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兩手插在腰間半支着身子,她把哥哥的屋子收拾完後就累成這個樣了。可是哥哥卻一直悶頭只顧着打他的遊戲,連看也沒回頭看一眼累得直不起身的小敏,就更不可能問她是否需要一杯咖啡或是橙汁了。
小敏歇夠了氣,打理好自己那身粘滿了灰的衣服,提上包一邊換鞋一邊向面對着電臉的姜林道別,看來她並不是去市場買菜。
“現在就走嗎?”姜林回過頭問。
“嗯。”小敏厭煩哥哥這種對遊戲的專注,並不想再和他多說些什麼。
姜林感覺到自己的待客不周,忙起身要留下妹妹,可小敏早已走出房門,不等他挽留就走遠了。
當他退回屋裡的時候,他站在門口仔細打量起這間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出租屋,內心突然涌上了諸多親人的種種。在任何時候你身邊的親人都不會把你給忘的,他們會採用各種方式來陪伴你、激勵你,這是多麼溫暖的情誼呀。
他此時又無心再玩遊戲了,坐回到椅子上發起呆想着各種事情。過了好長時間後他的眼角竟有了兩顆透明的液體在恍動――搖搖欲滴。
小敏給譚藝語音留了言,因爲她打不通了嫂子的電話,她剛剛的匆匆也是爲了早些能給譚藝通上話,問問她現在的情況,可這譚藝是否太過份了,連小敏的電話也無法與她聯繫上。她摳着手指頭思索着嫂子可能去的地方,她突然停下腳,折轉身往回走了去。
她想到了嫂子可能在服裝店,可是那間服裝店她沒去過不知道地址,所以她要折轉身回去告訴哥哥這個訊息,並且還要個地址她好親自去找嫂子談談。這真是個心急的人呀,這一點焦急的姜林怎會沒有想到呢,又怎會沒去那個門店偷偷看過呢。她還因爲自己的這點想法高興得小跑着回了哥哥的出租屋。
譚藝自從帶着行李出了他倆那間出租屋後就一個人在別處找了個20平米的小房子,並要求老闆將她調去了城北的分店。她要繼續這份丈夫認爲不體面的工作就得離那個人遠點或者是跑到一個他看不見、遇不見的地方獨自煎熬。要麼等到那個人接受她這份差事,要麼靠她的努力在這個領域創下一個空間後再與他團聚。但那會是什麼時候?這一點譚藝沒想,她目前已死命的鑽進了那一本本服裝時尚雜誌之中,連與姜林分開了好久她也記不清了。
她伸着懶腰拉開窗簾,簡簡單單的用清水洗上一把臉,亂拉拔幾下頭髮就在牀上鋪一塊硬紙殼,又將一張A3大小的紙張放在上面,看一會兒雜誌又用鉛筆畫上一會兒,未了她很滿意的舉起畫紙笑笑,頭頭底底、左左右右完全欣賞一遍後才小心翼翼的放進衣櫃最下面那層抽屜中。
每天等她做完這些事後她就得趕忙着做飯了,要是再拖踏一會兒,去門店就得遲到,那可是要扣罰工資的。她很愛錢也很需要錢,所以她把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在創作自己產品的同時更要考慮工作上的事,因爲那纔是她目前生活的根本依靠。
“老闆呢?老闆呢?你們老闆呢?”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拉着她正在哭鼻子的女兒急煞煞的來到譚藝所在的服裝店。
店裡幾名售貨員很快認出了這兩母女,但看那婦女的樣子都沒人過去理會她。
“哎,你們老闆呢?這衣服是我一小時前在你們店裡買的。”婦女的聲音加大了,小女孩的哭聲也大了些。
譚藝從女士品牌區走向婦女所在的童裝區,她一直負責男、女士的品牌服裝,但看那幾個站成一排的售貨員都沒動向所以她只好走了去。
她朝那婦女笑笑,問:“請問你是有什麼事要找我們老闆?”
婦女白了她一眼,沒回答她。她便又蹲下身子拉下小女孩揉着眼睛的小手,問:“小妹妹哭什麼?是不是因爲媽媽給你買的衣服不喜歡?”
小女孩望了望母親,對譚藝搖搖頭後又低下頭不再哭也不再說什麼了。
“這裡的衣服都很漂亮,要不要阿姨幫你選?”她貼近小女孩的臉蛋,親切的問。
“這裡的都是些次品,再漂亮也不選了,我要退貨。”婦女不客氣的說,語氣很沖人。她的女兒又開始張開嘴哭了。
“哭哭哭,這衣服一點不好,你要它幹什麼。”面對女兒的抽泣母親暴燥的搖了搖拉着她的小手,使得小女孩的整個身體和哭聲都有些發顫。
“大姐,你是要退了這件衣服嗎?”譚藝問。
“嗯,這衣服質量太差了,拿回家纔看到這裡有這麼大條口子。”婦女拿出衣服,指着右側邊口袋上方一個破地方說。
小女孩的哭聲更大了些,她在像母親提出抗議,但又怕脾氣不好的母親教訓她,所以一個勁兒的哭,那哭聲裡有層層上進之勢。
譚藝接過衣服又蹲下身,問小女孩:“小妹妹不哭,告訴阿姨你是不是不想讓你媽媽退了這件衣服?”
這次小女孩沒擡頭看母親了,她直接的點點頭,小聲說:“我喜歡它。”
“那阿姨再幫你選一件這種樣式的好嗎?”
“這種顏色的沒有了,只有這件。”小女孩有些委屈的說,眼淚又要掉下了。
“那,這樣好不好,阿姨給你貼上個小動物。你喜歡什麼我就給你貼什麼。”譚藝別開那婦女與她女兒談起了交易。
“我要喜洋洋。”小朋友很激動的叫嚷起來,臉上很快就露出了笑容。這時她的母親咔啦了兩下嗓子,小女孩就又失望的低下頭,兩滴淚落在小手上,她已委屈得不想哭出聲了。
譚藝站起身,對那婦女講:“大姐,這衣服並不存在很嚴重的質量問題,這條縫也許是在別的小孩試穿時造成的,用針連起來再貼個修飾品既不會脫落裡面的毛絨也可以滿足你孩子的喜好,你看我們爲你縫上再貼個修飾品上去行嗎?”
婦女低頭看了看女兒,突然就矛盾了,她不希望孩子再感覺委屈和失望但又不願讓步接收這件破衣服。她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煩燥的說:“行行行,那你給她弄吧。”
小女孩一聽母親同意了就立馬笑着擡起頭對譚藝重申到:“阿姨,我要喜洋洋。”
譚藝甜甜的對她一笑,用手捏了捏那張粉紅的小臉。這孩子實在可愛,竟能用如此軟弱的方式向大人展示內心的委屈和提出抗議,又能這樣大膽的表露心中的喜、怒。雖然她還只是孩子,在爭取自我權利時受到大人的壓制,但我們成年人又何嘗不是呢,有時候想要做些事但卻有無數的攔路石,無數雙冷眼。
譚藝想着這小女孩和自己,她可以使小妹妹的母親接受女兒的這一喜好,那麼自己呢?她想,她有一天也會讓姜林接受她的這個職業,不論這條路她將一個人走多長、多久,她都會向他證實自己現在的這個選擇。她這樣想的時候便放下了手中縫補着的衣服,擡起頭向上方的空氣長長輸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