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揚聲嬌喚了一聲,前面的人如她預期地回過頭來,身子趕緊歪了一歪,彷彿隨時要跌倒下去的樣子。
看見玄寂離一勒繮繩掉轉頭來,竇嫿姒眼底透出一抹開懷與自得,整個人貌似控制不住地趴伏在馬背上,實則將手中早已捏着的一枚銀簪刺進馬肚子,吃痛之下的馬兒長嘶一聲,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狂奔。
“啊,皇上救命。”
這一次,她可不是裝的,方纔只想着怎麼引起他的注意,沒想到受了驚的馬兒瘋了一樣根本不受人控制,幾次差點將她掀翻下去。
看臺上的竇漣漪嚇得站了起來,心提到了嗓子眼,旁邊有人噗哧樂了:“這就叫樂極生悲吧。”一語說中大多數人的心思,別看一個個沒接腔,但毫不掩飾眼底的幸災樂禍。
場上,就在兩匹馬交會的那一剎那,玄寂離長臂一撈摟住女孩的纖腰,將她拉回馬上順勢坐在自己身前。
竇嫿姒驚魂初定,隨之被巨大的驚喜所籠罩,回眸嫣然一笑:“謝皇上。”男人的雙手勒着繮繩,等於雙臂將她攏在懷裡,女孩情不身禁地往他胸口靠了靠,嗅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簡直是太美妙了。
見妹妹無恙,竇漣漪的心安定下來,雙眼卻因眼前的畫面而微微發澀,相信其他的妃嬪心中更是如倒了五味瓶吧。
“皇上,他們追上來了,快。”
竇嫿姒瞥見其他騎手漸漸近了,強烈的好勝心令她揚手一指前方。
所有男人都如雄性動物一樣天生好鬥,尤其是在雌性面前,何況坐在懷裡的還是如此美豔又與衆不同的一位妙人兒,是以玄寂離薄脣抿出傲然的弧度,鞭子猛然一揮,汗血寶馬怒奔而去。
“啊,衝啊,皇上,再快一點。”
女孩的歡叫聲令男人熱血沸騰,卻令看臺上的女人們恨得牙槽發癢,恨不得將她從馬上掀下來,最好再狠狠地戳瞎她明亮的大眼睛,劃破那吹彈得破的雪肌,或者乾脆一刀刺中心臟,叫她再也得瑟不起來。
竇漣漪神色複雜地看着這一幕,心道,看來那件事得抓緊辦了。
這場賽馬會以皇上與竇嫿姒兩人的勝利宣告結束,在士兵們如潮的歡呼聲中,棗紅馬兒載着兩人緩緩回到看臺,玄寂離跳下馬來,順手將女孩抱了下來。
“恭喜皇上撥得頭籌。”
後宮女人們真心地爲她們的夫君感到驕傲,一聲聲祝賀着。
“姒兒,累不累?”
竇漣漪走上前去,伸手幫妹妹捋了捋散落的髮絲,一臉關心地問。
“不累。”竇嫿姒甩出兩個字,便丟開她,那樣自然地挽着男人的胳膊,仰起精美如畫的臉龐問:“皇上,您累不累?”
男人不着痕跡地抽出手臂,下一刻,卻捉住了姐姐的雙手,薄脣輕勾出一抹促狹的弧度:“人毫髮無損地還給你了,怎麼樣,不負所托吧。”
之前妹妹吵着要參加比賽,她這個作姐姐的死活不同意,最後還是皇上說情,她才勉強答應了,不過提出了要求,那就是確保妹妹安全。
“是,皇上英明神武,原是臣妾多慮了。”或許自己多慮的不止這一件,看他的樣子坦然無私,應該不至於見了妹妹忘了姐姐吧。
玄寂離仰臉一笑,牽着她的手一直送到座位上,這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與皇室成員繼續觀看春嬉盛典的節目。
因怕太過勞累反倒傷了身體,是以每日上午舉行活動,下午則自由安排,竇漣漪用罷午膳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很安靜,風吹起紗簾,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空氣中流淌着一縷慵懶的氣息,人越怕地不想動彈。
“姒兒。”
她嬌軟地喚了一聲。
門簾子掀起,秀珠與素雲一起走了進來,秀珠手中還端着一個朱漆托盤:“主子,您醒了,這是皇上特意叫人送來的紅棗首烏湯,快喝了它。”
竇漣漪在素雲的扶持下坐了起來,從秀珠手裡接過青花小盅,隨口問道:“二小姐還沒起來?”一邊問一邊揭開盅蓋,一股藥味直衝鼻端,手一遞將小盅還了回去,“不喝了,受不了這味道。”
“用罷午膳便不見二小姐人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秀珠捧着還回來的小盅答道。
素雲便在一邊勸:“這東西大補,也只有像上林宛這樣的野林子裡有,即便這樣,能尋到也是運氣,皇上一聽得了它,一半給了太后,另一半便給了娘娘,不如您捏着鼻子喝了吧。”
竇漣漪卻在想妹妹現在哪裡,不會又闖禍吧,或者又跟誰在一起,會在皇上身邊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小英子在門外回稟:“主子,皇后派人來請您去一趟。”
屋子裡的三個人同時吃了一驚,秀珠與素雲更是交換了一個眼神,莫不是那位任性的二小姐闖了什麼禍吧。
