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神情,輕鬆的好似這只是個惡作劇,“我本來想把找到你的事情告訴雲水,看她想怎麼懲罰你。”
“結果呢?”
“她現在過得很好,我又想,或許再次提到你,纔是對她的傷害……”
“呵呵”,他笑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優柔寡斷,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其實是不想進這地方的吧,周明真,我說過我很瞭解,甚至比你自己都瞭解你,因爲你不願意剖析自己,很多時候選擇迴避,就像蘇雲水的事。”
“我、我沒有……”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其實是害怕,害怕告訴蘇雲水之後,她不會原諒你,你也害怕,如果我真的蹲了監獄,你會內疚吧。”
“你太心軟了”,他繼續說,“不過這樣正好,這個軟肋很好用。”
“或許吧”,我苦笑,竟不能反駁,“但事情已經這樣了……”
“放心,爲了讓你記得我更多一點,我還得做件事。”
“什、什麼事?”
“你一直心心念念蘇雲水的事,其實,她沒有被別人欺負了,那個雪夜,我只是爲了讓你們難過一下而已。”
“陳遠”,我喃喃的看着他,“我就知道……”
“早就知道我不是那種人?”他笑的得意的模樣。
雖然陳遠曾經跟沈麗同流合污,參與過綁架我的事,但不管是那時候不知道他真實身份,還是之後知道他是易青之後,我其實都沒有覺得他是十惡不赦的人,更不是會讓蘇雲水被人那樣欺負的人……
“謝謝你,陳遠”,我語無倫次的看着他,陳遠,謝謝你,謝謝你不曾那樣對待蘇雲水。
“謝我?你確定?”他嘴角一牽,“雖然蘇雲水沒有被其他人欺負,但我確實跟她……”
我心裡一顫,所以蘇雲水肚子裡的孩子,是陳遠的。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心裡五味雜陳。對眼前的男人,抱着更加複雜的想法,之前一直以爲雲水被別人欺負過,突然知道那其實只是被陳遠催眠之後的幻像,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像有人欠你很多很多錢,然後一直不還,在你一次一次討債失敗,幾乎對這筆錢絕望的時候,人家突然連本帶利還給了你,你不會再怨恨對方,反而會對那人非常感激,而那原本是你的錢,也像是意外之財了。
“不管怎樣,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擾雲水就好”,李哲炎已經結紮,蘇雲水肚子裡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話,將會是他們唯一的孩子,看陳遠的模樣,顯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就算是告訴他,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想必只會讓他感到驚,不會覺得喜。
“怎麼,你還記得在酒吧的時候我跟你說的話?”
那時候他說過,我在蘇雲水面前提起他的話,或許蘇雲水會來找他也說不定,當時我以爲他可能對蘇雲水下了什麼暗示,現在看他的樣子,我試探道:“當時你是騙我的?”
他一臉無辜:“當時我也沒說什麼啊,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所以,你沒有對蘇雲水做什麼手腳了?”
“要說做手腳的話,還真有一點……”
我一下站起來:“什麼?!”
“呵呵,你別激動”,他慢條斯理的看着我,模樣跟在酒吧時一樣隨意和自如,一點也不像是在警局的人,反而是我,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讓我一驚一乍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
“跟她分開的時候,我最後一次催眠暗示了她。”
“你說了什麼?”我攥緊拳頭,手心裡已經滿是冷汗。
“我暗示她以後慢慢淡忘關於‘陳遠’的一切記憶,珍惜眼前人。”
陳遠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悠遠,好像在回憶當時的情景,我腦中不由想起,那個雪夜,蘇雲水絕望的雙眼,和她現在渾身散發着幸福的光芒的模樣,鼻子一酸:“陳遠……”
陳遠微微低頭,避開我的目光,嘴裡依舊道:“呵呵,看你那樣子,是不是覺得錯怪我了?”
然後他擡起頭,目光已恢復他獨有的不羈,邪笑着說:“周明真,實話告訴你,這也是我算計好的,最後把事情告訴你,讓你在絕望之後,突然給你希望,這樣你會對我更愧疚,會一直記得我吧。”
我點點頭:“你說的沒錯。”
他錯愕了一下:“還是這麼直接。”
年輕的民警已經在一邊提醒我時間快到了,他沉吟一下,說:“明真,你要小心身邊的人。”
“什麼意思?”
“你不會以爲,以我一人之力,真的能把你和安易風的事瞭解那麼清楚嗎?”
“陳遠,你不會還在挑撥離間吧”,我狐疑的看着他,“你會催眠啊,要想從我身邊人嘴裡瞭解什麼事情,不是易如反掌的嗎?”
他牽了牽嘴角,笑的莫名苦澀:“看吧,這就是‘狼來了’的現實版,謊話說太多了,你不信我也是可以理解,但是明真,你以爲催眠真的那麼容易嗎?”
“催眠很複雜,簡單來說,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單說人和,有的人容易被催眠,有的人卻很難,而那麼容易被催眠的人,比如你”,他摸着下巴,“在不同的時間,你情緒不同的情況下,催眠的效果也各不相同。”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身邊的人,有跟你狼狽……”我看他一眼,生生把爲奸兩個字咽回去,“我是說,有跟你合作的?”
他點點頭:“沒錯,確實有跟我狼狽爲奸的,我們沒見過面,都是通過郵件來往,你要小心。”
不知爲何,雖然這事讓我毫無防備,但或許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我也快達到處變不驚的段數,聽到他的話,我並沒有太過害怕,是因爲跟安易風和好了?
“如果安易風那小子不能好好保護你的話,我不介意你來尋求我的保護”,他一副看熱鬧的嘴臉。
“陳易青,你知不知道,除了催眠,你還有一項無人能敵的技能。”
“哦?”
我深吸一口氣,說:“你丫的總能一出口,就能讓人瞬間忘了你的好處,恨不得掐死你。”
他哈哈大笑起來,驚得旁邊小民警頻頻往這邊看。時間到了,出去的時候,我似乎聽見陳遠說了一句:“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人……”
我去找了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正好是給我做筆錄的那個大叔,他依舊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心虛了一下,摸摸鼻子,還是說:“警察同志,關於陳遠的事,我想再跟您反應點情況。”
他點點頭:“好,進來吧。”
又回到做筆錄的地方,他說:“說實話,當時收到你的錄音,還說怕被報復,讓我們不要透露出是你提供的證據,我以爲你不會再主動來談這件事了。”
“額,警察同志,你還記得,你們是什麼時候收到錄音的嗎?”
他說了個很準確的時間,我一驚,那個時間,不正好是安易風把我從酒吧帶回家之後嗎,所以陳遠在那時候就把錄音發了出去?
他那個時候就做出了決定?
不對,或許在更早之前,那個不羈的男人就做好了決定,我不禁苦笑,這纔是他的風格,永遠讓人猜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周小姐?”
見我愣怔着,警察大叔不禁開口,我趕緊應了聲:“其實我來,是想跟您說,其實錄音的內容,有真有假……”
我把事情跟警察又詳細說了一次,其實錄音的內容,大部分是真的,但我還是想跟警察再解釋一下。
從警局出來,我在門口站着,一個月以來,這個地方,我來了三次,兩個認識的人通過這裡,被送往更遠的牢獄,我呆呆站着,直到手機響起來,拿出來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林秋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