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見他眼裡布着血絲。也不纏他說話,只是笑了笑,便翻了個身,接着睡自己的回籠覺,方纔一直擔心他二人不知去了何處,這時平安回來,也可以心安了。
容華累了這些天,也很是疲倦,望了望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得四仰八叉的古越,有一瞬的滿足感,不再說什麼,上牀合了眼。
白筱躺下去已經沒了睡意,熬到天亮,到是古越先醒,他捂着額頭翻身坐起,迷惑的望了望周圍,最後將視線投在白筱身上,皺了皺眉,想了半天,方想起昨晚被容華偷襲之事。
俊目一窄。直接踢了身上蓋被,躍上容華的牀,一腳向仍在睡的容華踹了過去。
容華身體突然一翻,巧巧的避開他的一腳。
“你居然偷襲我。”古越一挑眉,又是一掌向他拍過去。
容華擡掌攔開他拍來的手掌,翻身躍起,睜眼不以爲然的笑了笑,“你是來尋捱打的。”
古越沒忍不住也是一笑,馬上重新板了臉,“誰捱打,還難說。”
白筱睜大眼看着容華的牀幔亂搖,不敢相信,那二人,一個少年老成,一個暴烈陰鬱,兩個這麼樣的性子的人,居然在牀上打架……
突然見古越飛起一腳踹在牀柱上,碗口粗細的雕花牀柱‘咔’的一聲,生生被他踢斷,整個牀幔往下塌陷。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一左一右,從牀的兩側躍出,平平穩穩落在地上,一起看向瞪圓了一雙眼的白筱,白筱忙將眼一閉,接着裝睡。
古越‘嗤’了一聲,這女人簡直……
容華也不禁一笑,這丫頭實在是……瞥了眼牀上的一片狼籍。搖頭一嘆,“好好的一張牀,就被你這麼毀了。”
古越兩眼望天,道了聲,“上朝。”又朝着屋外喚了聲,“打水。”不再搭理容華,去一邊等着知秋打水進來洗漱了便轉回太子殿更新衣裳上朝。
容華卻不急着走,吩咐知秋尋木匠來修補牀柱,又叫人送來早膳,才走到白筱榻邊,見她竭力忍着不睜眼,濃密的長睫毛卻是不住的輕輕抖動,勾脣一笑,從懷裡取了她的那隻釵子,輕貼了她頸側,‘哎呀’一聲,“別動,我昨天捉來練藥的一條蛇鑽進了你的蓋被裡了。”
如果說別的,白筱鐵定不信,但他說是用來練藥的蛇,她便有幾分相信。再加上聽他口氣認真,哪還顧得裝睡,‘嗖’的一下坐起來,提了被子亂抖,“蛇在哪裡,蛇在哪裡。”
容華含笑看她,看她還裝不裝睡。
白筱見他這神情已然料到是被他捉弄,正要發火,突然背後有東西順着她的頸項滑進胸衣,一路往下,涼涼癢癢,貼在了雙乳之間,不住搔着她胸前肌膚,又冰又癢,一愣之下,只道真的是有蛇爬進去了,花容失色,又不敢伸手去抓,更不敢叫容華伸手到她衣裳裡去抓蛇。
又急又怕,‘哇’的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容華反而愣了愣,眼裡笑意慢慢褪去,坐到榻邊,伸手去抹她眼上的淚,“我不該嚇你,別哭。”
白筱現在哪理會他嚇她不嚇,在意的是兩乳間的那條蛇,哭的越兇,那蛇就在她胸前扭得卻厲害。她就越怕,看着容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憋得滿臉通紅,不住抽噎。
這一來,容華反而不安了,怕不是她身上除了春合散,還中了別樣的什麼毒,捉了她的手腕,只覺她脈搏雖然跳得甚快,卻並無別樣不妥。
更是心驚,世間他都察覺不出的病或者毒,實在不多見,將她拽過來,抱進懷裡,怕她亂動,一手將她緊緊箍住,一手去摸她額頭,“你哪裡不舒服?”
