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自走在前面,我默默的跟着,一直走到蓮花池旁,他撩起衣襬在一塊雨花石上坐了下來,我老實的垂首而立,一言不發的站在後面,“你很害怕我?”
“嗯?”
“十三弟說你很怕我?”
“怎麼,怎麼會?”我現在才知道,大嘴巴不止十四一個,還有一個就是十三。
“你不用怨十三,他見你我知道,他問了你什麼我也知道。”他沒有回頭一直看着前面,我看着他的身形,突然感覺他的背影有些熟悉,那樣沉寂的影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既然四阿哥都知道,那您叫奴婢來這裡又要問什麼?”
“爲什麼怕我?”他的眼神停留在前面已經結冰的池面上,現在的蓮花池已經沒有往日的繁茂,池面光禿禿的,顯得更加突兀。
“爲什麼?”我猶豫要怎麼回答,爲什麼?難道告訴他你就是以後的雍正帝,因爲你是一個暴君我才怕你?
沉默了一會兒,他蹙眉回頭看向我,“怎麼不說?”
“可以說沒有理由嗎?”雖然忐忑,但是就是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沒有理由?”他輕哼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卻讓我一顫,“你認爲我會相信。”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沒有理由的啊?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四阿哥你太嚴肅了,我害怕你砍我的頭。”
“害怕我砍你的頭?你的頭不知道被砍多少回了,但是都不是我說的,而且現在依舊牢靠的在你的脖子上。”
“可是您比他們都可怕,怎麼說呢?應該是在你的周圍都有着一種殺氣,讓人有些忌憚,感覺一陣冷風吹過,讓人不禁打起寒戰。”
“所以是因爲這個不嫁給我?”
“嫁你?什麼時候的事情?奴婢沒說,也不敢。”
“看來你的記性不是很好,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忘了。”
我心中奇怪,昨天沒見他有什麼反應,今天倒是找後賬了,弄的我措手不及,“四阿哥,你這話奴婢可就不明白了,昨天皇上可沒有指婚,也沒有說一句關於成婚的事情,嫁你?這又是從何說起?”
“你是在和我繞彎子?剛剛在皇阿瑪面前耍滑頭,現在又要對我這樣了嗎?現在就不怕我了?”他的語氣變得生硬,好像真的有點生氣。
“怕,現在仍舊怕,但是奴婢如果說實話,四阿哥會不會罰奴婢?”
“那要看你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四阿哥擺明了就是要罰奴婢。”
“怎麼說?”
“是不是實話,奴婢知道,奴婢就是說了實話,四阿哥認爲不是,那還不是要罰奴婢,或者,四阿哥心裡知道奴婢說的是實話,但是仍說不是實話,奴婢還是要受罰。”
“不用和我玩心思,是不是實話我還是能分辨的,真想罰你,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了。”感覺他說的也有道理,我走到他的旁邊靜靜的說:“其實奴婢只是用了你交給奴婢的方法,您說過事情在沒有定論之前就又餘地,那時就要努力,如果成爲不可改變的事實,那時妄想去改變什麼,就會是引火自焚。”
“所以你就趕緊趕回乾清宮來看看皇阿瑪的反應?”
“是,也許上天也幫奴婢,趕上了。”
“不惜欺君也不嫁給我?”
我看着面前蕭索的景色,心裡有些黯然,轉頭與他對視,“四阿哥真想娶奴婢嗎?”
他被我這一看,眼神閃過一絲錯愕,但卻稍瞬即逝,“一般的女子都會爭取這個機會,不會問我這樣的話。”
“可是我不一般,十三阿哥也告訴過奴婢,說四阿哥說過奴婢也是別具一格,不一般。”
他嘴角微翹,“你現在是反將我一軍。”
“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那你想做我的女人嗎?”
“嗯?”我愕然的看着他,依舊平靜的神情,我使勁兒的搖搖頭,“不想。”
他眼神有些陰冷,“不想?”
“是。”
“爲什麼?”
“因爲奴婢不愛你。”
“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和我這樣說話的女人。”
“是您讓我說實話的,這就是實話。”
“可是你不知道人的心情是陰晴不定,也許你這一句話我就會殺了你。”
“殺吧,一天在這宮裡我聽得最多的就是殺我,砍頭,奴婢真是麻木了,於其讓腦袋在脖子上晃悠,不如四阿哥您來一個痛快的,直接讓奴婢安息吧。”說完,我閉上眼睛,突然感到他的手捏住了我的脖子,那一瞬間我感到一陣窒息,本能的握緊手,不讓自己去阻止他,既然自己說出的話,斷然沒有違背的理由。
就在我想自己這回是死定了的時候,他的手突然鬆了,我呼吸到了久違的空氣,痛苦的捂着脖子使勁兒的咳嗽,然後擡頭看向他,“四阿哥,你……?”
