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師師聽了袁夫人的言語,絲毫不以爲忤,面色依舊美如桃花。
倘若只是才藝表演的話,衛師師大才女隨便拿出一樣本事就可以技壓全場,在場的文人名流都會爲她吟詩作賦,翌日這些詩詞會流傳在各大學院當中,乃至於編排入書冊,但是袁家卻讓她表演茶藝,大約是猜出了她的意圖,並不讓她在袁家得到太大的美譽。
於是,她嫣然一笑,向前邁了兩步,素雅的裙角拖曳於地,浮光靄靄,照在她身上如夢幻一般。
她的聲音悠然地道:“諸位,要說起茶道,前些日子師師又拜了一位老師,已成爲了他的關門弟子。”
有人立刻問道:“是何人?”
袁嵐則是目光深深地看向她,脣邊淺淺一抹淡笑,目光充滿了傾慕,深知衛師師一定又給人帶來了驚喜。
只有這種才華出衆的女子,才能讓他萬般心折。
看着衆人期盼的目光,衛師師悠悠然說道:“是名山學院的院長。”
衆人吸了口氣,議論紛紛,“原來是他,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茶道大師。”
沒想到衛師師在拜了諸多名師學畫學琴學棋之後,這次居然又成爲茶道大師的弟子,而且是關門女弟子,據說那位名山書院的院長曾經說過,天賦超不過自己的人,他不會收徒,而一生只收一個徒弟,衛師師居然又打破了這個奇蹟,果然是名聲越來越顯赫,看來有些人的名聲,你就是想攔阻,也是攔阻不住的。
衆少年看着她的目光傾慕不已,衆女子則是又羨慕又妒忌。
袁夫人也是有些惱意,理由當然是因爲衛家沒有把袁家當回事。
這衛家究竟爲何,一直給自家端着架子,不肯依附於袁家?
對方地位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啊!
還是在背後有什麼說不出的原因?
衛師師嫣然一笑,笑容清澈,從容應對袁府衆人,“師師知道袁家大富大貴,從來不缺什麼,所以師師這一次爲袁老太太準備壽禮也是非常的費心,貴人配貴禮,這裡有一些昔日貢茶的品種,也只有宮裡的人才有資格品嚐……所以我給袁家老太太先送來這一些,希望您千萬不要嫌棄。”
昔日只有宮裡人才能品嚐的貢茶!袁老太太目前也有資格品嚐,這似乎意有所指。
袁夫人的心中舒服了一些。
既然衛師師她已經這麼說了,袁老太太也從閣樓走了出來,笑眯眯看着她,表示了謝意,同時坐在最近的位置,準備欣賞她烹茶。
衛師師又眉目清雅地說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這次烹茶,貴客們人人有份。”
凌熙心中一樂,這個女子的心思還真是滴水不漏。
旁人立刻笑道:“嘖嘖,衛師師小姐煮的茶,能吃到那真是三生有幸。”
袁嵐也在一旁淺淺笑着,“非常感謝師師小姐,還真的是有心了。”
旁側的人不斷點頭,“是啊!有心了!”
凌熙坐在距離衛師師不遠的地方,眸光盈盈如水,委實瞧得很是清楚,瞧看着袁嵐那一副傾慕少艾的模樣,一雙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衛師師,眉眼之間都飽含着脈脈柔情,心中不禁輕嗤。
一位堂堂的袁府世子爺,本以爲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沒想到在情場上居然是如此青澀,毫無手腕可言。
白玉京忽然看她一眼道:“你在看什麼?”
凌熙笑了笑,指尖繞了繞髮絲,笑意淺淺,“我在想這二人真是情路漫漫,且阻,且長。”
“哦?爲何?”
“他們二人一個若廣寒宮中的月桂花,一個如翹首期盼的梧桐樹,雖然各有身份,卻遙遙相對。”
白玉京眯眸,沒想到淩氏阿熙真是眼光很毒很辣,他頷首道:“不錯,袁嵐很喜歡衛師師,但是衛家的立場卻一直模棱兩可,可以說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不過袁嵐是個癡情人,喜歡就是喜歡了,至於你……”
凌熙沒想到他居然會忽然說到自己,眼中生出點點瑩光,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覺着我這麼細心地觀察對方,是對袁嵐割捨不下?”