意外的是,她居然僵着身子任他怎麼動作,一動不動,小臉卻是越漲越紅。
她越是如此,容華越是擔心,放開她要去取藥箱。白筱忙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他,脣張了幾張,才怯生生的道:“蛇……蛇……”
容華驀然大鬆口氣,原來她是嚇得,垂眸暗吐了口氣,他這是怎麼了,剛纔如果不是過於擔憂,怎麼可能明明沒事,卻誤以爲是他不認得的什麼病症。
這些年除了古越,他何嘗這般擔心過誰?
重新坐回榻邊。伸掌的擦**臉上的淚痕,柔聲道:“沒有蛇,是我嚇你的,我這地方蛇是不敢靠近的。”
他長年與藥物和毒物打交道,他的住處到處是藥,雖然人聞不出來,但蛇蟲卻是不敢近前的。
“有。”白筱小心的呼吸,垂眼掃向自己胸前,臉更紅了,生怕惹了那條蛇,在她胸前咬上一口,那可就不得了了。
容華視線落在她胸前,算是明白了,忍俊不禁,手指摩挲着她面頰輪廓,眼角帶了抹戲笑,“要不要我幫你捉?”
白筱覺得他眼裡的戲笑很欠揍,但指着他捉蛇,不敢將他罵走。然想着他抻手進衣裳裡捉蛇,定然是要碰到她胸前肌膚,不自在起來,剎時間,不光是臉紅,耳廓都紅得熟透,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扁着嘴將他望着,委屈得又想哭。
“還是我幫你的好。”容華手指從她臉上滑下,觸着她的領口,白筱忙閉了眼,緊張得屏着氣,呼吸都不敢。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而胸前那東西還在不住的搔着她的肌膚,越加着急,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睜開眼。卻見他定定的將她看着,眼底黑得厲害,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她睜眼看他,纔將視線挪向別處,收回放在她領口上的手。
難道他不肯幫她捉蛇了?白筱心裡一急,“你……你……”
容華站直身,微微一笑,眼裡已沒了那抹戲笑,“不是蛇,是釵子。”
“釵子?”白筱愣了愣,念頭飛轉,壯了膽子,提了衣領,低頭往裡面一看,臉由紅轉黑。
裡面哪裡是什麼蛇,是昨日被他奪去的那支金釵,釵上的東珠剛好壓在她胸前,她一吸氣,東珠便在她胸脯上滾動,所以才癢得難受。
氣得渾身發抖,掏出釵子向他砸了過去,“你這個混蛋。”
容華順手接了,也不客氣,直接收入懷裡,“早飯要涼了,起來洗洗用餐。”
白筱被他氣得無處不起火,還有哪門子的心思吃飯,順手撈過枕頭又朝着他砸了過去,“你是我見過最無恥,最下流的僞君子。”
容華接了枕頭,往牀上一擲,“這枕頭不要也罷,反正你用不着睡這榻了。”
白筱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她就要給古越當暖牀的,是不用睡這榻了,心裡頓時堵進一塊石頭。
這一堵,人反而冷靜了下來,跟他這麼糾纏下去,誤了時間,想走也走不了了。
腦瓜子飛轉,這時能帶她離開南朝的,怕只有一人,那便是風荻,只是不知她失蹤已有大半個月,風荻是否還在南朝。
要打探他的消息,也只能前往‘竹隱’。
容華見她愣愣出神,默看了她一會兒,神色慢慢恢復成平時所見的淡漠,“明日雖然只是成人禮,但擇日便是封妃,南朝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屬。做南朝太子妃,有何不好?你可以借南朝之力,做你想做的事。”
白筱笑了笑,他們可以與不愛的女人一起,她卻無法做到,借南朝之力?這代價未必大了些,擡眼看他,眼裡帶着譏諷,“我給古越做妃子,你這般對我,又算什麼?”
他動不動就對她摟摟抱抱,摸摸碰碰,全無禮數,難不成要她做他二人間的玩物?
容華神色不變,看了她一會兒,道:“不是你所想的。我叫知秋爲你備水。”說罷轉身離開。
白筱有些意外,他當真知道她想的什麼?
