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月, 康熙突然有了復立太子的打算,經過八阿哥的事情,衆人順水推舟, 擁立太子重坐儲位, 同時也意識到太子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不一般, 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而對於這一切我顯得漠不關心了, 畢竟這是我原本就知道的, 只不過是按着歷史發展罷了。讓我擔心的是十三的反應,他知道了這件事也是淡淡的一笑,但是笑中透着淒涼, 並不是太子重新坐回儲位讓他傷感,而是康熙對兒子的偏差讓他難以釋懷, 是啊, 都是皇子, 但是明顯皇上給太子的愛實在是太多了,任誰都會嫉妒的吧。但是他這樣的心理又會埋藏多久呢?我真的害怕他出什麼事情。
到了十月, 皇宮終於有了一絲生氣,人人的面帶喜色,好像一掃之前的陰霾,皇宮又像以前回歸於和諧。看着門口的小太監小聲議論的樣子,我出於好奇打聽了一下, 才知道, 原來今天皇上冊封了幾位阿哥, 三阿哥胤祉誠親王, 四阿哥胤禛雍親王, 五阿哥胤祺恆親王,七阿哥胤祐淳郡王, 十阿哥胤誐敦郡王,而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和十四阿哥胤禵俱爲貝勒。獨獨沒有冊封八阿哥,但是對我來說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起碼康熙對這幾個兒子的懷疑減輕了,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有了緩解。
同時,那個小太監還說,皇上還把京西暢春園之北的圓明園,賜予四阿哥居住,這算是胤禛時代的要來臨的標誌嗎?
又是兩年過去,我發現自己居然變胖了,也許是每天無所事事,也許是自己的心態好了,反正對於我的微胖,十三倒是很開心,一個勁兒的說這樣就對得起四哥了,在他的心裡四爺好像成了神一樣,又或許她因爲我的原因,覺得對四爺有着一絲歉疚。
但是就在這樣平靜的日子裡,又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來,太子再次被廢,二廢太子,這在歷史上也絕無僅有,一時間又掀起軒然大波。
“十三爺,你怎麼了?”看着十三坐在樹下,無神的看着天空,我心裡有些難過。
“雖然二哥是咎由自取,但是這次被廢,他再無機會了。”
“也許皇上給他的就不是機會,而是一個安撫朝野的理由。”
他看着我,“會嗎?皇阿瑪會利用他最心愛的孩子嗎?”
“有的時候是逼不得已,如果不這樣做,你認爲,今天的平靜會存在嗎?”
十三沉默了一會兒,“但是這個時候皇阿瑪廢儲君,難道他心中一驚有了別的人選嗎?”
“也許吧,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們所能管的不是嗎?”
“嗯,是啊,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當然,外面的園子沒有澆水,不介意去打理一下吧?”
十三欣然點頭,“這是我拿手的,我這就去。”
我看着十三的身影,心中默默的說:對不起,十三爺,我能做的就是把你的生活安排的滿滿的不讓你去想那些朝野的事情,那個皇位已經害了你,現在你要學會忘記了,這樣你才能只做胤祥,不是皇上的十三阿哥,也不是他們爭鬥的犧牲品。
又是兩年匆匆過去,第三年康熙五十七年十月,十四阿哥晚上突然造訪,讓我和十三都有些不知所措,“十四爺?你怎麼會來?”每到過年纔回出現的人,怎麼會突然來這裡?難道出了什麼事?
“你們別這樣凝重的看着我,沒事,我只是來辭行的。”
“辭行?”十三疑惑的看着他,“你要去哪裡?”
“西北告急,拉藏汗被殺,拉薩陷落,準噶爾部控制了整個西藏,皇阿瑪命色楞統率軍兵、收復西藏,但是色楞孤軍入藏,因爲種種原因,色楞和額倫特軍最終陷入重圍,全軍覆沒。”
“所以呢?你要去西北?”
“嗯。”他點點頭,“還有兩天皇阿瑪就會頒下聖旨,我還怕到時候沒有時間來看你們,所以就提前來了。”十四說話帶着微笑,對於出征他好像很期待,沒有一絲怯怕,相反很自信,這樣的他突然讓我感覺,他變了,十年的時間他變得更加成熟了,連樣貌都變得更加俊逸,可是爲什麼我之前沒有發現呢?直到他要出征的這一刻才發現,難道是那不捨的離別嗎?
“皇阿瑪居然同意你去?”
