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帶着莫子聰半夜敲開一個醫館,醫館裡守夜只是個小徒弟,因爲莫子聰身上的傷一看就不是摔倒失手之類,渾身上下的傷每一處都是那種疼到骨子卻不致命的傷,這種傷,或是江湖仇殺,或是官府要犯。而魅的臉又斑斑駁駁,說醜吧,臉上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疤痕組成的是一朵朵美麗妖豔的花,說不醜,卻也不是!小徒弟哪裡有見過這種組合,心裡害怕,但是也不敢出口趕人,顫顫巍巍的抓藥,說話都不清不楚。
將莫子聰抱進醫館,魅纔看清莫子聰的傷,全身上下密密麻麻,沒有一處地方是完整的,有刀傷,有錐刺之傷,有烙傷………各種各樣慘不忍睹的傷!莫子聰的眼皮腫的都無法擡起,見魅一臉憂心,咧着火腿腸厚的嘴脣朝魅笑。
魅瞧着小徒弟手腳不利索,時不時碰在莫子聰的那些外翻的皮肉上,她看着都疼,她一說話,小徒弟的手就在那哆嗦,哆嗦的手戳在莫子聰的傷口上,氣的她將小徒弟攆開,親手爲莫子聰上着藥,衣服粘在傷口之上,幾乎變成莫子聰的另一層皮肉,魅沾着水一點一點的往下剝着,莫子聰嘴裡嘶嘶的吸氣聲將她的心揪住了般的疼。
“離開這裡!”莫子聰張口,聲音像是被撕裂了般乾啞。
“等把你這些傷口處理,我們就離開。”魅不忌諱的將莫子聰全身的衣服剝的精光,一點一點的摸着藥。
“我們……”莫子聰張嘴重複,卻已然發不出來聲音。充滿血絲的雙眼微亮,像是有火苗在撲騰。
處理傷口的時間漫長而又難熬,等魅將莫子聰像一個糉子般包好的時候,天已大亮,小徒弟早不知去了哪裡,莫子聰也睡熟,整個藥房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的聲音,陽光從窗櫺鑽進,一束一束打在地上,靜謐而又詭異。
莫子聰被紗布裹成這樣,其實都不用穿衣服,魅雖然這樣想,卻還是扯下藥房另一個小間的門簾,纏在莫子聰的下身。
馬車竟然不在門口,不知道是誰在她專心爲莫子聰上藥的時候拉走了,魅抱着莫子聰走出藥店,沒有馬車,只能徒步向前,太陽斜掛在半空,街道上靜靜的沒有半個人影,街道兩邊的店鋪也全部都是緊閉着門。
魅並不知道往常這時候這條街道已是人山人海熱鬧至極,她瞧着這沒有半點人氣的街道,只是本能的覺得怪異。
走過半條街這時候她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裡,意識像是空氣的觸角四處流動,她能感覺到這條街的外圍全部都圍滿了人,這些人就像蟄伏的狼全部都蠢蠢欲動。
這些人,都是衝着她和莫子聰來的,魅將莫子聰緊緊抱在懷中,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前走着,她覺得這些蟄伏的狼在她眼中其實就是小螞蟻。
在街道盡頭的招彎處,魅看到了熙和小王。
拐彎那條街道的中央,一身紅衣的熙和小王躺坐在紅紗飛舞的吊頂轎裡,他的周圍圍繞着衆多白衣女子,那些女子或爲他捶腿,或爲他捶背,還有的爲他端着水果之類的盤子半跪在他身前,在他睇眼的時候爲他放進嘴裡,那些女子無一不是極品的美人,可是在他的身邊,卻像是綠葉般的普通。他的一身紅衣在這些白衣女子中是在太多炫目,不過更讓人炫目的是他那張傾國傾城舉世無雙的臉。
魅看着這張臉,陽光混着那些豔紅照在她的眼裡,刺得她竟有些顫慄。
“我的王妃,我的夫人,你這是要去哪裡?”熙和小王擡眼微笑,那笑像是燦爛的罌粟讓周圍的女子們都有些腿軟要暈倒的感覺。
這話讓魅一個激靈,她突然就清醒,心中有些鬱悶,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魔鬼,她怎麼會對眼前的人有內疚、有慚愧的感覺。
“我叫魅,花魅兒,我不是你的王妃,也不是你的夫人。”魅擡頭打量着熙和小王,不懂這樣的人爲什麼竟然會讓她有不敢直視的心理。
“過來!”熙和小王的笑只是一剎那,他見魅打量着他,頭微仰,任着魅打量。
魅不動,反而還後退一步。
“後會無期!”她盯着他出口,緩緩說完這話,抱着莫子聰朝街道一邊的房屋頂部掠去,幾個飛縱間已經閃出他爲她布的天羅地網。
她覺得她應該恨他,多少個日日夜夜飽受針刺骨血的折磨,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在恐懼與茫然中,黑暗席捲她,痛苦席捲她,還有他,他在她身上做着那些她一直屏蔽不去想的事情!莫子聰被他折磨成這樣,她被他折磨成這樣,恨他的心也該如滔滔江水不停歇,可是,沒有恨,沒有恨,只有着自己無法理清的釋然。
雖然抱着莫子聰,她依舊如輕盈的燕子,起起落落,像是黑點慢慢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莫子聰的這些傷雖然看着恐怖,但好在全部都是皮上傷,骨頭什麼的都沒有事,只要好好調養,慢慢就會恢復。
出了城走了很久,魅在一個小山頭下的村子裡落住,她租了一個農家房子,農家院有三間房,一間上房是農家院的老兩口住着,另一間小房子堆放着雜物,魅轉遍整個村子,一則因爲自己的容貌,二則因爲懷裡像是蠶寶寶的莫子聰。
只有老兩口願意租房給她與莫子聰,雖然屋子裡只有簡單的一個牀,可好歹也是個落腳的地,魅想着莫子聰的身體不亦多趕路,在這裡住個幾天再去下一個鎮子。
老兩口曾有個兒子兒媳,但是在打仗的時候兒子被徵兵徵去了,還死在了戰場上,媳婦很年輕,沒幾月跟着村裡的一個男的跑了。
老婆婆很熱情,拿出自己兒子的衣服給魅,讓魅給她那口子穿,老兩口都以爲魅和莫子聰是對夫妻,魅說莫子聰是當兵的,老兩口便很自發的幻想了很多,認爲了很多,覺得莫子聰是打仗時傷殘被丟棄的,覺得魅能這樣不嫌棄自己的丈夫實在是難得,總之,他們想着魅和莫子聰一定經歷了很多很多悲慘的事情!
老兩口這樣認爲,魅也不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