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那家人是窮困的緊,我這就備上兩千兩的銀票,讓徐福帶着人送過去就是了。林氏心意已決。
“夫人……”芳草還要再勸。
“既然老太爺看着那畫好,又是名家所畫,萬萬是不能退回去的。我們徐家也不是願意佔便宜的人家,況且那家也窮困,不管最開始是誰受了誰的恩惠,這麼貴重的畫,我們總是要盡些心意的。就算那家惹了什麼仇人或是有什麼蹊蹺,不過是我們家買了人家的東西,上門給了銀子,不過問也不深交就是了。”林氏把話說到這份上,芳草是再不敢言語了。
“小的還聽說那家的兒子,閨女都善畫,聽說畫作都出挑。這幾年逢年過節的,經常一家人做了不少年畫,走街串巷的賣。”小廝笑着道。
“能有這樣名畫的人家想來也是愛畫的,那家人都善畫也合情合理。”林氏笑着道。
“奴婢怕那家惹的仇人就與這名畫有關啊。誰知道他們家是不是包藏禍心啊。”芳草忍不住到底是開了口,瞧着林氏的臉色,又接着道,“他們家那麼窮,又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畫。就算這畫本就是他們家的,又會不會是早早有人覬覦,他們家裡實在保不住,看夫人得勢,才把畫送來的。如此一來,夫人豈不是平白得了個仇家!萬一那戈家再顛倒黑白,說是夫人仗勢欺人,巧取豪奪,那夫人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林氏一聽這話,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略微點頭。不得不說,芳草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知道那戈家到底是什麼樣的。
“這樣,讓徐福拿了銀票過去讓戈家簽字畫押。有了憑證,總之是不能再反咬一口就是了。就算真是因爲一幅畫惹了仇家……反正這畫是退不回去了,惹了麻煩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林氏道。
芳草聽了林氏的話,也覺得現在能做的不過如此,因此鬆了口氣,不再多說了。
隨後林氏就把徐福叫了進來,給了銀票,囑咐着道:“把話說的圓柔些,別讓人家不舒服。順便再仔細打聽打聽。那戈家到底有什麼仇家,可是和這畫有關。總之你見機行事,凡事多留個心眼兒。”
“是。小的明白。”徐福畢恭畢敬的。
徐福心裡清楚,他們一家在能在園子裡橫着走的緣故都是因爲林氏的擡舉,因此他給林氏辦差不敢怠慢,愈發地小心。誰不知道徐熹既敬重又愛護,給他多少個膽子也不敢得罪林氏。
就徐福揣了銀票。帶着兩個小廝去了戈家。
“孩子們呢?”林氏笑着問芳草。
“剛剛問過了,小姐少爺們都在聽雨榭中用過了早膳玩耍呢。”芳草笑着回話。
這時的麗姐兒正坐在繡架前認認真真地做針線,唯有三個弟弟跟着丫鬟婆子們打打鬧鬧。
“姐姐,我想出去玩。”樂哥兒開口。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另外兩個也鬧着要去。
“那就去吧。”麗姐兒看着外面天氣不是那麼炎熱,且男孩子們總拘着也不好。
“記得仔細看護着,別磕着碰着。帶着少爺們寸步不離。且離水,離假山都遠些,可都明白?”麗姐兒盯着每個丫鬟婆子道。
“是。”丫鬟婆子們異口同聲。
“你們兩個尤其謹慎着。可明白?”麗姐兒轉頭對着冰兒和雪兒道。
“奴婢明白。”二人都知道了園子裡的紅豆有些蹊蹺。
“我再讓綠萼跟着你們出去,有什麼事情速來告知我。”麗姐兒給綠萼使了個眼色。
於是喜哥兒,樂哥兒和歡哥兒手拉着手並排出了聽雨榭,後面呼呼啦啦地跟着大幫的丫鬟婆子,看着挺氣派。卻讓麗姐兒覺得好笑。
“廚房新做出來的藕粉圓子,小姐快嚐嚐。”碧草今天在聽雨榭當值。
“味道不錯。”麗姐兒吃了幾口就賞給了碧草。她不大喜歡糯米制品。
“可是不合胃口?”碧草問道。
“和廚房說,午膳我想吃翡翠燒賣和陽春麪。”好久沒吃麪條了,麗姐兒有點饞嘴。
“是。”碧草轉身讓四喜去廚房傳話。
“我不在這幾天,涵珍館可有什麼事?”麗姐兒昨天才到園子,現在纔有功夫問。
“涵珍館被丹桂姐姐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什麼事兒都沒有。”碧草笑呵呵的。
麗姐兒笑笑沒說話,繼續繡花。風平浪靜不是壞事,怕就怕風平浪靜是假象,過後就是狂風暴雨。
“丹桂姐姐要見夫人。”小丫鬟進了花廳傳話。
