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清理門戶
那跪在地上的三個全都低着頭,不言語。
“你們三個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不要做出讓我心寒的事!”我說着,挨個兒掃視了他們一遍,這三個還是不說話。
“……我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後若是那鎮紙出現在院子外的那棵槐樹底下,那這件事就到此結束,我也不再追究。若是一刻鐘過後,什麼也沒有,哼!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下完最後通牒,我就讓那仨滾出了書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看看時候差不多了,我帶着小穗來到了院子裡的老槐樹底下裝模做樣查看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空無一物。心中暗喜,秦忠這小子總算還是有覺悟的,乾的不錯!
“死奴才,給臉不要臉!”當着又跪在院子裡的秦忠,秦義,張南的面,我又爆發了一次。
“主子,奴才發誓不曾拿過!不信,您可以搜奴才的屋子!”秦忠終於將事先排好的臺詞抖落出來了。
秦義和張南也紛紛附和着秦忠的說辭。
好啊,這可正是我要的效果!
於是,我將晨曦閣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部集中到了院子裡,讓小穗帶着幾個宮女挨個兒屋子搜過去!
不多會兒,小穗就捧着那個黃玉琴鎮紙出現在我的面前,遞給我的時候,還回頭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秦義,秦忠和張南。
我虎着臉,沒好聲氣地問:“這東西打哪個屋裡搜出來的?”
小穗也皺着眉答道:“回主子,是從秦義,秦忠和張南屋裡,一個樟木箱中搜出來的!”
爲了方便佈置,在張南去書房當差的第二天,我就讓他和秦忠秦義搬到了一個屋子裡,當然,這藉口一,自然是他和秦忠是老鄉,方便互相照應,藉口二,是讓他跟秦忠秦義多學學,將來晨曦閣的首領太監的位子有可能是他的。
“樟木箱子?這樟木箱子是誰的?秦義?”
秦義立馬使勁搖頭:“不,不,那……那不是奴才的!”
“秦忠?”
秦忠自然矢口否認:“回主子,奴才的是紅木的!那……那樟木的是張南的。”
“張南!!”我一句獅子吼,憤恨地盯着張南。
張南磕頭道:“主子明鑑,奴才不知爲何那鎮紙會在奴才的箱子裡!”
“哦?那你的意思是鎮紙自己跑到你的箱子裡去了?”
張南的情緒開始有些激動了,爭辯道:“主子,那……那是有人栽贓陷害……”
“放肆!事實俱在,你還敢抵賴!你……你……”忽然我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加墜痛,痛得我說不出話來,一陣虛汗就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倒啊!在這個清理門戶的關鍵時刻,竟然莫名其妙地肚子痛!
小穗急忙扶住我,焦急地道:“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我一手緊緊地抓着小穗的手臂,一手捂着肚子,勉強咬牙堅持着吩咐道:“張南,你……你給我跪在這裡,沒我的話……不許起來!秦忠,你給我看着他,出了……岔子,連你起發落!”
小穗急忙召集了幾個宮女太監,七手八腳地將我架回到寢室,在牀上安置了。
我疼得越來越厲害,漸漸地覺得手腳發冷,全身痛的毫無力氣,一陣陣的虛汗卻不斷地往外冒,我都快哭出來了!
小穗第一時間趕去乾清宮就把康師傅給招徠過來了,不多會兒,太醫院的蔣燮也奉命趕到爲我診治。
詢問了相關情況,又給我診過脈後,蔣燮又拿出了那排銀針給我鍼灸。紮了幾針後,絞痛感倒是減輕了不少,可是那種墜痛的感覺依然不減,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我都覺得似乎要昏厥過去了。
康師傅將我抱在懷裡,一頭不停地幫我擦着汗,一頭憂心忡忡地責問:“蔣燮,禧兒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你鍼灸後,她反而越發地疼了?”
蔣燮解釋道:“皇上莫急,方纔鍼灸,是爲了排解大公主胃中的鬱積之氣,大公主心中有氣,又受了點風涼,氣在胃中盤結渦旋出不去,因而絞痛。現下大公主疼痛乃是因月事初至不暢所致。”
“月事?”康師傅低頭看了看我,那臉上的神情很是莫名其妙。
我一聽這兩個字心中倒是恍然大悟了!怪不得是下腹墜痛,腰部和四肢發酸無力!我已經很久沒經歷過這事,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蔣燮繼答道:“正是。”
康師傅又問:“大公主如此疼痛,你可有方法替她緩解?”
