒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此地。
白玉京回眸看了陳超一眼,沒有理會。
而陳超只是有一瞬間的震驚,很快就靜下來,但他依然感覺不可置信。
凌熙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接着淡淡道:“不知道白公子來這裡有何貴幹?”
白玉京吐字清晰,卻沒有任何感情的說道:“我是本地的捕快,只想找淩小姐問話幾句。”
“哦?”凌熙眉目流轉,捧着茶盞慢慢的品嚐了起來,她猜測對方無事不登三寶殿。
“淩小姐近來可好?”
“很好。”凌熙沒想到對方居然選擇了寒暄。
“那麼淩小姐最近在做什麼?”
“如你看到的,在經商。”
“爲何要經商?”
“爲了活命。”
“經商多久?”
“半月。”
“小姐很善於經商。”
“都是被逼的。”
白玉京與她隨意交談了幾句,問答都是言簡意賅,他瞧得出這個女子應該受到了婚約的影響,因爲袁嵐不願意娶她爲妻,那麼凌家破敗,她不得不拋頭露面,出來經商,總之這樣的女孩子他見過一些,都是因爲未婚夫家的嫌棄,只得自己先出來做事,所以她們的人生都是被生活所迫,很可憐。
“對了,當日周桓遇害,不知小姐身在何處?又做些什麼?你們與周家是否相遇?”白玉京目光如劍,清冷犀利。
語音剛落,周圍鏢局的人神色有些緊張,轉眸看向了凌熙。
凌熙依然神色平靜,自顧自的品嚐着茶,“白公子恐怕要失望了,當日我正在生病,外面什麼事情都不清楚。”
白玉京卻敏銳的發現周圍人的異常,眸子一凜,“那麼發生周桓全軍覆沒的事情之前,小姐是否與周桓發生一些爭執?”
凌熙又看了他一眼,隱約感覺到這個男子大約察覺到了什麼,好在古代沒有攝像頭,不如她真的要懷疑對方看到了什麼。
她的手背在身後,對着衆人打了一個手勢,旁側的人立刻轉過頭去。
凌熙又緩緩道:“我與他素昧平生,並沒有什麼爭執。”
白玉京仔細地觀察着她,發現這個女子表情鎮定,好似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於是,目光再次落在周圍人的身上,他善於察言觀色,暗忖應該是有人知情。
這時,白玉京眯着眸子,瞄着少女平靜的神色,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個淩氏阿熙隱藏的很深。
小小年紀,不但身手厲害,還善於經商,性子也居然如此沉靜。
於是,白玉京狹長的鳳目沉如水,溫聲道:“很好,淩小姐,我非常欽佩你的本事,你從頭到尾隱瞞着自己的實力,甚至連袁嵐都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凌熙掃了他一眼,琉璃般的眼眸流轉,沒想到這俊美的公子居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看樣子他倒是袁嵐的熟人。
她的嘴角彎成一個愉悅的弧度,“哦?白公子想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
白玉京說道:“其實,淩小姐也不需這麼辛苦,只要你嫁給袁嵐做妾,也是可以過上舒舒服服的生活,女人就應該相夫教子。”
本來身爲袁嵐的同窗好友,他倒是可以勸說袁嵐娶凌熙爲妾侍,關於這個女孩子的遭遇,白玉京覺着很同情,畢竟是個不錯的女子,只因爲家敗人亡而只得在外面努力做事,讓他感到欽佩。這個凌熙雖然比不上衛師師,但也值得袁嵐去愛護,倘若周桓的案情與她有關,他也會網開一面。
做妾?凌熙冷笑一聲,“可惜,我覺着袁嵐配不上我。”
配不上她?白玉京頓時一怔。
他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女人還真敢說。
凌熙表情認真的道:“事實上,的確如此。”
白玉京俊美的面容閃過一絲譏諷,這個女人實在大言不慚,分明只是一個沒有資本的女人,他見過無數的女人不論平日怎麼高傲,如何故作姿態,但在洛陽三少的面前都沒有傲氣的資本。不過自以爲是的女人會惹人譏嫌。
於是他冷冷道:“也好,就算小姐不想嫁給袁嵐,甚至先前你們在外面做過的事情也刻意隱瞞了一二,但是做惡就是做惡,遲早都會露出馬腳。一旦讓我發現你們與周桓之死有必然的關聯,那麼我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你們,必會把你們繩之以法。”
她臉上露出一抹玩味,這是警告與威脅麼?
先是做妾,再是繩之以法,真是好笑!
她忍不住道:“白公子真是很閒。”
白玉京負手而立,擰了擰眉,從來沒有女人把他的認真居然說是很閒,“還有,這次你們雖沒有殺人,但出手還是太狠辣,要知道在洛陽城還是有法制的,倘若下次讓我再遇到你們肆無忌憚,我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凌熙眸色淡若琉璃,放下茶盞,輕笑道:“閣下的意思是,遇到了惡人,旁人要打我的左臉,我也要把右臉給他打咯?”
她的語氣裡是貶義,絕對沒有讚揚的意思。
白玉京凝眸道:“出手太狠,總是不對。”
凌熙輕嗤,“那我們就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但聖人都做不到,我就能做到嗎?”
白玉京沒想到這女人居然牙尖嘴利,挑了挑眉。
凌熙又道:“閣下真是慈悲心腸,不過爲何要做捕快?而不是當和尚?不過,方纔那些地頭蛇欺辱我們蘇家的時候,你們這些人爲何沒有出現?”
白玉京高高挑眉,聲音款款道:“我想淩小姐大概並不知道,洛陽城有三不管,其一外城勢力打架鬥毆不管,其二尋常百姓鬧事可找官府出面,但是差官與衙役當時可不管,第三不出人命糾紛的事情,官差一概不管。”
凌熙冷笑,“哦?那周桓不是在洛陽城外出的事情?閣下分不清城內城外?你可讀過書?”
小林子的肩膀抖了抖,忍住笑,洛陽城敢這樣說白玉京的,只怕也只有她凌熙一個了。
白玉京道:“周桓是袁家的管事,周氏家族已經擁有貴族的身份,所以會管。”
聞言,凌熙擡起眸子,那眸子冷若冰霜,“看來世人在你們的眼中分三六九等,做惡事的貴人你們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尋常百姓你偏又不管,但我們自己出手教訓,卻讓我們承擔一切後果,並繩之以法,你長得固然不錯,可確定自己的心沒有長歪?”
白玉京面容一沉,臉色有些不自然,她說的不錯。
但這個世道向來如此,就是這麼的不公平,不公正。
他面不改色,接着冷聲說道:“不管怎樣,上面的權益不容侵犯,君爲貴,民爲輕,每一個人都要奉公守法,否則……”
“否則什麼?”凌熙挑眉。
“只要諸位犯了法,我定會出手對付,不會輕饒。”白玉京言辭鑿鑿。
凌熙聞言冷笑,玉手撫胸,剛要譏諷……
驀然,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溫雅的聲音,“不知……白公子不想輕饒了誰?”
微微輕揚的尾音,居然帶有餘韻。
聽到這個聲音,凌熙悠悠回過眸子,眸中帶着淡淡的嫵媚,便看見不遠處,那身形修長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
只見蘇無忌負手而立,華衣翩然,眉目疏淡。
這個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眸光清雅似水,猶如神一般的表情,還有神一般的風姿,而他的出現竟然讓整個巷子變成了一張無可挑剔的水墨畫卷,讓人不禁感嘆造物主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