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寶柱一下子跪在了顏炎的面前,不僅震驚了顏炎,也嚇壞了所有人。在一大堆被嚇傻的人中,甜心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一下子就抓住了跟着老九的擔架一起進來的弘蟑,大聲的吼着:“怎麼回事兒,阿瑪怎麼會受傷了?”
弘蟑頓時落下淚來,顫顫巍巍的看了甜心一眼,然後幾乎是害怕的看向了顏炎,下意識的往顏炎面前走了一步:“額娘……”
顏炎幾乎是反應慢半拍的看向弘蟑,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笑容:“弘蟑回來了,你哥哥呢?”
弘蟑聽到顏炎這句話之後,頓時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一下子抱住了顏炎,像足了一個小孩子:“額娘,阿瑪他,阿瑪他……。”
顏炎下意識的擁住了弘蟑,臉上還是那樣不敢相信的笑容:“對了,你阿瑪也沒有回來……。”
弘蟑聽了這話哭的更兇了,泣不成聲。甜心看着弘蟑的樣子,叫了一聲阿瑪之後,就快速的衝進了內室。幾乎立刻的,屋子裡就傳出了甜心淒厲的哭聲,還有那不斷的質問聲:“我阿瑪到底怎麼了?告訴我,我阿瑪到底怎麼了?”
顏炎的身子震了震,輕輕的推開了懷裡的弘蟑,下意識的往內室看了一眼,又轉頭看向了跪在她面前,一臉沉痛的寶柱:“你說,胤怎麼了?哥!”
寶柱震驚的擡頭,這是顏炎第一次叫他哥。雖然他總是喋喋不休的對顏炎說,他就是她的哥哥,會像哥哥一樣保護她一輩子。可是顏炎卻總是笑笑,一次都沒有配合過。
如今在這樣的場合,顏炎說出來的這個字,讓寶柱幾乎完全崩潰,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老九有個三長兩短,他該如何對顏炎交代。他擡頭看向顏炎,沉痛的道:“我們離開盛京不過一百里之後,就遇到了襲擊。是我保護不力,纔會讓九爺受如此嚴重的傷。”
顏炎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你說,剛剛擡進去的真的是胤嗎?”
顏炎的聲音很輕,滿是一種不敢相信的決絕。弘蟑緊張的看着顏炎,下意識的看向寶柱。寶柱的眼神兒也更加的灰暗了,盯着顏炎看了半晌,才萬分沉痛的點了頭。顏炎又退了一步,反應慢半拍的回過頭去,但卻又很快的轉了過來,憤怒的瞪着寶柱:“你胡說,怎麼可能?”
寶柱的頭低的更嚴重了,心緊緊的攥成了一團。他幾乎不敢去看顏炎的眼睛,悶聲的說道:“顏妹妹,九爺的狀態十分的不好,皇上也是爲了九爺好,才隱瞞了消息,你……。”
顏炎沒有聽寶柱繼續說下去,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一下子推開了來攙扶她的小梅和青竹,幾乎是踉蹌的往內室裡跑去。此時的荷風聽悠已經是一團亂,孩子們的哭聲,宋媽媽的叫聲,太醫的討論聲,各種聲音不停的鑽入顏炎的耳朵裡,發出了一陣的共鳴。
顏炎想集中精神聽他們在說什麼,但卻發現自己耳朵裡的只有簡單的音節,而形不成任何一句話。她腦子裡能形成話的,只有寶柱的那句,來不及保護而已。
見顏炎進來,衆人很有默契的將牀榻前面的位置讓了出來。顏炎幾乎是衝了過去,映入眼簾的便是老九深陷的眼睛,和已經瘦的脫形的臉龐。
顏炎頓時雙眼就溼潤了,她並不是第一次遇到老九受傷的情況。說來也奇怪,每次她們只要分開一段時間,老九總能渾身是傷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這一次,老九傷的尤其的厲害。
顏炎伸手攥住了老九的手,老九的手很涼,幾乎沒有了溫度。顏炎一下子就被刺痛了,但她還是胡亂的忍住了眼淚,歪頭看向宋媽媽:“爺的傷怎麼樣?”
宋媽媽看了顏炎一眼,似乎在斟酌着話應該怎麼說。
顏炎立刻識破了宋媽媽的心思,直接喝道:“照實說,我要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宋媽媽咬了咬嘴脣,這才道:“九爺身上的都是皮外傷,有些輕的地方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最嚴重的是九爺腦後有一處傷,恐怕九爺總是不清醒,也是和這道傷有關係。”
顏炎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頭部受到了撞擊。這橋段怎麼聽起來那麼惡俗,該不會自己也要面臨老九醒來之後的失憶,或者穿越成一個新的人吧。或者是更嚴重一些,這一輩子都只能躺在牀上?
呸呸呸,顏炎猛烈的搖頭,對於自己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些,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她一下子攥住了宋媽媽的手:“怎麼才能治好爺的傷?”
宋媽媽緩慢的搖了搖頭:“該做的,太醫在路上已經做了,現在就只能祈求上蒼了。”
顏炎頓時瞪大了眼睛,聲音也猛的高了起來:“什麼話,這怎麼可能!”