“方法有倒是有,只是……”蔣燮說到這裡竟吞吞吐吐的。
“有你還磨蹭什麼?”大概是聽着我的呻吟聲,康師傅也着急起來,音量也不覺提高了。
蔣燮忽然跪地報奏道:“啓稟皇上,此方法需在中極、地機、歸來三穴扎針,臣……”
康師傅聽到蔣燮的話後,明顯地滯了一下,我一聽這話則知道,不用指望靠着銀針止痛了。無聊的時候曾經看過人體穴位圖,蔣燮說的三個穴位中,有兩個——中極和歸來,都在下腹部,需要我寬衣解帶後才能執行。康師傅再開明,也不會開明到讓我露出下腹讓臣下來扎針的,雖然蔣燮在我看來就是個老頭。
“樑九功,傳皇貴妃到晨曦閣來一趟。”康師傅吩咐完樑九功,又轉而吩咐蔣燮道,“你起來吧,即刻開個止痛化淤的方子呈上來。”
唉!我是疼得受不了了,決定自助一下,於是我側頭對康師傅說:“皇阿瑪,我……我覺得冷……”
我其實是想讓他給我弄個暖壺來,放在腹部暖和下就會好很多。這方面的經驗我不是沒有,因之前的我也是每次一來就疼得不行,拿熱寶或者熱水袋暖一暖是我慣常用的手法。可我現在不能直說啊!只希望康師傅的思路能夠被我帶到那邊去。
顯然,康師傅會錯意了,他將我更抱緊了些,還將被子使勁往我身上裹了裹,我成了“糉子”了,但與我的疼痛毫無用處。
佟妃這一次的來臨,簡直堪比“及時雨”宋江!終於來了個懂行的了!她問明情況後,即刻指揮小穗去弄了個暖壺來給我,又吩咐他們給我煮紅糖薑茶,然後親自爲我準備了所需的裝備。
有暖壺暖着肚子,又喝了薑茶後,我感覺好了很多,雖然人還是沒力氣,但總算是緩過來了。
佟妃坐在牀頭,笑眯眯的望着我,掩了掩我額頭的汗水,道:“這回咱們禧兒真是大姑娘了。”
我心裡自然明白她說的意思,羞赧地朝她笑了笑,道:“多謝佟額娘。”
佟妃笑着說:“傻丫頭,謝什麼。好好歇着,其他的事就別操心了。”
她這一說其他的事,我倒是想起來,張南那廝還沒處置呢!
我看了下室內,康師傅不在,小穗也不在,便問道:“皇阿瑪呢?”
佟妃答道:“哦,外頭呢,一會兒就回來。”
佟妃話音未落,康師傅就進來了,小穗也跟在後頭。
我心中模模糊糊有點明白,但還是不確定,便開口問道:“皇阿瑪,您幹嘛去了?”
佟妃站了起來,將牀頭的最佳位子讓給了康師傅。
康師傅坐定,詢問道:“你今兒晚上胃疼是不是被外頭那個奴才氣的?”
“您都知道啦?”我這麼問着,心中卻已知道,看來這事兒已經解決了,用不着我親自動手了。
果然,康師傅道:“小穗都跟我說了。這樣的奴才是不能留在宮裡,我已吩咐樑九功將那個奴才重責六十,發落到翁山去。你現在好受些了嗎?”