“我是大清的皇子,這本就是我應該承受的責任,十三哥,你不要擔心。”
“十四弟,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做哥哥的希望你平安歸來。”
“十三哥,其實我來一是辭行,二是賠罪,十年的圈禁,弟弟欠你的,這十年我一直不敢提及這件事,但是現在總覺得應該說聲對不起。”十四說到這眼圈有些紅,隨即單膝跪地,“十三哥,弟弟給你賠罪。”
“十四弟,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十年的光陰,弟弟我看在眼裡,十三哥你失去的太多,如果你沒有在這裡,這次出征的一定是你,因爲我知道你心中的抱負,我知道你多想馳騁沙場,做滿族的巴圖魯,我還記得小的時候,你說這話的憧憬,所以,這次弟弟代替你去,如果我有幸可以活着回來,也算是幫十三哥你完成你的心願,如果我戰死,就是弟弟給你賠罪了,十三哥,我欠你的只能用這樣的方式還了。”
十三也單膝跪地,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活着回來,如果你戰死,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也不會,到時我們的兄弟情也到此爲止。”
“十三哥……”
“我等着,等着你回來爲你慶功,等着我們兄弟把酒言歡。”
十四看着他,含着眼淚露出一絲微笑,伸出手,十三握緊,狠狠的握緊,“記住我的話,一定要回來。”
“嗯。”看着他們我默默的別開頭,血濃於水,也許這一刻我才真的對十四釋然,纔會感到手足情的可貴。
十三讓我送十四,我知道他是想給十四機會,想讓我說些什麼,讓十四安心的上戰場,可是和十四獨自站在門口,我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子矜,你怎麼不說話?”
“十四爺想讓我說什麼?”
“沒有話囑咐我嗎?隨便什麼,說幾句吧,你不說話我總是不安。”
我從袖口拿出一把匕首,“戴上吧,防身。”
“這是……”他看着那把匕首感到有些熟悉。
“是您十年前在塞外贏來的,然後把它送給了十八阿哥。”
“可是怎麼在你那裡?”
“這是十八阿哥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但是我也用不到,十四爺正好用上了,也是物歸原主,希望它能保佑你,早日平安歸來。”
他看着那把精緻的匕首,然後看向我,“子矜,你這話是真心的嗎?”
“嗯。”
他突然抱住我,有些激動的說:“你原諒我的了,是嗎?”
我感覺他懷中的溫度,微微一笑,反手輕輕的抱了抱他,“是啊,我原諒你了。”
“你知道嗎?我等了這句話等了好久,我自責了好久,現在我終於能安心了。”
“以後不要再爲難自己了,我們都長大了,在戰場上要更加冷靜,刀劍無眼,我希望你能平安回來,明白嗎?”
他點點頭,“你要你想,我一定會辦到,決不食言。”
看着他堅定的臉頰,我點點頭,淡淡一笑,“如果你敢做不到,我一定不會原諒你,我會跑去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然後和你算賬。”
他笑了出來,“子矜的性子就是這樣潑辣,這樣纔是你,有了你這句話,我更加相信我會奪勝而歸。”說完,他在我的額頭印下深深的一吻,我感受了他脣傳來的溫度,這一刻我沒有躲開,而他也沒有再看我,轉身衣袂翻飛,然後他消失在這個陰冷的深夜。
康熙於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在這種內憂外患的緊迫形勢下,康熙任命皇十四子胤禎爲撫遠大將軍,並由固山貝子超授王爵,酌量調遣各路大兵,將策旺阿拉布坦殲剿廓清,安靖邊圉,斯稱委任,即讓他擔負起進軍拉薩、收復西藏;直搗伊犁,解決準噶爾問題。
十四離開的那天,鼓聲震天響,康熙用了皇室最高的禮儀送他出京,聽着那鼓聲,十三默默的流下眼淚,看着他手握的發白,我有些心疼,看着他顫抖的肩膀,我有些懂得一身膽識才華無無用武之地,是怎樣的悲哀,我走到他的身邊,拉起他的手,默默的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然後握住。他看向我,淚痕還在,我默默的舉手爲他擦乾,“別哭了,我討厭你這個樣子,哭不是男人的專利,你沒有權利在我的面前釋放你的眼淚。
從這天以後,十三變的更加沉悶了,不知道是不是十四的事情碰觸了他那不安的神經,雖然他每天依舊練字,畫畫,但是字卻有些毛躁,粗糙,而畫也從山水人物,變成了馳騁戰場,而面對這些,我默默彈着他教我的古箏,去化解他眉頭上的那絲暴戾之氣。
“又是一年年尾,聽說今年沒有家宴了。”
“也許是因爲戰事吃緊吧。”
“嗯,今年的除夕是不是有些冷清?”
“不知道十四弟在過除夕嗎?西北的日子一定格外悲涼吧?這麼久了也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十三爺不要想太多。”
“子矜,你說這場仗什麼時候能結束?”
“我哪知道啊?也許今年就有結果,也許遙遙無期。”
“我是不是該慶幸?”
“什麼?”
“我可以在這苟活,不用在戰場過着那更爲艱苦的日子?”
看着十三沒落的神情,我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今天過去,正好就滿十年了,十年裡你一年比一年沉悶,一年比一年消沉,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無能,向他保證過會好好的照顧你,不讓他擔心,可是到頭來,我要食言了,這樣的你誰會感到安心?十三爺你不是救世主,不管那是你的願望,還是你的自己規定的責任,現在的你在這裡,就不要想那些已經不可改變的事實,總是焦躁的自責、憤怒的悔恨,只會毀了你,不甘於寂寞的人,不會成爲一個智者,就當做上天對你的磨練,十三爺回到以前的你吧,去學會享受寂寞,這樣纔會讓所有人安心,這纔是你的職責,你應該做的,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