洗漱回來,容華已在桌邊坐下,乘碗白果粥放在身邊座位上,遞了筷子給她,“吃吧。”
要想逃走,也就得有力氣,白筱也不推脫,在他身邊坐下,接了筷子就吃。
他不時爲她挾着小菜,自己卻吃得很少,隨意喝了半碗粥也就不再吃什麼,直到她吃完,才起身招呼知秋進來收拾。
走到屋角在香爐里加了把香料。
白筱覺得有些奇怪,他身上從來聞不到薰香味道,說明他平時並不薰香,但從昨天回來,這屋裡薰香沒斷,他什麼時候變得喜歡薰香了。
聽他道:“我出去辦些事,你如果悶了,附近走走便好,不可離開這屋一個時辰以上。”
白筱嘴角一撇,那可不成。思量着自己一個人溜出宮,怕是出去不出,“我有點事想去去‘竹隱’。”溜不出去,就正大光明的出去。
他想了想,“出去散散心也好。”
白筱不見他攔着,略略意外,或許他當真以爲她會稀罕這個所謂的太子妃之位,所以纔沒有顧慮,心中得意,臉上哪敢有所表示。
目送他離開,飛快的在衣櫃裡尋着自己以前的包裹,不拿衣裳,只是將那裝着小金豆的金絲荷包帶上,喚了知秋。
知秋不等她吩咐便道:“容公子已吩咐小的爲姑娘備好了車。”
白筱睫毛輕閃,他到是事事周全,他如果不是那麼壞,真是個不錯的人。
撩開車簾,淡淡幽香飄來,眼角處見車廂一角也點着香爐。
知秋順碰上她的視線看過去,道:“是容公子吩咐點上的。”
白筱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身上並無什麼不妥當,再聞那香,焚的是龍腦香,與方纔屋中所焚一樣,雖然奢侈了些,卻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想到古越身上常有龍涎香味道,眉頭一皺,垮下了臉,難不成是古越喜歡薰香,爲了明天的成人禮,臨時抱佛腳,把她也薰一薰。
到了‘竹隱’白筱更是嗤鼻,不過是個成人禮,爲了把她薰香來,這香都焚到了‘竹隱’,每行十步便能見到一個香爐,焚的也盡是龍腦香。
不管她走到哪兒,這香總要把她薰着。
龍腦香雖然比不過龍涎香昂貴,卻也是價格不菲之物,這麼個焚法,她在這‘竹隱’呆上兩個時辰,怕是要燒掉不知多少萬金。
平時看着古越和容華二人,不覺他們生活奢侈,爲個成人禮卻奢侈到這地步。
香巧聽說小竹來了,愣了半晌,頭皮發麻,她大半個月不見人影,明日便是成人禮的日子,這時來這兒做什麼,迷惑歸迷惑,不敢不去接着。
白筱不願與她浪費時間,喝過一盞茶,開門見山的問道:“這些日子西越王子對我們茶莊的服務可還滿意?”