我點點頭,道:“好多了。多謝皇阿瑪。”接着我嘆了口氣,又道,“唉,其實,這事兒也怪我自己,不會帶眼識人。我怎麼都想不到,看上去這麼一個老實的人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傻孩子,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別多想。好好休息,這幾日就讓你佟額娘在這兒好好照料你。”說完,又回頭跟佟妃說了一句:“佟妃,這幾日就辛苦你了。”
佟妃一屈膝恭敬地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盡心盡力照料大公主。”
做女人雖然很麻煩,但是藉着這件事卻也讓我偷了幾天懶,上書房暫停,臨帖也暫停了。當然,也沒有這麼便宜的事,苦死人的中藥又開始出現在我的面前,此外,連帶着膳食也特別安排過了,凡是生冷酸辣的食物全部消失,代之以養氣補血的藥膳,什麼烏雞湯,羊肉燉當歸北芪,、姜艾薏苡仁粥,山楂葵子紅糖湯,輪番上陣轟炸,炸得我一看到這些就想吐。
佟妃這回算是在我這兒貼身照看了,用了早膳後就過來,不僅監督我吃藥吃飯,還時時耳提面命各種注意事項。佟妃既然在我這兒,胤禛一下書房自然也直奔我這兒來了。對於我現在需要遵守的各種禁忌,他是好奇得很,時常問這問那的,問得佟妃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好;我吃的那些個補血益氣的藥品,膳食,他也總想分一份嚐嚐看,搞得佟妃是哭笑不得。
隨着狀況的好轉,我的精神也好了很多,萬壽節的腳步卻也逼近了。兩個“內鬼”之中的張南是康師傅替我打發了,那還有一個思琪蟄伏着呢,雖沒了外頭的接應,但她多留一天,總是個禍患。趁着佟佳氏這位“後宮之主”在此,也許可以讓她幫幫忙處置下呢。
這麼想着,我便開始行動了,藉口對女紅感興趣,就讓弄來了針線,沒事跟着佟妃學起了針線活。佟妃這方面的功力其實蠻強勁的,在她的指點下,雖然說針腳還是疏密不勻,但起碼架勢卻是十足了。
用完早膳,我估計一會兒佟妃就該過來了,便吩咐小穗:“你去瞧瞧,那件衣服補好了沒有,要是好了就拿來,還是那件衣服穿着覺得最舒服。”
小穗答應了一聲,去取衣服了。都過去了兩三天了,對於一個女紅高手來說,那麼一個破洞到現在還補不好是不可能的。
片刻後,小穗拿衣服進來的時候,佟妃的身影也出現在我的臥室中。
我從小穗手中將衣服接過來,拿在手上端詳了一下,讚道:“思琪的手藝果然很好啊!”
小穗也讚道:“可不,奴婢要是有她一半好就好啦!”
然後小穗和春梅就過來幫我換衣服了。
先是左邊的袖,然後是右邊的袖子,扣上釦子,我感覺都挺好的,就在一彎手肘的時候,忽然手臂上一陣刺痛,我不禁“哎喲”了一聲。
佟妃驚呼道:“怎麼了,怎麼了?”
春梅和小穗忙不迭幫我脫下了衣服,一看,我的右臂上赫然插着一枚銀光閃閃的縫衣針!佟妃一見,倏然變色,忙吩咐春梅:“快傳太醫!”又吩咐小穗:“讓那個叫什麼思琪的,去院子裡跪着,等候發落!”
縫衣針插進去約莫有半釐米深的樣子,蔣燮將它一拔出來,血珠子就不停地往外冒。經過一番消毒包紮後,我又成爲一名光榮的“傷員”了。
看着傷口,我心中有點後悔。失誤啊,剛纔用力稍微大了點,不僅真有點疼,還浪費了好不容易補回來的熱血!
佟妃望着我的眼神,有心疼,有憤怒。
我笑着安慰道:“佟額娘,沒事的,就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禧兒,都這個樣子了,還說不礙事!我看着都心疼!你皇阿瑪要是見到了,還不心疼死!那個死丫頭,我饒不了她!”說着佟妃就要起身走出臥室。
我忙拉住她,道:“佟額娘,我想她也不是故意往我身上扎針的,略施薄懲就罷了。”
佟妃回身,搖了搖頭,拍拍我的手背,嘆息道:“禧兒,佟額娘知道你心軟,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要體恤下人,也不能壞了祖宗的家法制度。今兒我若不懲治這丫頭,你皇阿瑪就該懲治我了。”
沒想到,佟妃的理論水平這麼高超,我沒話說了,就目送她出了臥室。
佟妃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口,我立馬躺下,將頭埋在被子裡,用手捂着耳朵。
雖然恨那丫頭恨得牙癢,但是今天的笞杖場面一定是少有的慘烈,我不忍心看,也不忍心聽。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在板子下血肉橫飛的場面,太觸目驚心了。
果不其然,外面隨即就傳來了佟妃的斥責聲,一會兒,就是“竹筍烤肉”的聲音和哭嚎聲。
唉,思琪啊思琪,可惜了那一手好女紅啊!“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好端端的你何必要去當蓉玥的幫兇呢?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可怪不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