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並沒抱着在短時間內找到工作的幻想,她知道那是條漫長的路。她懷着灰暗的心情去了市中心人才市場,上一次辦理的求職卡還剩最後兩天期限,但對她來說能用的也就只有這天,明天這裡休假。
市人才市場在格局上發生了一些小變化,展位看上去使人覺得更加有氣勢了些。擁擠的求職者慢慢蠕動着,輪迴在一個又一個招聘公司展位前,他們臉上找不到舒心的笑容,只有偶爾在談話過程中露出兩聲並不清爽的笑。
陳喻文對這裡似乎已經陌生了,她忘了求職者應該持有的先看後定的程序。她胡亂走到一個展位前填上一份面試表單,對面坐着的人事經理只是點點頭,拋給她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
陳喻文感覺到羞愧,那種羞愧激騰起了她身體裡一直平靜流淌的血液,她的臉滾燙,像紅油紙一樣的紅。剛剛在她眼前閃過的笑臉刺傷了她,她不得不匆匆離開這個展位。如果條件允許我想她已不希望再次踏入這個叫做‘人才市場’的地方,可是她又不得不繼續在這裡徘徊。她擠過堵塞在走廊中間的人羣,在招聘大廳的窗臺前立了一會兒。
“陳小姐,你看這樣行不?”戴眼鏡的招聘代表看完喻文的簡歷後簡單的問了幾句,他用一隻手捏着簡歷另一隻手扶着眼鏡,盯着喻文。
陳喻文面對對方的神情有些緊張,她不明白這話之後會帶給她拒絕還是接受,她幾乎出神的望着對面的招聘專員。
“你的工作經歷很符合我們的招聘需求,但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在我們公司那種嘈雜的環境下工作。”眼鏡停頓了下又很快接着道:“下午有時間吧,你直接到公司去看看,願不願意留下你自己決定。”
陳喻文似乎有些傻了,這麼直接的招聘者她還沒遇到過,她接連點了好幾次頭,並在心裡告訴自己就算條件怎麼差只要有地方住、有食堂吃飯就行。眼下主要的是找到工作,挑剔只能給她帶來艱難並不存在任何意義。
她雖然想像不出確切的工廠狀況但她依然使勁地在腦海裡拼揍那種頗具艱苦色彩的環境,她拽着那一小溜地址條,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鍾惠鑫站在喻文的辦公桌一側,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氣憤也透着那麼點後悔。喻文整理了幾本書,填完歸還卡後將書放進了資料櫃中,她的東西基本上整理完畢。
惠鑫盯着空空的桌面,對喻文說:“你只能在三天後離職,如果要現在走或者明天不來上班我就當做曠工處理,薪資嚴格按照制度扣罰。”
“什麼,有制度嗎?那我請假行了吧。”喻文壓根兒就不想與惠鑫糾纏這件事,她只想能快點離開這裡。
“你不能就這樣走了呀,我給王總怎麼交待,你至少給我些時間讓我重新找個人來吧。”惠鑫兩手比劃着,表情很有些不自然。
“有必要嗎?工作量少得可憐,再找個人一樣空着,呆不了多久的。”喻文搖搖頭,她並不是不贊同再在綠納留兩天,而是她覺得就目前的情形綜管部根本沒必要再招聘一個人進來閒着。
惠鑫睜大眼看着她,好半天才將視線移向門口,喻文的話使她陷入了沉思。這裡好似真不再需要增加一個人,她還要繼續栓喻文幾天時間嗎?
“尹姐!俺來向你們道別。”喻文大踏步進了財務室,此時的她顯得有點興奮。離開綠納是一種解脫,身心和思維的解脫。
尹會計驚奇的轉過頭,她明白了喻文話裡的意思,曉得這是必然的,但好似過快了些,她有點不放心的小聲問:“你急什麼,先找着了再跑吧。”
喻文抿笑的點點頭,道:“放心吧,好了。明天去呢!”
“那好呀,去去去。”尹會計一聽這消息樂得直拍雙手,那神色倒像找到新工作的是她本人。
喻文慢慢悠悠的拉過一條凳子,笑笑說:“這邊暫時還走不掉,明天只有請假。”
尹會計突然嚴肅了,她問明原因後有點哀怨的嘀咕了幾句。她明白鍾惠鑫並不樂意放這個助理走,因爲很快就要搬新廠,重新找人並不能那麼快上手那些工作,但如果喻文執意要離開,她想惠鑫會採用一些小措施對她進行懲罰。
蘇正沁的檢測室裡沒了任何待檢品,喻文走進去使正無事可做的正沁開心了許多,她熱情的爲喻文泡了茶,還將抽屜裡儲藏很久的食品拿出來讓喻文吃,她已經知道了喻文要走的消息。
刑峰很快得知喻文在檢測室,他隨即跟了過去接着勸導她向王海訴說些現狀。他的理由越來越充分,心情也越發沉重。喻文雖然只是聽着但她心裡依然在思考同事們在惠鑫領導下的生活。
“刑部長,你在綠納生活、工作了許多年,對它的發展以及未來都比我們一般人看得清楚。與王總也是稱兄道弟的哥們兒,有什麼事是完全可以敞開說的,我一粒小小的芝麻恐怕起不了什麼作用。”喻文說着便漸漸笑了,又道:“要救大家於水火之中還得靠你與王海之間的鐵桿關係呀。”
刑峰與蘇正沁對視了一眼,說:“喻文呀,王海已經不太愛聽我的建議了,你們鍾領導現在是王總身邊的紅人。哎,一個同甘共苦打拼了十幾年的兄弟竟贏不了一個喜歡撒嬌的女人,我這些年一直單身,全心全力的爲公司付出,他重來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並不是小氣,而是一個人付出了那麼多之後,換來的竟是被一個小女人搞得失去哥們兒的信任。她兢兢業業、能以身作則也就行了,可她偏偏就是那種自以爲是、胡作非爲、常常在王海面前搬弄是非的人,上告我們的一舉一動是她博取王海信任的依據,然而她自已卻裝着一副正兒八百的模樣把工作交叉到私自的家庭生活中。我氣、我更恨。”刑峰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對王海以及鍾惠鑫的怨恨了,他多年的付出與這幾個月來憋在心裡的不快在此時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蘇正沁與陳喻文面前,他甚至有帶着配方遠走的可怕想法。
正沁和喻文從各自不同的角度望着這個已過四十但依然獨身的男人,他的家就在綠納生產線最裡邊的那個小房間裡;他的愛人就是綠納生產車間裡那些並不屬於自己的固定資產。他爲綠納傾盡全部的感情換來的卻是王海日漸的冷落,他好像預料到了自己慘淡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