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銘撿起來掉落在雪地之上的棉衣,想都沒想,就裹在了身上。雖然說她現在已經凍的不是太有知覺了,但是,還是感受到了實打實的溫暖,赫子銘的手指,輕輕摸着軟軟的棉面子,好舒服,一下就開心了,感動地一塌糊塗。
那個好聽的女聲又一次響了起來:“這裡還有乾糧與水,也都給她吧。”
“是。”趕車的士兵將包袱接過。
“別扔,好好給。”女聲囑咐道。
“是。”趕車的士兵應下了,然後走向赫子銘,將這一包放在了她已經凍紅的手上。
“藥膏也給她,在雪地裡待這麼久,肯定生瘡了,能用上。”另一個溫柔一些的女聲響起,赫子銘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紅腫的手,眼眸一下氤氳了。
原來,異國他鄉,還是有好心人的。
“她是劫匪……”士兵接過藥膏,似乎有些想不通,低聲地提醒着轎子裡的人。
“她不是劫匪,她只是個迷了路的姑娘……”最開始的那個女聲,又一次響了起來,清聆,好聽,還帶着幾分果斷乾淨,口氣不容置疑,一下就肯定了赫子銘不是壞人。
末了,還打了個噴嚏。
赫子銘豎起耳朵,挺清楚了這段對話,鬆了一口氣,渾身緊繃着的弦兒,這會子全都鬆懈了,放在身側的木棍子,“咚”的一聲,掉進了雪堆裡面。
她這樣的劫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冒牌貨,哪裡會有什麼弟兄們、什麼埋伏。算了,她確實只是一個乞討的路癡,只要給她所需,當她是什麼,也都無所謂了。
趕車的士兵跳下車,將藥膏放在了赫子銘的手上“你可真是命好,這種時候都能碰上‘活菩薩’,這藥膏可是頂好用的稀有品,真是便宜你這個丫頭了。”
“多嘴。”女聲咳嗽道,喊了一句那士兵。
“謝謝好心人。”赫子銘緊緊的捏着藥膏,聞出了清新的雪蓮香氣,雪蓮難採且嬌貴,要製成藥膏就更是繁瑣工藝了,所以,這藥膏定然是好物沒差,這馬車裡的人,一定也是心靈手巧的善良姑娘吧。
等到士兵又一次跳下車的時候,手上拿着一個小錦囊,“這是一些銀子,姑娘,以後別學人家打劫了,趕緊回家去吧。”士兵看了一眼赫子銘,搖了搖頭,這女子滿臉的污泥,衣服倒是乾淨,有些奇怪,不過也不歸他管。
他叮囑完了,轉過身,回到了馬車之上。
“時候不早了,趕路吧。”伸出來一隻手,將簾子給放了下來,士兵重新拿起繮繩,“駕!”他搖動着鞭子,馬兒向前跑去,馬車的輪子,也再次轉動了起來。
赫子銘抓着包袱,閃身讓開了道路,目送着漸漸從視線裡掠過的馬車,還有那張一直沒有開啓的馬車簾子,那個好聽的女聲,迴盪在自己的腦海裡,竟莫名的覺得很熟悉……
正思慮之時,見馬車早已經飛快地跑了過去
,她這纔想起,她的隨從石一不見的原因便是她染了風寒、自顧自得出去尋藥。所以,既然這位好心人能夠給藥膏,會不會,也有急需治療風寒的藥物。這樣,有了藥,等石五將石一尋回來,就能夠省了很多的事情。
“等,等一下!”赫子銘抱着包袱追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着:“藥,好心人,給我點治療風寒的藥,我朋友她病了!”
