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嘆了口氣道:“可不是麼,誰不怕這身份高的人。”她略微冷笑道,“連老太太都得放下架來。”舜英聽她滿嘴抱怨,知她是爲自己不平,因寬慰她道:“這是人之常情,你我早就知道的,不必耿耿於懷。”雨燕問道:“您怎麼不讓我把姑爺的事告訴蘺小姐?好歹也教蘺小姐知道他在廳上那虛僞的樣,何必替他遮蓋呢。”
舜英:“我並非有心替他遮蓋,只是不想別人再爲我操心。我這病怏怏的樣子已叫父母操了十來年的心,若他們再知道我在姚家的景況,還要爲我操心。我生來至今就欠了家裡人許多債,債越多越受不起。常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已嫁到姚家來,斷然沒有再回的理。既是如此,他們知道也無益,何必徒增煩惱呢。”雨燕聽她這話因想到連曼在廳上說的話,她說的也非全都不對,她說舜英是怕給人添麻煩的人,這話就是對了。雨燕不禁心想:“她這麼好的人,若是天公真讓她有不測之禍,豈不是蒼天無眼嗎。”
虞子蘺回家將情況都告訴了杜夫人,杜夫人聽了也爲她嫁了個好人欣慰。虞子蘺便不禁又遐想起那位司馬公子,不知他是否也像姚蘭城那樣好。
虞子蘺到姚家當天晚上,姚蘭城到舜英房中探望。他沒有打發雨燕出去,雨燕也決意不出去。姚蘭城看着躺在牀上,瘦不成形的舜英,心裡隱隱動了同情之心。“吃了那藥見效嗎?”姚蘭城問。舜英不答,雨燕只得答道:“原先用着見效,這回沒甚起色。”
姚蘭城見舜英面色冷冷,知她是恨自己。“明日我就去將那陳大夫請來,讓他瞧瞧。”舜英仍是不說話,姚蘭城在雨燕面前略覺尷尬,便起身要走。舜英此時卻開口道:“你且等等,我有話要同你說。”姚蘭城回身,只看見她仍是面容冷冷。雨燕見狀便先退了出去,姚蘭城復回身坐下。
舜英掙扎着要坐起來,姚蘭城連忙上前幫忙,碰到她身上突兀骨頭,不覺心裡一驚,她竟瘦成了這樣。舜英坐起,長髮散亂。姚蘭城不知她要說些什麼,自己也沒先開口。舜英看也沒看他,淡淡道:“我有一事要同你商量。”姚蘭城:“什麼事?”舜英:“老夫人信佛,我心思在這房中置一處佛堂,也好日日禮拜。”“你怎麼忽然想起這事?娘信佛自有佛堂。”
姚蘭城略微不滿起來。“佛說一切皆是因果報應,我原不信,現在卻信了。我這輩子現在這樣,想必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孽。若不在此生了斷前虔心禮佛,想必下輩子又要受苦……”“你不是病糊塗了吧?這說的是什麼話呢。”姚蘭城方纔還緩和的聲音一下大起來,他最不願聽這樣晦氣的話。舜英也不理會他的反應,仍舊說道:“我與你夫妻緣分,想必也不長了,你若能替我了這樁心事,我亦會於佛前替你祈福。”姚蘭城越聽越氣,心想:“本來看她今日還算識大體比連曼強些,不過也是個裝清高的。我姚蘭城不知撞了什麼黴星,娶了這麼個晦氣的人,天天把死掛在嘴邊。”他心裡雖這麼想,但嘴上還是忍住不發,起身拂袖而去。
外頭的雨燕見姚蘭城氣哄哄出來,不知出了什麼事,連忙進去。只見舜英木愣愣坐在牀上,兩眼呆滯。
雖沒有邀到舜英,燕九節虞子蘺仍舊打算到白雲觀去看廟會,不過卻是要同杜夫人一起。
白雲觀在西便門外,是全真教十方叢林的第一叢林,是全真龍門派祖庭。元□□成吉思汗
曾召見終南山全真道士丘處機,丘處機便勸諫他不要嗜殺。丘處機因此受到成吉思汗賞識,被封爲國師,入居太極宮。後太極宮因遭戰火焚燬,丘處機率弟子重新興建,太極宮改名長春宮,丘處機即於此處立龍門宗派。元末,長春宮毀於戰火。明永樂初年欲重建,但因舊址不明,所以修繕了附近的白雲觀。此後白雲觀又多次修繕,被京師人譽爲“天下第一觀”。
白雲觀廟會實是從正月初一至十九,但傳說正月十九日丘處機降臨人間超度有緣者,因此這日廟會又是最盛。
這回廟會杜氏帶着虞子蘺並高雲靄都要去,澄寂留在家給保姆看護。三人一大早就準備好了,乘着轎子就出城門往白雲觀去。
到了白雲觀外一瞧,早已是熱鬧非凡。賣吃的玩的都擠在一處,鬧哄哄都是人。虞子蘺見了這熱鬧景象就高興,下了轎子就往人堆裡鑽。杜氏喊她不住,連忙讓芳音跟着她。高雲靄第一次來看白雲觀廟會,見了這般熱鬧的情況,也是心裡高興。杜氏同她婆媳兩個暫且不理會那些吃的玩的,徑直往觀裡去上香了。