白玉京身子向後一仰,腦袋枕在雙臂之上,表情隨意,語氣淡淡,“已經和你見過幾面,對你還算了解一些,知道你不是那般鼠目寸光的女人,你這個女人看的很開,放的很下,心思也大。”
凌熙水眸瞧了白玉京一眼,輕輕“哦”了一聲,大約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回答。
白玉京勾了勾嘴脣道:“你這個女人心機沉沉,只能說你居心叵測,做事情考慮的長遠,但不可說你無所事事會去喜歡什麼男人,畢竟兒女情長不是你的風格。”
凌熙眯眸冷笑道:“不愧是白玉京,明察秋毫。”
白玉京側過眸子,瀟灑笑道:“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但是一般看人很準的。”
凌熙無語,她也看出這個人性子很直爽,不過比袁嵐要聰明很多,但是這樣不同性子的人居然會成爲好友,還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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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旁人的事情她不喜歡八卦,凌熙索性顧而言他道:“天色漆漆,這麼晚了,沒想到衛師師居然還會過來。”
白玉京緩緩說道:“任何貴族隆重的場合都是少不了衛師師的,只有來得晚才符合她眼下的身份,不過,這一次她來的卻是最晚的一次,而且每一回重要的場合下,她都有不同的才藝展示,且都能博得滿堂彩。”
“包括泡茶?”
“唯獨這次我沒想到,衛師師居然帶來了茶,看來又是一種新花樣。”
凌熙的美眸愈發清澄,猜測衛師師的花樣大概不少,不過平日自己飲的茶都是清清淡淡的。這次的貢茶,必然是貴族的茶,不知道又是怎樣的,她的心中有些好奇。
當然好奇的不止她一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衛師師的身上。
衛師師妙目微闔,接着說道:“這次煮茶因要師師當衆進行,而且準備的略有些久,大家還請耐心稍待。”
遠處,袁嵐笑道:“無妨,只要你能來親手烹茶即可。”
袁夫人傲然道:“很好,既然如此,你還需要什麼,就給我袁府的人說,我們都可以提供。”
“多謝,不必。”衛師師盈盈一笑,手中拍掌,很快衆人從外面拿來諸多的銀風爐,還有二十五個穿戴着一模一樣服飾的童子,衆人一起規規矩矩地走來,每個人手中都捧着煮茶的用具。
衆人跪坐在衛師師的旁側,繞了一圈兒。
但見在袁府的中央,風過諸花輕搖,靡麗燈火照耀,花瓣飄飄搖搖落於水上,自是一片嬌豔芬芳。
只見衛師師跪坐在地上,纖纖十指正靈巧地使用銀風爐,焚香,煮茶。
衆人都伸長了脖子,這可是貢茶,又是名山書院的院長弟子所烹之茶。
據說名山書院的院長善於烹茶,是茶道中的高手,那麼衛師師一定是盡得真傳,且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衆人都覺着,此女一出,大約除了白澤公子,誰與爭鋒。
不過給衆人烹茶這種事情,白澤公子的身份極高,是絕對不會做的,而且據說白澤公子生活雖然講究,但在茶道方面卻是非常簡單,卻能達到一種返璞歸真,高人一等的技藝,就是不會喝茶的人喝後也會讚不絕口。
旁側衛師師伸出芊芊素手,打開了一個盒子,周圍衆人立刻叫道:“好香!”
凌熙的目光微微一掃,隱隱覺着很有趣,“這就是極品貢茶?”
白玉京“嗯”了一聲,對這些興趣不大,“好像是摻雜了什麼香料。”
她側眸問道:“你喜歡這種香料?”