懶洋洋不想動的竇漣漪則呼地下了牀,唬得兩位貼身宮女趕緊扶住她,然後找的找衣裳,梳的梳妝,好一通忙碌過後,主僕前往皇后下榻的藕榭宛。
藕榭宛臨湖而建,據說夏天的時候,坐在窗下伸手便可採摘到蓮花,若是連根撥起還可帶出嫩白的蓮藕,由此而得名。
竇漣漪到的時候,未作通稟,顯然事先得了吩咐的宮女引領着她一路來到偏廳,月碧落施施然坐在木榻上,及至她見過禮,便示意她在早已備好的椅子上坐了,宮女奉了茶識趣地退下了。
“皇后娘娘,可是發生什麼事了?”突然相請,又這麼珍重其事,她的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
月碧落徐徐吹開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子,卻沒有急着啜飲,看着它們吹開去又聚攏來,眼皮未擡地問:“你怎麼不喝茶,也是,茶雖好,到底沒有首烏有營養。”
竇漣漪的的掌心沁出了汗,難不成皇后就爲了皇上親賜的一盅湯將自己叫來?
應該不會,以皇后的心機,即便心中再不高興,也斷不至於表現出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氣。
“娘娘說笑了,這一品蘭芽出自極地,無論是採摘還是製作都無比精良,可是極難得的珍品,臣妾都捨不得喝呢。”
應付完,竇漣漪嗓了一小口茶,只覺脣齒留香,比之瓊漿玉液不在話下。
“這倒是,放眼整個玄月國,別說尋常家了,就是皇宮也沒的供應。”月碧落神情頗是得意,此茶乃父親特意爲她蒐羅的,一兩千金,關鍵是有錢也未必得的到。
只是,此茶再好,到底不如皇上親賜的情意重,一念至此,懸在心上的那把刀又隱隱作痛,她忍得太久了,也太苦了。
“正是呢,臣妾託娘娘的福了。”竇漣漪少不得恭維一聲。
月碧落這才低頭啜了一口,趁機將心底的恨意掩藏好,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然恢復了高貴不失親和的常態。
“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竇漣漪端了端了身子,肅然道:“娘娘此話言重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臣妾遵照便是,又何談商量二字。”
到底是什麼事呢?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裡七上八下的,感覺接下來的事一定不會小。
“你也別緊張,說起來也是好事。”月碧落似乎感到了她的不安,噗哧笑了一聲,紅脣漫啓:“本宮想讓皇上收了嫿姒,想問問你的意思。”
噗。
竇漣漪正啜了一口茶以穩穩心緒,聞言,驚得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對不起,臣妾失禮了。”驚覺自己失態了,她趕緊賠罪。
有意思,月碧落暗道一聲。
其實她早就猜到了竇漣漪不情願,只不過委實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大,不錯,這樣的結果正是自己想要的呢。
“怎麼,你不願意?”
竇漣漪穩了穩心緒,委婉卻緊決地謝絕了對方的“好意”:“謝皇后娘娘的關懷與好意,只是舍妹生性頑劣,刁蠻跋扈,外加才疏學淺,實在不配與諸位娘娘同住一個皇宮下,還請娘娘打消了這個念頭,臣妾感激不盡。”
月碧落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
“儷妃太謙虛了,令妹不僅擁有傾城之姿容,還活潑伶俐俏皮可愛,相信你也看見了,就連皇上也是喜歡得緊呢。”她一邊說一邊觀察着竇漣漪的反應,很滿意地看到女人的臉色一連數變,顯見得被自己這番話打擊到了。
竇漣漪失聲而問:“請問這是娘娘個人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
“這重要嗎?”月碧落不以爲然地問,故意模糊了答案。
重要,太重要了,如果是他的意思,那她對他的見異思遷真是太失望了。
“即便是皇上的意思,恕臣妾萬難答應。”她斬釘截鐵地表明瞭態度,話不投機半句多,便起身福了一福,“娘娘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臣妾告退。”
“也罷,跪安吧。”
月碧落抽出帕子拭了拭脣,帕上繡着的大朵蘭花,正好將一抹奸計得逞的笑意掩藏住,目送女人仍然姣好的背影走出屋子,這纔將絲帕自脣邊拿下來。
“出來吧。”
她衝着富貴牡丹屏風後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