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不是妾將這件事忘記了,太子也許……”
胤禛知道年馨瑤想說什麼,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他將嘴貼在她耳畔,輕聲道:“太子會如何無需我們多言,記住了嗎?”
年馨瑤慌張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再說了。這個話題是個禁忌,也是朝堂上的事,不是她這個小小女子能夠置喙的。
胤禛鬆開她,換來扶柳伺候洗漱,一切妥當後,熄了燈上牀歇息。
“睡着了?”黑暗中,他看不清年馨瑤的臉,卻忽然覺得只要她在身旁,他就更加無所畏懼。
年馨瑤翻了個身,貼得他更近了些,聲音也是清醒得很。
“王爺,瑤兒在。”
胤禛伸手握住她的手,那麼緊緊地握着,將手心裡的溫度傳遞到她的手中。
“我什麼都不怕,只怕會失去你。”
年馨瑤很是意外。
她心目中的他,一直是那樣冷冷清清,不太會說出如此感性的話來。他更多的是用行動來表達對她的愛意,有時候她誤會了也沒有過多的解釋。這樣的性子連她都覺得吃虧,但他就是這樣,只做不說,根本不管別人怎麼去評價,只要無愧於心就夠了。
她心中一暖,將臉貼在他的手臂上,感受着從綢緞製成的寢衣下透過來的暖暖溫度,笑道:“只要王爺不棄,瑤兒必然不離,咱們要長長久久在一起。”
胤禛笑了起來,低低沉沉的笑聲帶着一絲魅惑。
“我老得可比你快多了。”
“誰說的?妾只聽說過女人老得快,到時候王爺別嫌棄妾容顏已衰,妾就心安了。”
“哦?是嗎?若是我先你一步走了,你當如何?”
年馨瑤張口在他手臂上重重咬了一口,怒道:“瑤兒不許王爺說這樣的話!”
胤禛嘆了口氣:“世事無常,未來的事誰能知道。”
年馨瑤知道他心中有事煩惱,畢竟涉及太子,現在又涉及他最珍惜的兄弟十三阿哥,只怕他也正在猶豫,該如何做出選擇。
是明哲保身,還是救十三阿哥一命從而捲入漩渦中,的確難以抉擇。
“無論上天入地,黃泉碧落,瑤兒必當追隨。”她慎重地說道,面上卻帶着甜蜜。這是書中那些令人豔羨的愛情,如今她體會到了,無論胤禛如何,她都會陪着他,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也轉過身將她緊緊擁住。
“若是在書中,我是不是該說,你要好好活下去之類的話?”他忽然開起了玩笑。
年馨瑤嗔道:“王爺,您就會取笑妾。”
兩人笑了一陣子,都有些累了,一同看着牀頂層層帷幔,靜了下來。
夜更深了。
胤禛忽然將話題轉到十三阿哥這件事上:“十三弟想要做什麼,我心裡清楚。但我不願他這樣做,不想讓他毀掉自己的一生,你說,我該如何?”
他倒不是真的想在年馨瑤這裡尋到答案,只不過他願意與她分享他的苦惱。
“王爺心裡一定有了計較,無論您怎樣做,妾都支持王爺的決定。”
胤禛搖了搖頭,笑得有些苦。
“這次的事情並不簡單。今日去宮中見到皇父,才知曉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當時我就想,十三弟爲什麼沒有等我回來商量就這樣莽撞行事。現在想來,他就是要將我從這件事中摘出來。他和我都清楚,這都是太子的罪過,但卻沒有直接告訴皇父,而是要求去查,然後將把查出來的結果原原本本呈到皇父手上。這是一步死棋,若是完成,不管皇父對太子有何反應,作爲調查此事的十三弟首當其衝會被皇父降罪。他是在用他的命給我換一個機會。”
年馨瑤非常驚訝,想不到十三阿哥平素那般不羈,心思卻也如此縝密。他能看透局勢,能夠從幾年前的事情中找出突破口,能逼着皇上正視太子的不忠不孝。他是胤禛的絕對擁護者,在他心中只怕沒有人比胤禛更有資格登上那個位子。
“王爺,那個位子,您想要嗎?”年馨瑤說得很輕,如蚊吟一般。她感覺到胤禛的手臂在慢慢收緊,勒得她有些不舒服。
“那你呢?想不想去那裡?”
