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燙，可他明明冷的渾身顫抖啊。
“苒苒……”秋以辰的眼睛裡沒有焦距，褪去血色的脣裡只有這連個字。
裴梓苒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有不到兩釐米高的玻璃瓶，擰開後掐着秋以辰的下頷，把瓶子裡的東西灌下去。
片刻後，秋以辰終於不再囈語了。
裴梓苒握着短匕首，隔開綁着他手的繩索，扶着他靠在牆邊，“你怎麼樣？”
秋以辰勉強睜開眼，看了看裴梓苒，就不動了。
目光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她。
裴梓苒低頭查看他身上的傷處，是鞭痕，每一處都很重，不停的滲血……
“你的身體情況很糟，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裴梓苒轉而看向秋以辰，“你現在還能走嗎？”
秋以辰沒回答，還定定地看着裴梓苒，就像沒看過她一樣。
目光又迷茫又空洞。
裴梓苒皺眉，“怎麼？”
這次，秋以辰除了看着她，還伸出手，慢慢的觸及她的臉頰。
溫熱的觸感在指尖遊離，秋以辰的眼中才有了神色，“……苒苒？”
裴梓苒頓了頓，道：“你怎麼樣，能走嗎？”
“我……”
秋以辰張嘴，喃喃着說：“是不是被打出幻覺來了……”
裴梓苒看着他，“不是幻覺，我來帶你走。”
“不是幻覺……”
秋以辰傻傻的看着她，又重複一遍，“不是幻覺。”
“你到底怎麼了？”裴梓苒看着他呆滯的表情。
“不是幻覺！”
秋以辰聲音大了點，重複到第四遍的時候，甚至帶着驚喜，“不是幻覺！”
“小聲點。”裴梓苒捂住他的嘴。
謹慎地看了看周圍，在進來前她已經入侵了這棟別墅的監控系統，將房間裡的監控複製了，但不能保證這附近沒有安排人。
如果秋以辰的聲音再大一點，他們肯定會被發現。
失血過多，脣也沒有知覺，只覺得冷，但裴梓苒捂着他，那種……溫熱的，酥麻的感覺——這輩子也只有裴梓苒能給他。
就算狼狽成這樣，還不忘耍流氓，撅起脣，親了親裴梓苒的掌心，心跳如鼓。
裴梓苒等了一會兒，沒人闖進來，算是鬆了口氣，也沒注意自己的掌心被狗啃了。
攙扶這秋以辰起來，說：“沈叔叔的藥只能讓你暫時恢復體力，撐不了多久，我們得趕快走。”
“嗯。”秋以辰看着裴梓苒的側臉，一顆心幾乎要蹦出來。
扶着秋以辰走到牀旁，裴梓苒從腰側拿出一個金屬環，要扣在秋以辰腰上，“這裡有一根鋼索直通對面的樹，你先過去。”
“你先走吧，”秋以辰說，“女士優先。”
裴梓苒看了他一眼，“弱者優先。”
“……”
秋家的詛咒再次生效。
裴梓苒把金屬環給秋以辰綁好，正準備送他從窗口滑下去時，只聽“轟——”的一聲。
強大的爆炸讓整棟別墅都搖晃起來。
“小心！”
秋以辰第一時間撲倒裴梓苒。
緊接着便是屋頂轟隆隆的塌陷。
裴梓苒一把拉起秋以辰躲在角落，秋以辰反身將裴梓苒護在懷裡，死死壓在了牆壁上，幾條巨大的柱子砸了下來，幾乎是貼着秋以辰的身體傾倒。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瞬間漫開。
柱子將牆角圍出了一個死角，遮住了後面的秋以辰和裴梓苒。
塵土過後，裴梓苒從秋以辰懷裡擡起頭，立刻問，“你傷到哪裡了？！”
秋以辰低頭看了看她，笑了一下，搖搖頭，“我……沒事。”
“不對！”裴梓苒抓着他，“讓我看看！”
秋以辰沒力氣，掙脫不開，被裴梓苒翻過身去。
一大片血肉模糊的慘狀落在裴梓苒眼裡。
裴梓苒倏然瞪大了眼，脣瓣輕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剛剛石板柱子從樓上砸下來，秋以辰護着他，背後被整個刮下……