白玉京笑了笑,彈了彈袖子,緩緩道:“我是一個武人,對此可有可無,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自古名流都是喜歡琴棋書畫茶,茶水這麼一出,衆人都覺着能品嚐到這樣帶香料的茶,那麼自己也已躋身到了名流之列。”
“真是附庸風雅。”凌熙鄙夷。
“你說的不錯。”白玉京眸子一眯,笑出聲。
只見衛師師芊芊素手倒出一些細細的粉末,放入一個碗中,加入沸水,接着用白色的刷子涮出裡面的泡沫,接着倒入了茶壺當中,再加進去一些蔥沫與姜沫,等到泉水沸騰的差不多的時候,接着又撒了一把鹽,用鎏金飛鴻紋銀匙攪拌了一下,還加一小勺白色亮晶晶的東西。(注*)
這些舉動看得旁人賞心悅目,不時發出幾聲讚歎之聲,卻看得凌熙心驚肉跳,慘不忍睹。
這是……蔥姜,鹽,最後白色的好像是——油脂。
凌熙扶額,天吶!
只見衛師師寬衣廣袖,一絲不苟地把茶煮好,一舉手一投足如一泓清泉,目光深沉,充滿了對上蒼的恭敬。
點茶,分茶,動作如彈琴一般,指尖動作優雅,又如行雲流水。
身後的二十五個茶童也學着她的樣子,有模有樣地把手中的茶煮好。
但見一壺茶分到十個杯子裡面,分了近三百杯茶。
“你們把茶送上去。”袁總管接着吩咐侍婢們,給每個客人都送上貢品香茗。
周圍的貴族抿了一口,立刻大聲地讚不絕口,“好茶,好茶!”
旁側一位貴族嗅了嗅,欣然說道:“果然好茶,香味濃郁,此茶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嘗啊!衛師師真不愧是名山書院院長的高徒,名副其實。”
衆人眯着眼睛,各種回味,表現出極享受的樣子。
甚至有人靈感涌出,頓時吟出幾首詩句來。
偏席是沒有品嚐的資格,這種茶只有身份高貴的人才能喝到,這就是所謂品嚐一口,就彷彿躋身到名流之列的涵義,不過白玉京既然在這裡,那麼衛師師也給他放了一碗,蘇家等人以及周圍身份略低的人自然只有眼饞的份兒。
“嘗一嘗吧!衛師師親手炮製的茶,應該是極好的。”白玉京濃眉一挑,爽朗地端起了茶盞,送到凌熙面前。
“多謝。”凌熙也沒有客氣,優雅的端起茶碗。
因爲知道貴族食物的致命之處,凌熙只是淺嘗輒止。
饒是如此,在抿了抿後,凌熙蹙了蹙眉,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一口含入口中,差點吐出來,各種古怪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真是鹹,苦,澀,麻,酸,花椒、肉桂,還有一股油膩膩的羊羶味羊腥味,簡直是變化莫測,每一種變化都讓她忍無可忍,一時之間讓她嚐到諸多讓人作嘔的滋味,簡直是令人慾仙欲死。
去死吧!這是貢茶?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白玉京覺着自己曾經得罪了他,才故意給她喝。
怎知道旁人在瞧着她時,都是一副羨慕不已的眼神,白玉京的目光也是誠懇極了。
凌熙的眼角抽了抽,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這古代貴族的貢茶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
素光清雅,衛師師施施然站直身子,嫣然轉眸悠悠道:“諸位,這茶一定要慢慢去品嚐,方纔可以體會到各樣美妙的滋味,七種香料輔以七種佐料,這是一種人生的高尚心境,我的師傅說過,只要大家用心,提升自己的情懷,便可以在裡面品嚐出七七四十九種變化。”
七七四十九種變化!凌熙無語望天,她的確是品嚐到了幾十種變化,但是無論哪一種變化都不是人能受得了的,好不好?