許是太急了,她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摔了出去,這一跤摔得不輕,趴在地上,良久都喘不過氣來。待她緩過氣,擡起頭的時候,發現前面的馬車早就不見了影子。赫子銘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自己的手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多了一個小紙包。
赫子銘打開看了看,將藥草放在嘴邊聞了聞,眼眸之中,已經是氤氳一片,差點就哭出來了……
真的是好人呢……
可是,我還沒有正式跟人道謝呢……
赫子銘拿着藥,她奮力地爬了起來,又追趕了一會兒,累得氣喘吁吁,也不見馬車的影子,纔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看着手裡的包袱和藥,還有身上的棉衣,赫子銘清楚,自己欠了陌生人一個大人情,並沒有見到恩人的長相,可惜,這輩子都有可能還不上了。
雖然我自認麻煩不已、任性倔強、闖禍不斷,但是活了十五年,卻還真沒做過欠人情、不還的事情,這是第一次。
“算了,也許這些施捨,對那兩個好心的姑娘來說,不過是件很小的小事情,過了明天,她們應當就不記得了。”
迷路了的姑娘?不過是好聽的說,其實,她不過是她們眼裡的討飯的可憐蟲而已。
赫子銘想着,放棄了追趕,不想旁的了,餓死了,拖着疲憊的身子,她找到了一個木樁子,隨手拂了拂上面的雪,坐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嚼着麪餅子,喝着水。
……………
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暴風雪也已經停了下來,秦心顏她們搭乘的驛站的馬車,也剛剛好踏進了陽城。
“到了,郡主,是將您直接送回秦王府嗎?”趕車的士兵停下了馬車,徵詢着秦心顏的意見。
“送到宮門口,咱們這位救死扶傷的秦女醫,可是馬上就要去上工的人,本郡主反而不趕時間,可以自己回去。”秦心顏睜開眼睛,睡眼朦朧的開口道。
士兵領命,便繼續駕着車向前而去。
同時醒了過來的秦婉清,揉了揉眼睛,看向秦心顏,道:“是啊,我這救死扶傷的女醫,都比不上你‘活菩薩’的高尚與好心腸;素昧平生,風雪夜碰上的一個強行裝土匪的丫頭,你都能這樣傾囊以對,好不容易去抓的一副給你娘治傷寒的藥,都送她了。還總說自己不是好人,你若不是好人,那我可被稱作是惡棍了。”
“你怎麼知道,我跟那有趣的丫頭是素昧平生?”秦心顏挑眉輕笑。
秦婉清
伸手,將她那正在舞蹈的眉毛給正了形:“去,別蒙我,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個可憐兮兮的野丫頭呢?”
“那個聲音,我不會記錯的,而且啊,這人不可貌相,你只看到了她現在的狼狽模樣,其實她平日裡打扮之後的模樣,挺洋氣的、也挺充滿着貴氣的。”秦心顏想着,嘴角上揚,一抹笑意遂顯露了出來。
“你說,她其實是個貴人?”秦婉清更加的納悶了。
“對,而且是天生的貴人。”秦心顏揉了揉秦婉清的頭髮,“等時機到了,我再介紹她給你認識吧,她人不大討喜,但是人不壞,就是心氣兒極高,這也是我爲什麼剛纔一直不掀起簾子來、而是一直在讓士兵代勞的原因。若她知曉,馬車之內坐的人是我,估計她寧願死在那條路上,也不會接我一樣東西的。那樣,其實挺不值的,她若是因此喪了命,也會掀起軒然大波的。”
“喲,那丫頭這麼討厭你啊?”秦婉清嘟囔着,看了一眼秦心顏已經重新進入夢鄉的臉,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不管別人如何看待和惠郡主,活菩薩也好,女修羅也好,在我眼裡,你就是我的朋友心顏、簡簡單單的秦心顏吶。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再一次停下來了,剛剛好是皇宮門口。
秦心顏依舊未醒,秦婉清下了馬車,沒過多久,去而復返,又給了士兵一錠銀子,士兵這才重新坐上了馬車,將馬車駕往秦王府。
已經是店鋪開始營業的時間了,路過這最喧鬧的地界的時候,秦心顏睜開了雙眼,發現婉清不在,馬車還在走,撩起簾子一問:“親,你這是往哪去?”
“秦王府啊,郡主,現在都快能見到秦王府的大石獅子了。”士兵有點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哦,我當然認得我自己家、長什麼樣子了,秦女醫已經送她到皇宮了吧?”秦心顏捋了一把頭髮,問道。
“對,安全送每一位客人到達目的地是我的職責。多餘的車費,秦女醫她已經幫您墊付了,她還留下了一包藥。”士兵開口應道。
“藥?”秦心顏重新坐回了馬車內,這纔看見自己座位旁邊的一個紙包,上面還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此藥治風寒,配以蔥醋粥一起食用爲最佳。”
秦心顏一下就笑了起來,心裡暖暖的,有個懂醫的好朋友,真乃是人間之幸事!
不過,秦心顏纔剛剛掉進蜜罐,馬上就來了晴天霹靂,一聲獅子吼,直接震了過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上官安奇,秦心顏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開口道:“聽我說,安奇,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跟婉清是去救人的,馬車借給病人了,所以我兩徒步走到了驛站去坐回城的馬車。剛剛纔到,而且你也看見了驛站的專用馬車。還有,我已經安全回家,你不要再擔心了。”
說罷,鬆開了手,上官安奇喘了一口氣,看着面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