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迤邐而行,一路前往熱河行宮。康熙將十八阿哥胤祄幾乎不離身的帶在身邊。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胤祄都是密貴人王氏所生,此次全都隨着康熙一同避暑塞外。
一到熱河,康熙便興致勃勃的要去行獵,胤祄還不滿八歲,所以留在了行宮裡,其餘的阿哥們都隨駕而行。十六阿哥胤祿與十七阿哥胤禮最是要好,他們雖非一母所生,可感情卻比其他兄弟們都來得親厚,他們兩個都喜歡跟在胤祥的屁股後面,“十三哥,十三哥!”叫得親熱無比。胤祿喜武,胤禮喜文,而胤祥又是文武全才,兩個小傢伙對他簡直都崇拜到了極點。
在熱河住了一段日子,康熙便命令隊伍繼續向北越過大漠去行圍打獵。到達永安拜昂阿的駐地時,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行程受阻,康熙只得下令暫時留在此地。
塞外的天氣變化多端,晚上剛剛放晴的天氣,早晨一起來又是大雨滂沱;明明十分炎熱的溫度,一到入夜卻寒風凜冽。康熙與胤礽坐在大帳裡,一邊品着香茗一邊談論着朝中的事宜。
“皇上,奴才是十八阿哥跟前的小栗子,奴才有事稟報。”門外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康熙微怔,應了聲:“進來。”
小栗子緊走了幾步匍匐在地,低着頭聲音細弱地說:“啓稟皇上,十八阿哥突然發起了高燒,奴才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什麼?”康熙騰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隨行的太醫看過沒有?”
“已經召了太醫,此刻太醫正在給十八阿哥診脈。”
略鬆了口氣,康熙繞過身前的案几,道:“朕去看看。”已然走到了帳篷門口,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回身卻見胤礽還在慢條斯理的品着茶。康熙只覺得胸口一堵,挑了挑眉他還是隱忍了下來,邁步向胤祄的帳篷走去。
太醫開了方子,稱胤祄是受不住天氣驟變,且一路上風餐露宿過於疲累纔會發起高燒,只要燒退了便不會有大礙。
望着胤祄燒得紅彤彤的小臉兒,康熙不禁一陣陣的心疼,這個兒子他一直愛如珍寶的捧在手心裡,如今看他病成這個樣子,真的好似用刀在剜割他的心一樣。在胤祄的牀邊守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康熙纔回到自己的寢帳休息。
雨終於停了下來,放晴的天空一下子又變得驕陽似火。胤祄的病情雖未痊癒,卻平緩了許多。康熙不忍帶着他再度顛簸勞頓的前行,便留下胤祄在永安拜昂阿的駐地休息,自己則帶着其他的兒子們繼續前行。
還沒有走出去多遠,就聽到一個高亢的聲音遠遠的傳來,“皇上有旨,後隊變前隊原路返回。”這是傳信兵的聲音。
胤祿一愣,急忙勒住了馬繮,一臉不解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我們要原路返回呀?”
衆皇子也都摸不着頭腦,幾個人騎在馬上正四處張望着,就見小福子急顛顛的跑了過來,見到胤祥等人,他慌忙上前上氣不接下氣的打了個千。
“發生了什麼事?”胤祥問。
小福子嚥了咽口水,喘着粗氣道:“聽說是十八阿哥病重,皇上命隊伍掉頭,返回永安拜昂阿的駐地。”
“哼,這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嘛!簡直就是浪費時間。”胤礽口氣輕蔑而不滿的怒哼,一撥馬他十分懶散的率先走了過去。胤祿怒氣直衝頭頂,想要追上前去駁斥幾句,卻被胤禮死死的拉住。“十六哥,不要莽撞。我們還是快走吧,回去看望十八弟要緊。”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僵硬,衆皇子更是臉色各異。胤禔望着胤礽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不以爲然說着句:“皇太子就是皇太子,還有什麼人能夠進他的眼。”胤祥瞥了一眼大阿哥,提繮跟了上去,他雖然對皇太子沒有半分好感,不過對於大哥最近越來越肆無忌憚的行爲言語也並不感冒。只是,他們兄弟之間的鉤心鬥角、權力傾軋由來已久,不過是因爲有皇太子這尊真神一直立在那裡,所有的爭鬥都還只是在暗地裡悄悄進行而已。他雖無意於大位,可除了四哥之外,要讓他臣服於別人,他卻也並不願意。
胤祄的病情突然加重,不但一直高燒不退,而且兩腮腫脹,連吃東西都很困難。太醫的束手無策令康熙十分震怒,他下旨令在京理事的胤祉和胤禛速派太醫孫治亭、齊家昭到駐地來,並吩咐御旨的傳送要分秒必爭,越快越好。
康熙對這個小兒子疼愛非常,見愛子痛苦難當,一向冷靜鎮定的他竟也變得手足無措、焦慮萬分起來。他時常將胤祄抱在懷裡,喃喃自語,甚至不分晝夜的親自照料。所幸京中派來的太醫及時的趕到,使得胤祄的病情一度好轉,這才使康熙大大的鬆了口氣。
“皇阿瑪,兒子們可以進來嗎?”帳外傳來胤祿的聲音。
“進來!”康熙用手背試着胤祄額頭的溫度,見溫度終於降了下來,臉上也不禁多了笑紋兒。
胤祿與胤禮一前一後走進帳內,躬身施禮,齊聲道:“兒子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
康熙轉臉對他們一笑,“起來吧,你們過來做什麼?”
胤禮垂首恭敬地說:“兒子們來看望十八弟,不知十八弟好一些了沒有。”
康熙欣慰的點了點頭,“你們兩個倒是有心。”
胤祿一撇嘴,氣哼哼地說:“皇阿瑪,兒子心裡有句話不吐不快。”
胤禮皺了皺眉,有些擔憂的望向胤祿,偷偷的向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
胤祿一扭頭,假裝沒有看到胤禮的暗示。他們的額娘雖然都地位較低,可密貴人卻是康熙的寵妃,所以和胤禮比起來,他更加有恃無恐,更加張揚一些。“皇阿瑪,兒子們得知十八弟病重都很擔心,可是二哥似乎並不這麼想,他不僅言辭挖苦,而且還在帳篷裡夜夜笙歌。兒子看了心裡着實生氣,不管怎麼說十八弟都是我們的弟弟,身爲兄長怎麼可以如此的無動於衷,如此的冷漠無情呢!”
康熙的心中一動,那股隱忍的怒氣又瞬間頂了上來。忍了又忍,他眼角微挑,眼光銳利的看向胤祿,冷着聲道:“老十六,你可知道你在朕的面前公然斥責皇太子的不是,乃是犯了不敬之罪!”
胤祿一驚,只覺得氣息窒在胸口,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