甜心和弘蟑聽到宋媽媽這樣的話,也不由的都哭了起來。而弘鼎弘相早已經哭的稀里嘩啦,被奶孃們拽走了。顏炎瞪了宋媽媽半晌,才又將視線轉向了隨着老九回來的太醫們。果然,所有的太醫也都搖了搖頭。
顏炎看着那些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樣子,一下子就笑了出來,聲音也變得陰森森的:“你們都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告訴你們,我一個字都不信。醫術不精就直說,我顏炎纔不會哭着求你們醫術變的高明一些。”
說完,顏炎就瞪向了弘蟑:“弘蟑,去找你的安娜姨,將那些英國人都給我請進府裡來。”弘蟑一愣,還沒有回話,顏炎又立刻道:“甜心,你去請年太醫。如果那些英國人和年太醫都不成,那麼就去張榜尋醫,只要能治好你們的阿瑪,我不在乎傾家蕩產。”
弘蟑似乎被顏炎感染到了,立刻道:“是,額娘,兒子這就去!”
“不成!”兩個聲音幾乎是立刻響了起來。
顏炎眉頭皺的緊緊的,瞪着出現在門口的寶柱和弘政。弘政用力的按了一下弘蟑的肩,才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顏炎的面前:“額娘,阿瑪受傷的事兒,不能對外張揚。”
顏炎皺着眉頭看着弘政,將近一年不見,弘政的個子已經比她還要高了,聲音也開始變得低沉起來,現在沉着一張臉,竟然給了人很大的壓迫感。
但顏炎此時卻沒有在意弘政的變化,而是狠狠的瞪着弘政。
弘政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沉痛,但很快就隱藏了下去:“額娘,我知道您擔心阿瑪。關於阿瑪的傷,皇瑪法已經在想辦法了,我們真的不能將阿瑪受傷的事兒張揚出去,那樣的話,不管是額娘您,還是咱們這個家,甚或是整個大清都會有危險。”
顏炎幾乎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弘政,面前的這個還是她的兒子嗎?面前這個面對受傷嚴重的父親,說出這種話的還是她的兒子嗎?顏炎完全不敢深想,她瞪了弘政好一會兒,纔回頭指了指躺在牀上的老九,沉聲問道:“他是誰?”
弘政一愣,不解的看向顏炎。
顏炎幾乎是吼了出來,厲聲道:“告訴我,他是誰?”
弘政看着顏炎,用力的嚥了一口吐沫:“是我的阿瑪。”
“誰的阿瑪?”顏炎又問,雖然聲音小了下來,但是依舊陰冷。
“是我,愛新覺羅弘政的阿瑪,是生我養我,疼我愛我的阿瑪!”弘政喃喃的說着,一行淚順腮滑下。顏炎的眼睛也溼潤了起來,盯着弘政道:“那麼,你就爲你的阿瑪去找大夫,我不允許他就這樣躺在這裡,絕對不允許。”
弘政雖然眼淚掉的更兇了,但態度卻異常的堅決:“不,阿瑪受傷的消息,絕對不能外傳。”
“啪!”的一聲,顏炎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的打了弘政一個耳光。弘政被打的頭歪到了一邊,久久沒有回過頭來,眼睛裡滿是沉痛。
顏炎的舉動顯然嚇到了所有人,一陣短促的驚呼聲之後,屋子裡便安靜了下來,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滿屋子的丫頭婆子們都跪了下來,就連弘蟑和甜心也被嚇壞了,都下意識的往前了一步,但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顏炎似乎也被自己嚇壞了,她看了一眼自己仍有些火辣辣的手心,又擡頭看向依舊倔強的弘政,沉聲道:“去找大夫!”
弘政眼淚掉的很兇,但依舊搖頭。
顏炎幾乎是吼了出來:“弘政!”
“額娘!”幾乎是同時,弘蟑和甜心都衝了出來,一人一邊的抓住了顏炎的手:“額娘,不要……”
顏炎被兩個孩子拉着,依舊狠狠的瞪着弘政:“你去不去?”弘政幾乎哭出了聲,但依舊搖頭。顏炎見弘政如此,便看向弘蟑:“你去。”
“不成!”弘蟑沒說話,弘政就已經搶先道:“弘蟑也不能去,兒子回來之前,已經派人將府裡的人都控制了,從現在開始,除了兒子,誰都不能出這個院子!”
顏炎覺得自己真的氣的都要渾身發抖了,她甩開弘蟑和甜心,一下子拽住了弘政的衣服:“愛新覺羅弘政,你知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你的阿瑪若是有三長兩短,你付的起責任嗎?”
弘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哽咽道:“額娘,您就相信我吧,阿瑪也會希望兒子這麼做的。”
“放屁!”顏炎吼道,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爆粗口了:“你告訴我,有什麼比命還重要,你告訴我啊!”
弘政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張了半天的嘴,才道:“額娘,阿瑪不僅僅是我的阿瑪,他還是大清的九皇子,這是他身爲皇子的責任。”顏炎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起來,弘政依舊道:“就一如我,不僅僅是阿瑪的兒子,還是康熙爺的孫子。”
“滾!”顏炎突然吼道,指着門大聲的吼着。
弘政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他深深的看了顏炎一下,幾乎是瀟灑的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顏炎看着弘政的背影,一時間有些發呆。
當弘政低沉的聲音在屋外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她才一個虛脫的坐在了地上。弘蟑和甜心驚慌失措的去扶她,而弘政卻在窗外沉聲的吩咐着:“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擅自出這個院子,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