閣樓中,珠翠簾子之後,白衣男子指尖一挑,一盞貢茶已經流入旁側的花盆內。
姬鈺接着擡起眸子,緩緩看了一眼遠處偏席的女子,看着她指尖端着茶盞微顫,仰頭四十五度朝天的鬱悶模樣,不由抿起嘴脣低聲笑了笑。
眼下也只有他心中非常清楚,這裡的膳食都不符合少女的口味。
上次在馬車上,給她提了個醒兒,看來她已經吃一塹長一智了。
否則,一定會一口吐出來。
與當年的開國皇后一樣。
當然周氏卻不知道凌熙的想法,她看了凌熙一眼,冷笑,只是覺着這個姑娘終於原形畢露,她肯定不懂得品茶,如此好茶,還真是暴殄天物。
衛師師優雅地端着茶碗,以茶代酒,對着袁老太太的方向施了一禮,悠然道:“師師祝老太太日月昌明、松鶴長春;笑口常開、天倫永享。”
遠處,亦有人高聲道:“袁老夫人壽誕,祝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願老夫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日月同輝,春秋不老。”
袁老太太當年出身尋常,如今母憑子貴,看到這種隆重的場面當然是合不攏嘴的。
眼下,對於這些祝福袁老太太都笑着一一接納了,如今拜壽的事她已瞧得出諸方的態度,眼見一些身份尊貴的貴族,已對袁家表示了投誠之意。
至於那些觀望者,不想得罪袁家之人,坐在席間,已經算是給了袁家面子。
衛師師長長的睫毛在面上投下鴉青弧線,眉梢眼角都是端莊氣息,退後一步道:“師師現已經表演完了,接下來就讓其他的貴女來爲老太太表演祝壽。”
她有退有進,表現的不卑不亢,又贏得一片讚譽。
袁老太太雖然年已八十,依然精神抖擻,尤其飲茶之後,更是精神百倍,笑了笑道:“既然時辰已差不多了,就讓貴女們都開始表演吧,讓老婆子看看這壽誕之上,究竟誰是真正的才女,屆時我們袁家會獎勵給她貴重豐厚的禮物。”
此言一出,其他貴女心中都歡喜不迭,重頭戲終於開始了。
衆貴女聽說衛師師這次只是煮茶,而不是表演琴棋書畫,個個表情欣然,躍躍欲試,她們都知道這是一次自己露臉的最佳機會。
凌熙嫵媚地笑了笑,這裡的飲食讓她不慣,貢茶亦讓她不喜,大約看到這些所謂才女佳人的表演,方纔可以尋個樂子。
她目光一側,怎知卻瞧見白玉京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當然,周圍的貴族也是沒有什麼興趣的樣子。
不過這些凌熙都可以理解,再好的東西,若是看得久了,也就沒興趣了,譬如再美好的食物,吃得多了也會覺着厭煩。
畢竟這在個年代沒有那麼多的娛樂元素,歌舞千篇一律,這些女子的歌舞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的,毫無新意可言。
大約就是衛師師的新意,讓這些女人無法與她相提並論。
很快,悠揚而柔美的聲音自臺子上傳出,那歌聲清澈悠悠,餘音繞樑,煞是好聽,“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爲美,美人之貽。”
一首歌曲展現此女的歌喉,倒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歌聲一停,又見舞臺上一貴族女子拿着筆墨端坐在屏風前繪畫,很快三幅仕女圖繪出,而三幅仕女圖頃刻間翻轉過來,後面有三位拿着樂器的女子坐在圖畫後,輕輕彈奏樂器,琵琶似珠玉落盤,裂帛一聲,樂聲大作。
又是這些!白玉京覺着無趣,側過眸子,發現身旁的少女聽得津津有味,目光沉迷。
此刻,凌熙彷彿欣賞了一次古香古色的古典音樂會,在完美的舞臺上,由古人彈奏,而現代的那些僞古典,哪裡比得上這些精彩。
她眸光輕閃,聽得如癡如醉,第一次對於這個時空的東西生出了喜愛,指尖在案几上點了點,悠悠點評道:“有琴有畫,倒是別有新意。”
