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曉想說什麼,章方佑攔住她,柔聲道:“春曉,咱們相識的時間還太短,你就當給我個機會,讓我可以多和你見見面,讓你更清楚地瞭解我,好嗎?”
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還能不好嗎?沈春曉微笑點了點頭。
這時,有人叫道:“春曉?!你旅遊回來了?”
前方不遠處的路燈下,站着一個人。沈春曉沉浸於自己的甜蜜中,聽到叫她才發現,等到看清是誰,不由失笑道:“杜衛琪,是你呀!你怎麼在這兒呢?”
杜衛琪穿着休閒服,應該是在散步,他緩步走近,勉強笑道:“我晚飯後散會兒步,沒嚇着你吧?”
沈春曉搖頭:“沒有沒有,我哪有這麼膽小。”現在都九點多了,是他晚飯太晚,還是他散步太久?她沒細想,道,“十幾天不見啦,你還好吧?”
杜衛琪勉強笑道:“還是老樣子,你呢?”他看看章方佑,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是……”
沈春曉看看章方佑,嫣然一笑,轉頭笑盈盈地對杜衛琪道:“我爲你們介紹,杜衛琪,我們同一小區的鄰居;章方佑,我男朋友。”
章方佑伸出手,笑道:“你好,杜先生!”沈春曉這一句“我男朋友”讓他心情舒暢,開心極了。
杜衛琪也笑道:“章先生,你好!”
兩個男人握手。
“杜先生,你和春曉是鄰居,謝謝你以前對春曉的照顧!”章方佑彬彬有禮。
“客氣了,照顧這回事,哪輪得到我?”杜衛琪開着玩笑,笑得卻有點黯然,心裡嘆了口氣,他不是晚飯太晚,也不是散步太久,只是知道她昨天已經旅遊歸來,在這裡等她。可是,他看到一個男人送她回來,並且從她口中得到證實,他是她男朋友。
這意味着,他以前沒有走進她的心裡,以後也沒有機會了。感情的事,真沒有先來後到,他和她,到底無緣。那份存在心裡那麼久還沒來得及表達的好感,只能自己慢慢消化了。
杜衛琪和他們閒聊了幾句,微笑道別。
沈春曉對章方佑道:“方佑,你早點回去吧,小心開車!”
“嗯,那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走了幾步,沈春曉回過頭,章方佑的車已經開走了,她看看融入車流的那輛車,聳聳肩,調皮地笑了笑,回公寓。
剛出電梯,還沒進門,她的手機就在包裡歡唱。沈春曉意外,這麼快章方佑就來電話了嗎?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安珠。
難得,她居然會選在這個時間,於是笑着接通,邊走邊道:“又在哪裡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呀?”
“我呀,是天天聲色犬馬,夜夜紙醉金迷!”安珠調笑。
“那你還有空理我?”
“快樂要和好朋友分享嘛,”安珠幸福地笑,“告訴你春曉,丹尼爾向我求婚了!”
“真的?你終於肯定下來了,難得啊!”
“別說得我跟個花心大蘿蔔似的!”安珠含羞帶嗔,“丹尼爾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我是真的愛他,你知道的,要不是因爲愛,我當初爲什麼會放棄國內的一切,跟他遠走加拿大?”
“見識過你的瘋狂了,才兩個月,就敢跟他私奔!”沈春曉撇嘴。
“丹尼爾就像一團火,我寧願做那隻飛蛾!春曉,你不明白的,我從沒有對一個男人這樣瘋狂愛過。”安珠甜蜜地說。
“好啦,別在我面前秀幸福了。我知道你找到真愛,知道你幸福,每次都聽這些,聽得我特自卑你知道嗎?”沈春曉笑。
“別自卑,我又沒答應他。”
“爲什麼不答應?你不是愛他嗎?”
“戀愛多好,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只想一直保持着戀愛的激情,不想讓婚姻把愛慢慢消磨掉。”
“這是什麼邏輯?!”