“你已經死過一回了,現在你的命是我的,你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就好好的活着,如果你敢死,就是去地獄我也會把你拉回來。”
“你這是爲什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像恐嚇,又像是承諾,怎麼好像我這一生一世都不能離開他一樣?
“你記住我的話就好,我還有一件事問你。”
我揉着脖子,“四阿哥請說。”
“你到底是誰?”
“什麼?”
“你不是馬佳子矜,你是誰?”四阿哥說完,自己也是一愣,他明明想暗自觀察,不打草驚蛇,但是他卻失去了往日的冷靜,還是說了。
“四阿哥認爲我是誰?”我對於他的問題不意外,我確實不是馬佳子矜,想做到她的完美無缺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心人,稍一調查,就會看出端倪,九阿哥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也是經過他的質問,我現在更加的從容。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那我應該怎麼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答案可以嗎?”
“是實話?”
我突然感到自己好可憐,“實話應該說:我是一個有過去,有現在的人,但是現在的我卻是要無可奈何的告別已經無法挽回的,放棄終生不得見的,接受已經發生的,面對並非夢境的,讓自己頑強活下去的人,這個答案可以嗎?”
四阿哥想了一會兒站起身,“我很滿意,我相信這是實話,但是既然選擇接受現實,那你就要頑強的活下去,記住我不讓你死,你不能死,也不可以死。”說完他轉身離開,猶如一陣風吹過,只留下了那似夢如幻的命令。
我不由的失笑,不愧是未來的雍正帝,還真是霸道,不過爲什麼這一刻自己並不害怕他,聽着他的話,反而心情會這麼好?奇怪?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輕輕的摸了摸頭,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向姑姑的那裡走去。
“啊……,好痛。”剛剛穿過御花園,沒有注意,直直的撞到一個人,身體不由的向後倒,幸好有人拉了我一把,有驚無險。
“你沒事吧?”
我心裡正有些煩躁,原本今天就發生了很多事,而且還碰見四阿哥,說了一些讓人摸不透的話,正想着卻又撞到人,難道那個人也沒有看路嗎?看見人也不躲一下,我捂着腦袋,煩躁的說:“你走路不看路的?你知道嗎?這樣會撞死人的,即使撞不死也會……”我揉着頭看向撞到的人,等看清來人,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呃~?八,八阿哥?”
八阿哥靜靜的看着我,“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即使撞不死也會怎麼樣?”
“啊?沒什麼,說着玩的,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八阿哥的。”我趕緊搖搖頭,擠出一絲微笑,縮到一邊,今天真是巧到家了,這些阿哥都這麼閒嗎?到處逛,剛剛遇到四阿哥,現在又遇到八阿哥。
“行了,我也沒有要怪你,你的頭沒事吧?”
“沒事,沒事,八阿哥您呢?您沒有撞出內傷吧?要不奴婢給您叫太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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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叫太醫就不必了。”
“對不起啊,八阿哥,奴婢沒有想到會是您。”
“我是故意迎上去的,剛剛看你想什麼,走路也心不在焉,自言自語,所以就想看看如果站在這裡你會不會撞上來,你還真撞上來,倒是讓我不知所措了。”
看着他有些頑皮的樣子,我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兄弟之間還真有不少相同之處,這十三阿哥和八阿哥還真喜歡惡作劇,都那麼喜歡當大樹,“其實奴婢也沒有想什麼,只是明天要去上書房上課,心裡有些忐忑,好奇明天師傅會問什麼,用不用預習一下,會不會丟人。”
“原來是這樣,看來你很用功。”
“用功還不成,主要是十阿哥。”一提到草包十阿哥我就打不起精神,對於他我還真是沒有把握。
八阿哥好像看出我的心思,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放心,我會幫你看着他。”
看着他我感到一股暖流穿過身體,那微笑跟我一種無形的鼓勵,讓我毫不猶豫的相信他,“謝謝你,八阿哥。”
“我現在要去爲額娘挑幾盤牡丹,要一起去嗎?”
“牡丹?可是這是冬天,會有牡丹嗎?”
“當然有,想看嗎?”
“可以嗎?”
他點點頭,“我們這就去。”
“好啊。”
我好奇的跟在他身後走進一個偏僻的宮殿,這裡雖然有些偏,但是卻收拾的極爲整潔,還有好多人在這裡當值,我不禁有些奇怪,“這是哪裡?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當值的人?”
“這是孝莊太后在世時建的一個花房暖閣,裡面種了很多奇異的花草,因爲格外珍惜,所以特意派人專門培植它們,這裡的人可不是隨意可以調動的。”
“宮裡還有這樣的地方,真是沒有想到。”
八阿哥看着那些看守的太監請安,微微點頭,然後打開暖閣的門,一股濃濃的熱氣從裡面傳了出來,我走了進去驚訝的發現這裡簡直就是一個花房,外面樹木凋零,白雪皚皚,但是這裡卻是繁花似錦,猶如夏日,香氣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