白玉京目光有些不屑,無趣地道:“那彈奏的樂譜大約一個人彈不出,三個人一起彈奏是爲了吸引更多男人的眼球,彈奏的水準雖然算是上等,但是比起衛師師還差得遠,而且那位小姐畫的畫,也繪製的不夠精緻,慢工出細活,還遠遠不如你的畫。”
“你見過我的畫?”凌熙眉眼微揚。
“在鐵匠鋪子裡見過。”白玉京雙手抱懷。
“閣下還真是陰魂不散。”凌熙擰了擰眉。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本公子的。”白玉京再次挑眉。
“那看來是我的榮幸。”
待至樂聲一變,見衆女又穿着仕女裙而出,如畫卷中的仕女活生生出現在人面前,或作秦時舞蹈,或作吳國之舞,或作魏國古舞。
某郡主開始旋轉舞蹈,如越女浣紗,腕上懸掛銅鈴,先聲奪人。
夏風輕拂,院內花瓣紛紛擾擾,恰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歌舞聲愈發激烈,上邪,長歌行,短歌行,陌上桑,胡笳十八拍,但聞琵琶長滑音,猶如疾風拂鈴響,惹得屋檐燕不歸。
凌熙瀲灩的眸子微眯,瞧得頗爲有趣,這些都是失傳的曠世古曲,在後世哪裡能聽到看到這麼原汁原味的古樂舞蹈,這些貴女真是爲了才女的名聲,個個都是下了功夫的,一場歌舞令人沉迷,堪稱完美。
衆女演出完畢,衆人敷衍鼓掌,掌聲都是零零落落。
唯獨凌熙一人陶醉其內,面露欣然,雙眸如星,鼓掌熱情。
所有人中,唯有凌熙看的最是認真,目光一瞬不瞬,完全沉溺於其中。
這些姑娘都是施展了渾身解數的,與後世的那些趕場的音樂會不同,傾盡了青春的熱情。
她們辛苦了數十寒暑,在琴棋書畫上下足了功夫,青春匆匆即逝,想要在有生之年博得一個美名,卻不想只有衛師師一人獨佔鰲頭,她們不免心中有些心灰意冷,然而看到有個姑娘如此欣賞她們,心中生出了一絲暖意。
袁家人的目光都落在淩氏阿熙身上,目光鄙夷,區區尋常歌舞居然也能看得如癡如醉,還真是一個絕頂的土包子。
杜娘子,蘇元元,蘇元元,蘇氏都有些面紅,這些歌舞真的算不上新穎,又何必捧場?
白玉京卻是有些微微詫異,這個女子還真是與衆不同啊!
接下來,凌熙品嚐着美酒,愈發的隨意,目中始終帶着一絲慵懶與嫵媚。
茶無好茶,宴無好宴,但米酒還是讓人喜歡的,品嚐了幾口後,她面頰泛起淡淡的紅色,看上去竟格外的嬌媚可愛。
姬鈺看着她,長長的睫毛輕垂,輕笑,看來她根本就不在意什麼袁家的事情,他給她製造出的這個機會,不知道她又會如何去做。
而她眼下的模樣,就像一隻貪嘴的小貓兒,終於找到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姬鈺長袖一甩,指尖翻轉,出現了一個木雕小人兒。
他笑了笑,又捏了捏那小人的脖子。
衆人表演完畢,果然是不受歡迎呢!袁悠悠一臉自傲地走出來,既然那些大家閨秀都演完了,那麼自然輪到了自己的壓軸戲,她施禮後笑着說道,“老祖宗是不是已經看膩了歌舞,那不如由孫女兒表演一場舞獅子,來慶祝老祖宗的壽誕。”
“舞獅子?”袁老太太本已經昏昏欲睡,這時候又來了精神,她看了一眼袁悠悠,一臉驚訝地道,“我家的囡囡什麼時候會舞獅子了?這種表演倒是和其他貴女不一樣啊!”
忽然,前面有人大聲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其他人驚詫,“是啊,這種大傢伙,怎麼跑到臺子上去了。”
凌熙端着酒盞擡起眸子,眸子微微張了張,看到兩頭獒犬披紅掛綵,蹲着比人都高出甚多,兩頭都有着灰如暮色的長長毛髮,但是在頸中有是一圈兒漂亮的金鬃,卻是格外醒目,身上塗抹了一些金色的顏料,儼然兩頭獅王巨獸。
“這是獅子嗎?”
“怎麼可能?是獒犬。”
“獒犬,還真是罕見啊!”
袁悠悠穿着火紅色的裙子,轉了個圈兒,笑道:“老祖宗,我訓練的這些獒犬可是很聽話,讓它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它們會下跪、會算數,還會翻滾求饒,挺好玩的。”
袁老太太問道:“這個可危險?”