“快讓她進來。”林氏笑着道。
“夫人萬福,奴婢給您請安。”林氏昨天一到家,丹桂就把園子中的對牌還給了林氏,且把園子大小中事宜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很是謹慎。
“可是有事?”林氏笑着問道,順便讓丹桂坐在錦杌上,還讓小丫鬟沏茶給丹桂。
“是有事。”丹桂笑着坐下,對着林氏道,“原本一直想說的,卻不想總有事情絆住,因此奴婢就拖到了這個時候才與夫人回稟。”丹桂道。
“什麼事,說吧。”林氏笑着道。
“小姐的女紅愈發地好了,想來夫人也知道。上次小姐繡的那幅蘭草圖,夫人也是看見了的,奴婢這點針法恐怕是入不了小姐的眼了。所以尋思着請夫人給小姐找個好的女紅師傅,技藝越精湛的越好。”丹桂笑着道。
“麗姐兒也想要個新的女紅師傅嗎?”林氏沉吟片刻道。
“小姐喜歡做針線,想來多學些也是好的。”丹桂笑着道。
“待我問過麗姐兒再說。”林氏端了茶,丹桂也就退下了。
林氏思量了好一會兒,纔對着芳草道:“去尋個丫鬟去外院給爺傳話,讓爺回凝暉堂來,就說我有事尋爺商量。”
“是。”芳草從善如流。
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徐熹就回了凝暉堂,笑着對林氏道:“什麼事把我從書房給請來了,還從不曾見你如此呢。”
“是閨女的事。”林氏神色不似往日溫和。
“怎麼了?”徐熹疑惑地問道。
“剛剛丹桂過來說她女紅不精恐怕教不了麗姐兒了,要我尋個技藝精湛的繡娘給麗姐兒教女紅。”林氏道。
“那就請一個,這江南桑麻之地,有名的繡娘多的是,我們花重金請,還怕尋不到好繡娘。”徐熹還以爲是什麼大事。
“我自然知道給麗姐兒請個針線師傅不難,可我思量了下,覺得還是應該給麗姐兒請個女先生。”林氏看着徐熹又要反對,接着道,“我知道你怕閨女受不住那些老嬤嬤的教導,所以我打算請個女先生。麗姐兒已經七歲了,不能總這麼讓她閒着。要說祖父教孩子們唸書我沒意見,可是祖父並不是天天都要教孩子們唸書的,就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心裡不也犯嘀咕不是。兒子們都還小,他們四歲五歲再啓蒙也不遲,可麗姐兒等不得,不能總這麼混着啊。你看看外面的名門大戶中未出閣的女兒,哪個不是知書達理,針線女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麗姐兒以她現在的年紀來說,確實樣樣都好,可等到以後呢?”
林氏的一番話頓時讓徐熹啞口無言。女兒總有一天要長大,這讓徐熹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那就請個女先生?”徐熹沉吟了好一會兒,終究是開了口。
“女先生是一定要請的,可是現在園子裡有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紅豆,我心裡沒底,就自然要和你商量了。別最後找來個不清不楚的,教壞女兒事小,要了女兒性命事大!”林氏神色嚴肅。
“對對對,你說的不錯,確實如此。”徐熹聽着心都揪了起來,想了片刻又接着道,“要不你去封信給岳母,看岳母怎麼說,怎麼樣?”
“對啊,找我娘啊!”林氏笑着道。
蘇州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風平浪靜的也找不出什麼好先生來,莫不如就請遠在京都的何氏幫忙,這法子穩妥。
“千萬記得,要找個隨和的女先生。”徐熹終究是怕麗姐兒吃苦,接着道,“我真的聽說過誰家的小姐被教養嬤嬤給鬧出人命來的,你在信上可得寫清楚。”
“這還用你說,我自然知道!”林氏嬌嗔道。
“要不你現在就寫,我在旁邊看着?”徐熹討好地道。
林氏瞪了徐熹好幾眼,徐熹都笑呵呵地在一旁尷尬地站着。
“瞧我這記性,有件事差點忘了與你說。”林氏把那戈家的事情和芳草的擔憂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我想着徐福是個精明的,想來他去一趟,必定能看出些蹊蹺來,因此就派了他去。”林氏道。
“你想的周到。”徐熹連連點頭。
“請女先生這件事要不要和祖父說一聲。”林氏怕徐老太爺不同意,心裡直打鼓。林氏心裡清楚,徐老太爺也最心疼麗姐兒。
“祖父多半會同意,不過是和我想法差不多,找個脾氣隨和,不那麼嚴厲的嬤嬤。”徐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