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他幾近瘋狂的宣告,凝霜眼底漸漸浮現一層冰冷的憐憫之色。
“你真可憐,你能得到的不過是個虛名,我的心,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看到他瘋狂的面容在她的話語中崩裂,露出一絲破碎驚恐的神色,凝霜驟然感到一股報復的快感。
因爲在乎,所以纔會有這樣的瘋狂,因爲在乎,所以纔會爲她的話感到驚懼。
原來你竟是在乎的,哪怕你的在乎是因爲輸給了秦慕雲,輸給了自己的大哥,輸給自己不想輸的人,哪怕更單純的是因爲自己輸不起。或者是因爲無法接受自己想征服的女人,心裡始終是另一個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但在這一刻,他卻是真實的驚痛着。
對凝霜來說,這就足夠了。這場仇恨的角逐,怎麼可以只有她一個人痛苦着。
凝霜驀地凝聚起一絲鬥志,她不會向他低頭,哪怕以任何形式,就算是折磨,也要互相折磨。心裡再沒有了輕生的念頭,他越是折辱她,她就越要活下去,不管多痛苦都要堅持下去,不能讓自己被他打倒,她要親眼看到他的失敗。
“就算我死了,就算葬入你家的祠堂,我的心也不會是你的。”
挑釁一樣的話語,激起秦慕崢更大的怒火,手一揚,凝霜被狠狠推開,身體撞到浴池的壁上,水花激起怦然巨響,凝霜只感到後背一陣劇痛襲來,眼前迷濛一片,不知是水霧遮擋了視線還是暈眩得出現了幻覺,好一會兒五感才恢復到身體上來。
“滾出去!立刻給我滾出去!”
不遠處,秦慕崢勃然怒喝。
凝霜咬了咬牙,撐着劇痛不已的身體從浴池邊爬起身,卻因爲劇痛幾次跌倒,好不容易上岸,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一步步慢慢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到小木屋的時候,雪蓉已經等候多時,一見到她就驚喜地叫:“王妃你總算回來了,我怕你又被徐姑姑刁難——”話未說完就看到她一身溼淋淋狼狽不已的模樣,不由大吃一驚,“王妃,你這是怎麼了?我聽說你被徐姑姑叫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凝霜搖了搖頭,支撐着走回來已是不易,哪裡還有力氣解釋旁的,只虛弱地應道:“我沒事,只是背很疼……”
“背很疼?我看看。”雪蓉轉到她後面,輕輕揭開她的衣服,立即抽了一口冷氣。
“你的背怎麼淤青了這麼一大塊?”看上去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最嚴重的地方都隱隱透出血絲來。
“雪蓉,別問了。”
見凝霜一副不願再提的樣子,雪蓉只得不再詢問,扶着她來到牀邊:“我剛好帶了一些傷藥過來,你趕緊躺下,我幫你上藥。”
“謝謝你,雪蓉。”凝霜安靜地趴在牀上,閉上雙眼。
雪蓉看着她雪白的肌膚上那一片慘不忍睹的傷處,心裡一陣難過,不知道誰會對一個柔弱女子下這樣的重手。
細心地爲她塗完傷藥,發現她不知是累的還是痛的,竟然已經暈睡過去。看着她的疲憊不堪的面容,雪蓉不禁一陣心酸,輕輕道:“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伸手給她拉上被子,這才轉身退了出去。
那天過後秦慕崢安靜了不少,再沒叫人傳喚她,只有徐姑姑依舊時不時出現在面前挑刺,不是嫌棄她活幹的不好,就是發配她做些額外的事情。對於凝霜來說,只要不用時時面對秦慕崢,其他的沒什麼不可以忍耐的。
過了幾天,她背後的傷漸漸恢復過來,不再痠疼得難以忍受,唯有皮膚上的小紅疙瘩不僅沒有消褪,反而有增多的趨勢,凝霜無奈,卻絲毫沒有辦法。思來想去,只得憑藉記憶,將上次患病時的藥方默下來,讓雪蓉拿着方子偷偷到藥鋪抓藥給她,這樣纔多少緩解了症狀。只是凝霜現在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唯一值點錢的銀簪子在典當拿去給雪蓉支付藥錢之後便告罄了。
想起種種困境,凝霜感到真正是一片愁雲慘淡。
夜深闌靜,凝霜因背後傷勢未完全好,側身臥在牀上,一時輾轉難以入眠,乾脆爬起身走到院子裡。
是夜,月明星稀,
涼風拂面,就好比以往她在相國府裡的夜晚一樣。可是境遇卻大不一樣,那時相國府的天地就是她的全部,那裡有將她視作明珠的父兄,每日裡唯一操勞的不過是明日該給父親準備什麼藥膳,大哥離家未歸不知什麼時候纔能有消息,茶樓的品種許久沒有翻新客人沒有往日多了……等等瑣碎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卻是無比幸福。
誰能想到,昔日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相府千金,如今淪落爲卑賤的女奴。
迎着夜風,凝霜長長嘆了口氣。
“如此星辰如此夜,爲誰風露立中宵?”身後一個輕挑的聲音響起。
凝霜循聲轉頭,看到自己屋頂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明豔的火紅色衣袍在月色下獵獵飛揚,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翹的脣角,高高束起的發冠。全身散發着散漫不羈的氣息,卻又蠱惑人心,好像那悠遊物外的精靈。
這個人彷彿渾然一道天成的風景。
“是你。”凝霜訝然。
那人喜笑顏開,自屋頂躍然而下:“原來美人兒還記得我啊。”
“上次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想讓人忘記也很難吧。”凝霜打量着他,“這裡是三王府,你是什麼人,爲什麼三更半夜出現在這裡?”
那人脣角噙了一縷笑意,朝着凝霜俯下身來:“偷香竊玉,自然是夜間行事比較好,三王府的那些護衛可攔不住我。”
凝霜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挑眉:“採花賊?”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羽扇在臉頰邊搖曳出幾許翩然風情,映着桃花眼中,落英紛飛。
凝霜搖頭,有幾分哭笑不得,自然不會相信他口中所說:“以公子的天人之姿,根本犯不着偷香竊玉,若是你願意,傾心於你的女子不在少數。”
桃花眼眨了眨,殷殷期盼:“那麼也包括你嗎。”
凝霜正色道:“上次你就已知道,我嫁人了。”
秋瑞陽不以爲意:“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兩情相悅,何須顧忌那麼多世俗規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