袁悠悠笑道:“它們倒也不危險,平日餵飽它們就好了,就是出去的時候也許會嚇到人,不過外面那些都是賤民,無所謂。”
袁老太太笑道:“好,好,就讓我看看這舞獅子。”
語落,樂聲響起,袁悠悠一個扭腰,顯露出她完美的身段,忽地一條金色的小軟鞭子從她腰間抽了出來。
她手中甩起了鞭子,“啪”一聲脆響,果然兩隻獒犬就像舞獅子一樣,跟隨着袁悠悠鞭聲的指揮,開始做出各種不同的動作,甚至下跪到地上磕頭,袁悠悠跳到前面不斷舞動鞭子,如同一條金蛇狂舞,兩隻獒犬在後面搖頭晃腦,跳躍,搖尾,配合得委實是很不錯,這與其他貴女的表演大大不同,也算是最熱鬧的壓軸節目了。
凌熙搖晃着酒盞,不禁冷冷一笑,這獒犬在後世可是赫赫有名的兇悍動物,曾經傷了不少人,令得不少人死於非命,多數都是一羣自以爲是的敗家子養的,傷了人後,以爲賠償點錢就解決了,看來這個袁悠悠也是相同的敗類。
不過對方的動作倒是出乎意料了,那日從蘇家出來走的歪歪扭扭,還有落下馬車的愚笨模樣,儼然與現在判若兩人。
殊不知這些是袁悠悠練習過百遍的,務必讓自己做的有模有樣。
袁悠悠與鞭子舞動如蛇,粉腮微揚,香汗淋漓,氣喘吁吁地結束了這一場表演,做了一個很高難度的折腰動作,努力把自己身體柔軟的一面展現了出來,果然下面掌聲雷動,熱鬧不已。
袁老太太不禁拍手笑道:“真棒,真好!”
袁悠悠覺着得意極了,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這是技壓羣芳啊!然而當她的目光看向偏席的時候,卻是眸子一沉。
因爲白玉京與淩氏阿熙居然兩個人都沒有看向自己,白玉京的目光依然不時地瞧向淩氏阿熙,甚至拿着酒壺替她斟酒,兩人一起喝得暢快。
凌熙卻無所謂地輕搖着酒盞,對於這種馬戲團的表演,覺着無趣得很。
袁老太太笑道:“衆人覺着誰表演的最好?”
旁人都是恭維袁家的,自然說道:“當然是袁悠悠小姐的表演,別有新意。”
其他貴女撇了撇嘴,袁悠悠居然弄出這種投機取巧的名堂來取勝,真是勝之不武,再說,這種獒犬價值不菲,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能養得起的,而且都很危險,哪個貴女願意去接近去表演?但要說對方的舞獅是才藝表演,似乎又俗了一些,總之她們覺着不屑爲伍。
於是,有貴女冷聲質問道:“袁悠悠,你這個……可屬才藝?”
袁悠悠語氣咄咄逼人地道:“我問你,你先說什麼是六藝?”
那貴女回答:“當然是禮、樂、射、御、書、數。”
袁悠悠道:“難道按照這位小姐這麼說,駕車騎馬就不屬於藝?那麼算賬理財也不屬於藝?”
貴女一怔,“當然是屬於的。”
袁悠悠又道:“琴棋書畫是才藝,但所謂的藝也其實是一種技藝,這天下有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狀元出,那麼何必侷限於琴棋書畫歌舞的這個藝?我舞獅子又有什麼不妥?”
衆女頓時啞口無言。
袁老太太不禁笑道:“我這個孫女屬於快人快語,刀子嘴豆腐心的,既然有人不服氣,那麼大家再重新說說吧!”
接下來,當然也有人會提及衛師師,還有其他的幾個貴族女孩子,不過袁悠悠的呼聲最高。原因很簡單,這是袁家人的壽誕,理應袁家人勝出。
袁悠悠眸光微閃,卻是一副受之有愧的樣子,接着道:“老祖宗,這次比試才藝,其實還有人沒有參加,這樣不好!”
“是誰啊?”袁家老太太有些詫異。
“就是我袁嵐兄長的未婚妻。”袁悠悠的指尖立刻指向了偏席。
“淩氏阿熙?”衆人順着袁悠悠的指尖,目光看向偏席,那少女的身影再一次落入衆人的眼中。
原來白玉京身旁的女子就是淩氏阿熙啊!他們萬萬都沒有想到。
凌熙手捧酒盞,眉目流轉,沒想到自己居然再次成爲衆人的焦點,真是何其無辜!