“你就別管我什麼邏輯了。其實今天打電話給你可不是秀我的幸福的,聽燕茗說你找了個男人,我呀,是特意打電話來向你祝賀的!”
“還祝賀?有必要這麼誇張嗎?”沈春曉笑,已經到了門口,她低頭從包裡找鑰匙。
“當然有,難得你有開竅的一天,值得普天同慶!”安珠說教,“現在知道戀愛的好處了吧?想想浪費幾年的光陰,多麼不值啊!你呀,還真欠一個能讓你動心的男人,告訴我,這男人長得什麼樣兒,讓你可以放下幾年的心結?”
沈春曉已經進了門,換了鞋,正走向沙發,聽了安珠這一問,遲疑了一下,才道:“他,有點像那個人。”
安珠和趙燕茗不同,趙燕茗是她來到這個城市才認識的,而安珠是她大學的校友,在大學裡關係就很好,對她之前的那段感情,是一清二楚的。
安珠沒反應過來,問道:“像哪個人?”問完突然想到了,試探地道,“賀廣晨?”
沈春曉已經在沙發上坐下,她點了點頭,想到電話對面的安珠看不到,又底氣不足地補充:“是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幾乎就以爲是他了。”
“沈春曉你腦子燒壞了吧?”安珠驚叫,“你找誰不好,幹嗎要找個長得跟那王八蛋像的?難道當初被那王八蛋傷害得還不夠,你還想像老牛反芻一樣回味回味?”
“唉,安珠,你想到哪裡去了?他們倆長得像只是巧合,但他們性格完全不一樣,真的!”沈春曉趕緊澄清。
“春曉,你太感性了,你……”安珠想說什麼,又頓住,然後道,“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有感覺,就交往下去,如果僅僅只是因爲和那王八蛋長得像,我勸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我對他是真的有感覺,至少,和他在一起,我是真的想再談一場戀愛。之前對別的男人,我都是心如止水的。這點我很清楚。”
“你清楚就好。咱們是好朋友,只要你快樂,我也就替你快樂了。”安珠輕鬆地道,“不說了,丹尼爾來接我午餐,下次再聊。拜拜!”
“拜拜!”
掛了電話,沈春曉身子後仰,讓自己舒服地躺在沙發的靠背上。安珠的話是給她提醒,她明白安珠的擔心。可她對章方佑,是真的有感覺的。她相信,章方佑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這讓她充滿了信心,她和他,是因爲緣分在一起,而不是因爲賀廣晨!
沈春曉在軟軟的沙發上把未來憧憬了一遍,具體到一個溫情的擁抱,一句體貼的話語,一杯牛奶,一個晚安吻,好像自己已經是那些肥皂劇裡的主角,正享受着浪漫和溫馨。
她發現自己想象力天馬行空起來,還真夠豐富的,一個人的腦海裡,就可以構思以後的幸福,可幸福真是這樣子的嗎?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如果這麼簡單,這世上的愛情該是多麼完美。
似乎爲了配合她的憧憬,章方佑在半小時後打來電話,告訴她他已經到家,並且,正在想她。沈春曉心裡甜滋滋的,好一會兒,她才帶着意猶未盡的微笑,收回沉浸在甜蜜中的思緒,離開溫暖的沙發去洗澡。
洗完澡後,沈春曉搬出筆記本上網,在QQ裡她對閒庭說:“休假後第一天上班,真是苦樂參半,憂喜並存。”
閒庭笑道:“怎麼這麼多感觸?”
沈春曉手指翻飛,在鍵盤上敲:“這十天裡,工作中堆積了太多事,有些事情的變數更是我沒有想到的,我差點就全軍覆沒了。”她對盧浩翔雖然不肯說謝謝,但心裡還是很感謝的,對着外人反倒能說了,“幸虧有同事幫忙,不然,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應該如釋重負,爲什麼還會樂中有苦,喜中有憂?”