虞子蘺望着那踩高蹺的地方走,已經圍了許多人。踩高蹺旁邊的是搭臺唱戲的,唱戲的旁邊是賣糖葫蘆的,賣糖葫蘆旁邊的是抖空竹的,抖空竹旁邊的是一個臨時搭建的茶棚……許多常年處在深院中的婦女終於也出來走動,攜兒帶女的一路逛過去,真真熱鬧非常。虞子蘺不等芳音,獨個往人多的地方鑽,看得不亦樂乎。芳音眼看着就追上她,扎進人堆一看,卻沒見着她。芳音看着那踩高蹺的十分有趣,自己也住下腳來看,把找子蘺的事拋在了腦後。
虞子蘺鑽進觀抖空竹的人羣,只見一個少女兩手一下抖起十個空竹,惹得人羣一陣歡騰。虞子蘺心中不禁暗忖,這少女怎麼就能有這麼好的手藝,一下抖起這麼多來,也不知道要練到這種境界要多長時間。幾個小孩看得出神,只盯着少女手裡的空竹瞅。三個少婦也不管他們愛看,拉着他們走了。那少女又抖了一會,現出許多手藝,戲臺上咚咚鏘鏘鑼鼓聲正好配着她的節奏。虞子蘺在抖空竹這邊瞧了一會就轉到賣冰糖葫蘆那裡買了兩串冰糖葫蘆,裡頭的山楂又酸又甜,吃得虞子蘺腮幫一下有些疼。
兩串糖葫蘆下肚,虞子蘺被從喉嚨到肚子一陣冰涼冰得更精神起來,這會準備進觀裡去。她這時纔想起芳音沒有跟過來,但也不在意,反正家裡的轎子知道停在哪裡就行。
虞子蘺逛進白雲觀,進了山門就是一座石橋,名爲“窩風橋”。關於“窩風橋”還有個傳說,說是有個僧人號“西風和尚”喜與道家鬥法。他在白雲觀西邊修了一廟名爲“西風廟”,取的是“西風吹散白雲飛”的意思。觀裡道士識破他的法術,在觀內修了一座“窩風橋”,破了那僧人的法術。過窩風橋有項活動名“打金錢眼”,在窩風橋洞懸掛有一枚大銅錢,在銅錢方眼上掛一銅鐘,遊客用銅錢投擲方眼,打中方眼中的銅鐘即是大吉大利。子蘺至窩風橋時,已有許多人在打金錢眼,銅板扔了不少,但只是偶爾聽見一聲銅鐘響。虞子蘺自認自己學射箭時眼力不錯,因此對這事興致頗高。從身上掏出兩個銅板,瞄準那方眼就連擲出去。隨即兩聲清脆銅鐘響起,衆人都朝她看去。虞子蘺本還想再扔兩個盡興,只是看衆人都往這邊看便住了手,繼續往前行。
下了窩風橋,虞子蘺接着往前走,過了靈官殿就是玉皇殿,玉皇殿後便是老律堂、邱祖殿。虞子蘺一路游過去,只見人挨人地上香祈福。她走了許久,又因觀裡香火旺盛人挨人,身上出了些汗,便想尋一處清靜些的地方坐下歇息。但這觀裡都是人來人往,虞子蘺遂返身出觀,要在觀外尋一處清靜地方休息。
遠離熱鬧地方,虞子蘺至一處清靜大石上坐下,今日天色極好,風輕雲淡。望着熱熱鬧鬧的白雲觀,她一下覺得輕鬆許多。虞子蘺當日穿一身桃色長袍,外罩一件雪青色斗篷,坐於大石上,好似春來一枝桃花開。她正愜意這裡清靜風清,忽然不知哪裡躥出兩個人,一個上來就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個當即將她扛起。虞子蘺不及反應,已被兩個壯漢扛在身上,朝林子裡走去。她使勁掙扎,雙腳狠蹬,兩個壯漢只是越縛越緊,急急把她往林裡搬。虞子蘺也不管他們要做什麼,只是狠命踢蹬,把兩個男人累得夠嗆。
兩人將她搬進林子裡,鬆倒在地上。虞子蘺頭髮已掙扎得亂糟糟,兩人一把她放下來她就爬起來要跑。一男人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又把她拉了回來,虞子蘺拾起地上一塊石頭二話不說返身就朝那壯漢頭上砸去。壯漢的頭登時冒出鮮血,只得將她放了。另一個又上來要抓她,虞子蘺扔掉手上那塊石頭,又撿了一塊更大的。
“再過來我就砸死你!”她抱着那石頭,氣喘喘地對那要上來的男人說。“奶奶的!敢嚇你爺爺!”那壯漢捲起袖子就朝她撲去,虞子蘺靈巧一躲,躥到那人身後,咬咬牙舉起手裡的石頭拼命朝他後腦一砸,那人頓時眩暈起來。虞子蘺不防後面那個男人,那男人也不顧自己頭上流血,使出渾身勁從後面抱住她。“我讓你跑!你再跑跑看!”
虞子蘺狠勁往他腳上踩,疼得他叫起來。虞子蘺當時只想着千萬不能叫她們抓住,當時腦子裡又想起聽老媽子講過的那些逼良爲娼的事情,心裡又怕又急。人在危急時總顯得比平時威猛,虞子蘺心裡只想着不要被這兩人抓去做□□,便把渾身力氣都使了出來,邊喊邊掙扎。兩個男人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因此也使出渾身力氣招架。被虞子蘺砸得暈眩的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要上來捂住虞子蘺嘴巴,虞子蘺一腳朝他下身踢去,疼得他翻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靠譜正劇+傳奇,絕不棄坑,一定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