年馨瑤對他的反問有些無語。如果只考慮自己,她並不想住進那華麗卻如牢籠一般的紫禁城,她總覺得收穫了多少就會付出多少的代價,她一個女兒家的心思只想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可是,一個身居權利中心的男人,是不會對那個位子毫不在意的,就連十三阿哥只怕也曾經憧憬過吧,只是十三阿哥瞧得很清楚,知道自己並不會比胤禛做得好,便早早退出戰競爭,堅定地站到了胤禛身旁。
“妾嫁給了王爺,自然是王爺去哪裡,妾也會去哪裡。想不想這個問題,妾從來沒想過。”
她說得有些繞口,但胤禛卻聽懂了。
“歇着吧,已經很晚了。”
年馨瑤“嗯”了一聲,卻還是睡不着,就這樣閉着眼,陪着反覆思索着的胤禛,幾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胤禛依舊早起準備上朝,她迷迷糊糊坐起身伺候他穿衣。
“多睡一會,瞧你眼圈都發黑了。”胤禛收拾妥當,準備離開,卻還是坐在牀邊與她溫存片刻。
“嗯,妾一定好好休息,等王爺歸來一同用膳。”
胤禛笑了,撥弄着她額間的碎髮,在上面印上了一個吻。
忽然,門外傳來喧譁聲,呂湘雲匆匆跑了進來,對胤禛道:“王爺,十三阿哥身邊的小何子來了。”
“小何子?”胤禛臉色一變,赫然站起身來就往門外走。
年馨瑤也顧不得許多,忙讓呂湘雲扶她起身,披了件薄披風,就這樣走到門口的位置。
她瞧見小何子跪在地上低聲抽泣,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手臂上還有幾道傷痕。
“怎麼回事?你十三爺呢?”胤禛沉聲問道,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他還是晚了一步?
小何子抽泣得更加厲害:“十三爺,十三爺……被抓走了。”
胤禛上前一步抓住小何子的手臂,眼神透着兇狠:“是誰?是誰抓走的?”
小何子搖搖頭,回答道:“王爺,奴才不知道,是幾個黑衣人,蒙着面連面目都瞧不清。”
黑衣人?太子的人?還是準葛爾的人?
“怎麼被抓走的,你仔細說說。”
小何子這才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十三阿哥得了皇命,飛快的出了京城。他知道皇父一定不放心他獨自去調查,肯定會派了高手在暗處監視。他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不是通過他自己,而是通過皇父信任的局外人將事情的真相一點一滴地透露給皇父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機。
調查之事並不順利,他喬裝成蒙古人的模樣深入準葛爾打探,得來的都是些許鱗毛鳳角,起不到什麼作用。沒有辦法,他只好兵行險招,僞裝成太子的人,與蒙古人打交道,順利進入準葛爾鄆臺吉的大帳,見到了準葛爾的首領策妄阿拉布坦。
因爲熟知太子的很多事情,十三阿哥並沒有露出太多馬腳,他用似是而非的話語向策妄阿拉布坦的屬下套出不少話來。臨別之時,他還拿了許多禮物,是策妄阿拉布坦要進獻給太子的。並得了一句承諾,“若是太子需要幫助,準葛爾部落隨時站在太子身後。”
十三阿哥唯唯諾諾地應下,離開的腳步加快了不少。他非常確定暗處的大內高手已經得知了足夠詳細的消息,便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羣武藝高強的黑衣人圍了上來。
爲了讓小何子脫險回去報信,十三阿哥拼盡全力糾纏着黑衣人,傷勢比小何子厲害許多。小何子說到這一段時,已經哭得不能自抑,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胤禛聽完,只覺得一陣心痛。不管是哪路人馬都好,十三弟落到他們手中只怕凶多吉少。但是,若是讓他什麼都不做,他良心不安,當即帶着小何子一同進宮去了。
就像他用了一個晚上做出的決定那樣,他情願不要那個位置,也不能不要這個一直跟在他身旁,讓他體會到親人間溫情的弟弟。
年馨瑤站在門口,望着大步往外走的胤禛,愣愣地說了一句:“只怕要變天了。”
呂湘雲扶着她,看了看漸漸升起的太陽,奇道:“哪裡要變天了,今兒個天氣好得很呢!”
年馨瑤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屋內走去。還未走到牀邊,就雙腿發軟,險些跪倒在地。
“側福晉您小心些,快躺下歇着。”
年馨瑤的確是累了,一夜無眠,又心事重重,對她這具受傷的身體一點好處都沒有。她躺在了牀上,幾乎在下一刻就便沉入夢鄉。方纔從門口走到牀邊的這段距離,她一直在告誡自己,要多休息,要養足精神,不能讓胤禛擔心,要給胤禛一個依靠。
她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是,她不能沒有他。
她也相信,十三阿哥一定會沒事的。他和姐姐,經歷了這麼多,一定會好好的相守在一起,就像自己和胤禛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