“不能掉以輕心啊,這次工作中的事讓我想到了很多,以前考慮得太不周全,這種錯誤不能再犯。想到工作環境是這樣的,不免心裡苦笑了。不過,我沒想到的是,有個同事居然會對我施以援手。”
“同事三分親嘛,互相幫助很正常。”
“關鍵是,平時我和這同事關係不大好,甚至……很緊張。我們都不能和平共處,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沈春曉輕輕嘆了口氣,把這段話發出去。
閒庭饒有興趣地道:“是嗎?看來你對這同事很無語。”
沈春曉帶着幾分困惑,帶着幾分揣度,把她和盧浩翔的“恩恩怨怨”全說了出來,閒庭是個很好的聽衆,何況隔着網絡,誰也不知道誰是誰,這也是現代人舒解壓力的一種方式。她還提到章方佑,提到那次旅行,提到盧浩翔的電話,提到他不算體貼的體貼。最後她道:“其實我很感謝他,不過,也許是習慣了劍拔弩張的相處方式,我無法對他說出謝謝兩個字。閒庭,你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閒庭回覆:“也算遇到過吧,其實順其自然就好。你也說了,習慣了一種相處方式,如果你說謝謝,也許他反倒覺得不習慣了。”說着,他發過來一個笑臉。
沈春曉也笑了,提到習慣,她覺得好像真是習慣,她和盧浩翔就沒有好好相處過。盧浩翔的三言兩語就能挑起她的怒火,雖然他幫過她,可當時,他不也動過手腳,讓自己差一點不能坐上市場部經理的位置嗎?
雖然這件事她一直沒有證據,可從後面盧浩翔對她的輕視裡,她不作第二人想。因此,即使他幫她,她可以理解爲他在爲自己曾經的過分而補償。
再說,她也幫過他呢,把那麼重的他架出酒吧,送回家,累出一身汗,還幫他買藥買紗布包紮傷口。
想到他在電梯裡癱軟如泥,任她“蹂躪”,想到先前的一腳,讓他痛得齜牙咧嘴,她脣邊不自禁浮現出一抹微笑。暢快啊暢快!
“閒庭,你說得對,順其自然吧。不過我很不服氣,在別人面前,我都是淑女,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氣。可在他面前,我一向自信的控制能力一點用也沒有,總會輕易失控。誰說嘴不是最有攻擊力的武器呢?就像今天下午,我心裡是感謝他的,可他嘴上真不積德,結果,我不但沒謝他,還踩了他一腳。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我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可他就有辦法讓你連那點內疚也沒有。可惜呀,如果他嘴上沒有那麼損,也許我們能做好朋友。”她感覺遺憾似的幽幽嘆了口氣。
閒庭發了個齜牙大笑的表情過來,說道:“你們的相處方式已經一年多了,一時要改變,不論是你還是他,恐怕都需要一些時間。他肯幫你,肯定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他用言語傷害你,也許只是一種掩飾。就像一個一直做壞事以壞人自居的人,偶爾做了一件好事,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做好事的。”
沈春曉笑了,這比喻太有趣了,她道:“你的分析我覺得很有道理,也許是這樣吧!”
閒庭發過來一個笑臉。
過了良久,沈春曉問:“閒庭,你有過深愛的人嗎?如果你愛一個人,卻被那個人深深傷害,你會怎麼樣?”
閒庭沒有馬上回答,沈春曉繼續道:“我就遇到過,我把自己封閉了四年,這四年裡,我拒絕打開心門,拒絕愛情,拒絕婚姻。”
“過去的事,何必一直執著!”
沈春曉的臉上情不自禁浮現一縷微笑,繼續打字,“是啊,我太執著於過去,在回憶裡難以自拔。我都以爲我已經愛無能了,不過現在,我已經走出來了,我準備讓自己再學會愛!”
“從你的字裡行間,看出來你感覺很幸福!”
“也許吧,我覺得更多的是戰勝了自己,我敢走出這一步了,於我本人來說,這就是個不小的進步。幸福不是誰賜予的,而是要自己努力去追求的。”
“說的是,幸福不在追求的路上,就在追求的終點!”閒庭發來笑臉。
“閒庭,也祝你早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沈春曉笑。
那邊沉默,過了好久,發過來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