白玉京也不禁輕笑起來,有人是在找茬啊!
衆人目光望去,頓時覺着這個世道,還真是讓人不能相信傳言。
只因這個少女根本沒有那麼不堪入目,而且長得還是很漂亮的,起初衆人都想看看這位世子未婚妻又土氣又笨拙的樣子,畢竟大傢俬底下對於淩氏阿熙的傳言很多,然而沒想到居然是以訛傳訛,原主也沒有那麼的糟糕。
不過,衆人還知道另一個傳言,就是淩氏阿熙不學不術,目不識丁。
說起“才藝”二字,儘管一干人都是看得很是無趣,可聽說讓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子去表演,頓時又來了一些精神。
當然也有一些無聊的人,覺着如果淩氏阿熙出醜的話,那也很有趣。
袁公與袁夫人這時陪坐在老夫人身側,目光也看向了凌熙,低聲道:“那個就是凌家的女兒?”
袁夫人恭敬地回答道:“是她。”
袁公微微頷首,輕嘆一聲,時隔多年,他早已忘了凌熙的相貌。只記得比起現在只能算得上清秀,而且人也很瘦,要比眼前瘦三圈,還記得這個女孩子似乎是身子很弱,沒想到自己再一見時,卻不失爲一個美人。
尤其是少女在飲酒後,散發出淡淡的英氣,讓他不禁想起了當年凌家的將軍,這個女子倒是有祖輩之風。
他伸手抹了抹鬍鬚,依稀記得當年袁凌兩家交好時,本來勉強是門當戶對,甚至於袁家是靠着凌家才走到了今日。
可以說,將門凌家對袁府恩重如山。
彼時,爲了感激凌家恩德,自己對天豎起兩指,發誓要兩家世世代代聯姻,怎知道凌家的男丁居然通通絕嗣,之後,自己不但佔據凌家全部的功勞,接着地位又從侯爺升爲了國公,那麼就連婚事亦變成凌熙高攀了袁世子。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極少。
當然,有一句話叫做“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這世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孰是孰非,都是由當權者說了算的,最後袁公雙手扶着案几,目光冷冽,心中的良知早已經被權利與慾望所替代。
袁老太太的目光看向了凌熙道:“淩氏阿熙,你可準備了什麼?”
凌熙目光淡淡道:“很抱歉,我不曾準備什麼。”
開玩笑,讓她給一羣看猴子戲的人表演,還真是糟蹋行情。
“那麼淩氏阿熙,你可會什麼?”
“我什麼都不會。”
語落,衆人開始竊竊私語。
聞言,蘇氏差點一口血噴出,枉費她先前已經教給女兒該如何說,怎知道這丫頭居然說的如此直白,令人顏面無存,這讓她如何是好?
袁公這時候忍無可忍地插言道:“你這姑娘也是將門之後,乾脆用一些別的表演。”
袁悠悠立刻昂首道:“既然如此,我願意與她比試舞劍。”
凌熙淡淡道:“我也不會舞劍。”
衆人看向她的目光簡直快要鄙夷的時候,凌熙忽然道:“昔日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舞劍也是非常好的,可賞心悅目,可以助興,也可論生死。不過既然要比,那就比吧,我希望這一次的劍舞是比試論輸贏,而不是單純的一個人在舞劍表演。”
對方的意思是,這是宴會比武?
袁悠悠不可置信,“你要這樣比試?”
“對。”凌熙脣邊卻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閣樓上,珠簾輕動,偶現出一張美如冠玉,如詩如畫,溫雅清華的俊顏,姬鈺眸光清和如水,修長的指尖撫過桌面上的七絃琴,脣邊淺笑,這個姑娘的笑容他很熟悉,看樣子所謂的比試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對方一定又要做什麼壞事情了!真是有趣。
------題外話------
注*這衛師師的茶,大家可能被雷到了,但確有其事,古代的茶主要放蔥,姜,還有幾種調味香料,花椒也是必不可少的,當然,幻也發揮了一下,把古代的羊油茶也加入其中。
明天開虐
......交流,吐槽,傍上書院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