香巧聽她問的是風荻的事,而非古越的事,暗鬆了口氣,“西越王子半個月前,便去青山泡溫泉去了。”
白筱苦笑,他倒是會享受,不要用他的時候,沒臉沒皮的往她屋裡撞,要用他的時候,鬼影都見不到一個。
既然尋他不到,逃走一事,也只能自己想辦法,也沒必要再在這裡陪着香巧幹坐,正想起身告辭。
見端嬤嬤捧着茶壺上來給她倒茶。
自從上次罰過端嬤嬤以後,雖然是白筱開口招了她回來,但她對白筱心存懼意,每每見到白筱,都是繞道而行,儘量不在白筱面前晃動,免得又招了白筱不痛快,將她再次趕出去。
象這樣主動上來爲她斟茶還是頭一回。
白筱心裡便存了想法,怕是有什麼事,也就坐着不動。
端嬤嬤給她斟茶時緊張的手發抖,又怕撒了茶,折騰了半天,將沒能把那茶斟上。
白筱看不過去,“算了,我自己來吧。”伸手去她手中接茶壺。
端嬤嬤手突然一抖,半壺茶倒在了白筱衣袖上,好在茶水並不燙。
“看你做得好事。”香巧忙起身一邊喝罵端嬤嬤,一邊取了絲帕爲白筱抹試衣袖上的茶水。
白筱覺得不過是溼了些衣袖,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無防。”
端嬤嬤也忙上來幫忙收拾她袖上茶水,象是要查看她裡面衣袖是否打溼,翻開白筱半攏了手背的外袍衣袖。
她雖然是一時急情,但這舉動也着實唐突了些。
衣袖翻上,露出白筱手腕上一粒米粒大小的鮮紅豆粒。
白筱擡眸間見香巧和端嬤嬤雙雙臉色一變,當是沒看見,不露聲色的收拾了袖上水漬,從容的放下外袍衣袖。
香巧神色已恢復正常,賠禮道:“端嬤嬤太過不小心,弄溼了姑娘的衣衫。”
端嬤嬤已一邊跪下,“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該死。”
白筱笑了笑,“不過溼了點袖子,何需如此,別跪着了,起來吧。也沒什麼事,我也該回去了。”
說完起身往外走。
香巧和端嬤嬤忙跟在後面相送。
白筱攔下她們,“也不是外人,別送了,反正知秋在外面候着呢。”
香巧和端嬤嬤也不堅持,向她福了福道了別。見白筱轉過屋外花徑,香巧整個人垮了下來,端嬤嬤忙一把扶住,“姑娘,她當真中了春合散?”
香巧揉着太陽穴,點了點頭,“我不會看錯,早上容公子派人來吩咐焚香,我就有所懷疑。”
端嬤嬤眼裡閃過喜色,“春合散無藥可解,那她……”
香巧搖了搖頭,“春合散並非完全無藥可解,如果她尚是處兒,而服藥未滿七七四十九日,在月圓之際破了身,去了身上毒血倒是可以解……”
端嬤嬤抽了口冷氣,“這麼說來,太子突然宣佈月圓之時行成人禮且不是爲了她?”
香巧點了點頭,“這麼看來,的確如此。”
端嬤嬤恨得咬牙,“春合散和焚香有什麼關係?”
“春合散只要服上三次,便有可能發作,龍腦香可以在春和散發作時起一定的剋制作用,當年長公主……”香巧話出了口方覺失言,忙將話頭打住。
端嬤嬤憤憤道:“太子將她寵過頭了,既然中了春合散,大可在宮裡呆着,她這麼有事沒事的出來逛一圈,便燒掉了萬兩黃金,哼……”
香巧苦笑,“怕是因爲她不知道春合散這回事,而他們怕也不想她知道,所以纔會如此鋪張。”
端嬤嬤更是氣惱,“她雖然長得標緻,但太子一慣主張節儉,怎麼就爲了她,沒了節制,這以後不知要燒掉多少銀子。太子被她美色所迷也就算了,容公子這麼冷靜的個人,怎麼也不攔着。”
香巧脣邊苦意更濃,“這怕也是他的意思,纔不會攔着,巴巴的叫人送了香來吩咐我們趕着點上。罷了,去問口門看看,如果她走了,就叫人把香滅了。”
她們說這一席話的時候萬萬沒料到白筱早折了回來,立在門外聽了個明明白白,心裡亂成了一團亂麻,手上那鮮紅米粒的確是服了春合散才長出來的,每服一次,便紅上幾分,她已服了三次藥,這米粒紅得如鮮血一般。
想起古越之言,“在下面,你可還能那般荒yin無度?”他所說的竟然是長公主……
又想着容華的話,並非她所想……她的確是誤會他了,他們這麼做不過是想給她解毒……助她解毒,又許她妃位,這算不算給她恩典?
她苦笑了笑,一時間心裡不知是何種滋味,抽身奔向大門口,撩簾上了馬車,望着那香爐裡綿綿冒着的青煙,心間五味雜陳。
某一個關鍵的時刻在倒計時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