血幾乎流的全身都是，秋以辰虛弱的笑了一下，“……這回，真……浪費了大哥和景澈的心意了……”
裴梓苒就這麼看着，忽然，她開始拼命把揹包裡的東西往外倒。
“止血藥……止血藥……止血藥在哪裡……止血藥——”
一隻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秋以辰半跪下來，輕聲笑道：“別急……別慌……我……是會等你的……”
掌心裡，裴梓苒的眼睫不安的眨動。
片刻後，眼睫不再顫抖，一抹溼潤卻被他接住。
秋以辰放下手，看着裴梓苒潮溼的眼睛，無力的揚了揚脣，“你……還會爲我哭……值了。”
裴梓苒咬着下脣，低頭從揹包裡找到了止血藥。
秋以辰背後的傷口太大，也太嚴重了。
止血藥敷上去，立刻被流出的血沖掉。
幾乎整個後背的肌膚都沒有了……
秋以辰趴在石板上，任由裴梓苒給她上藥，眼前一陣白一陣黑，無論黑白，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沒有告訴裴梓苒，而是輕笑着說：“找你……好像一直都在給你製造麻煩……在沙漠……在莫斯科……在這裡……我很煩，對不對？”
裴梓苒鍥而不捨地給他上藥，拿出紗布纏了上去。
血勉強止住了，但紗布也很快被染得通紅。
人的身體裡到底能有多少血……
秋以辰的血是不是會流光……
裴梓苒指尖顫抖得幾乎拿不出藥瓶，眼前是赤目的紅，到處都是血，是秋以辰的血……
秋以辰的頭抵在石柱上，低聲笑着：“……我想過了……以後……還是不纏你了……沒有我纏着，你……就不會再倒黴……”
“不要說了，”裴梓苒把扶他下來，不敢讓他的背後靠在牆壁上，只能讓他趴在自己懷裡，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側顏：“我們會出去的，一定會！”
“對……”秋以辰輕輕的笑，“會出去的……我還要帶你回臨海……臨海……我媽爸……大哥……景澈……幫我告訴他們，如果人真的還有下輩子……下輩子……我還會很不要臉的……做他們的親人……”
“什麼下輩子，根本沒有下輩子，你這輩子還沒過完，這麼早談下輩子做什麼。”裴梓苒的聲音顫抖得不像樣子，手握着秋以辰的手，卻感覺不到半點溫度了。
“我，我只想說……苒苒……”
“嗯？”裴梓苒眼睫低垂，眼中都是水霧。
“下輩子……別再遇到我了……也別……喜歡我了……”
秋以辰喘了一口氣，聲音很微弱的說，“喜歡我……太辛苦。”
裴梓苒死死咬脣，眼淚從眼眶中滴落。
秋以辰目光漸漸的抽離出去，“我真的……好想帶你回去……回臨海……回明月灣……回……家……”
“秋以辰！”裴梓苒慌了，“秋以辰！以辰！以辰！”
秋以辰笑着看她，眼睛裡是她曾經不顧一切追求的，是她付出了全部想換取的……是她一直想要的，屬於秋以辰的愛。
裴梓苒去翻揹包，想翻出藥，哪怕一顆也好！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拼命的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一種能救秋以辰的藥。
“以辰，以辰你醒醒，別睡，你醒醒啊！”裴梓苒的眼淚止不住地流。
一滴一滴的淚掉在秋以辰臉上，秋以辰卻感覺不到了。
他是真的想花一輩子時間爲自己做的事情贖罪，也想花一輩子的時間來打動裴梓苒。
可他的一輩子，太短暫了。
這一生，他給了裴梓苒太多的傷害……他慶幸自己沒有還清，因爲沒還清，纔有下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