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儆猴有時候是非常必要的,更何況雲嵐只是在等待時機。
不出動出擊可以,但硬要送上門來的也沒辦法。
梅靈得了吩咐,迅速看了藥壺一眼,瞭然地點點頭行出門去,她對自家主子向來有信心,尤其是主子要整治人時,那肯定是勝券在握的。
不出半炷香時間,佳穗再度走進內殿,看似恭恭敬敬地站好,但一雙眼睛卻在偷覷着雲嵐,忐忑之情溢於言表。
雲嵐和藹地微笑:“佳穗啊,這陣子都是你親自替哀家熬藥麼?”
“回太妃,是的。”
“辛苦你了。”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伺候太妃是奴婢的福分。”中規中矩的回答。
“小嘴真甜,那你說說看,是哀家對你好,還是太后娘娘對你好呢?”
這顯然是個故意找茬的問題,縱使佳穗再愚鈍也能感覺出來,更何況她還是太后身邊的人,登時佯作惶恐低下頭去:“主子們都是神仙一般的人,奴婢哪敢妄論?無論伺候誰都是求之不得的,只知道一心一意鞠躬盡瘁,對主子的話言聽計從,不能有絲毫違背。”
“聽這話就能分出親疏遠近了,你原是太后身邊的人,想來哀家給你再多的俸祿也喂不熟。”雲嵐淡然道,“其實喂不熟也沒關係,誰還沒個身不由己的時候,可你存心害哀家就不行了,畢竟哀家也想活得好好的,不樂意犧牲自己成全旁人啊。”
佳穗瞬間渾身一震,本能迴應:“奴婢不敢!”
“你哪裡不敢了?藥裡天天都有蛇纏藤,你當哀家是瞎了?”
“……奴婢冤枉,求太妃明察!”
雲嵐笑盈盈起身,很溫柔地摸了摸對方的頭髮:“藥是你熬的,被哀家發現了,難不成還想着撇清關係麼?”她說完故意頓了一頓,打量着佳穗恐慌的神情,復又婉聲道,“當然,哀家也明白是有人指使你,可沒辦法,你既然都到了永延宮,總該做好應有的覺悟,對吧?”
她的指尖冰涼,聲音越是溫婉就越是令人不安,佳穗緊張得顫抖不已,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無……無人指使奴婢……”
太后手下的宮人們還真是忠心耿耿,雲嵐笑了笑,也不多問,橫豎心裡已經和明鏡似的,並不在意是否能讓對方說句實話,只需直接執行就好了。
“你都這麼說了,那也不必傳到陛下處令他費心了,哀家姑且成全你,順便替太后娘娘清理門戶吧。”她當即喚小五進來,很自然朝佳穗一指,“拖出去,以暗害太妃的罪名杖責四十,記得要在所有人面前打,打完送到慎刑司服役去。”
小五和梅靈對了個眼色,見梅靈點頭,便也大概明白了來龍去脈,登時爽快應下,也不管佳穗哭鬧就將其扯着領子拽了出去。
敢惹他們主子,真是不想活了。
是夜,月色流清輝。
雲嵐坐在窗邊,擺弄着膝上針線盒,半晌,百無聊賴地嘆息。
自從上次繡完腰帶之後,她就再沒動過使用這堆東西的心思,後宮到底有多寂寞,她現在算是一清二楚了,又或許,沒了心愛之人的陪伴,再多榮華都是負累。
小五買通了露華宮的一個小太監,方纔在掌燈前向她彙報過了,今晚九千歲去了太后那裡。
的確,是去了太后那裡,無論情願與否,他依舊在履行着與原先別無二致的軌跡。
相隔咫尺,距離卻是天涯。
“死沒良心的,伺候太后心情會更好嗎?”她低聲嘟囔着,關好窗子起身準備回牀休息,誰知沒走兩步突然聽到殿外有腳步聲。
是練武之人特有的腳步聲,而且這腳步聲的主人,她素來熟悉。
那一瞬簡直驚訝到無以復加。
片刻,內殿珠簾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緩緩掀開,年輕男子身着硃紅曳撒緩步走進,眉目間一如既往的俊美妖嬈,長眸魅惑,薄脣輕挑,無聲勾勒出寵溺弧度。
“合着我不在時,你就是這麼講我壞話的。”
雲嵐傻在原地,平日裡伶牙俐齒霸氣橫生的模樣盡數不見,只知道怔怔地盯着他瞧,直到白祁月走過來,像往常那樣,伸開雙臂抱住她。
“傻丫頭。”
“……你,你不是到太后那去了麼。”半天就問了一句廢話。
白祁月輕笑:“我從不在露華宮過夜,你當我是誰都能要的麼?”
“你還有臉說,就算不過夜,該摸的也都摸了。”她故作生氣地指着他的手,“摸完那女人洗手了麼?”
“擦過手的帕子都扔了。”他給她看,果然手指都微微泛紅,“你如果不喜歡,我再去洗一遍。”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副略帶孩子氣的樣子,當即繳械投降:“好好好,我不追究了,你能來一趟就不容易,我哪裡還敢挑三揀四。”
白祁月疼惜萬分輕吻她的耳垂:“委屈你了。”
“倒也不委屈,看你好好的我就高興了。”她擡眸看他,“太后跟你說什麼沒?”
“怎麼可能不說什麼,盡剩陰陽怪氣地抱怨了。”他理所當然道,“說永延宮陰氣太重,把晦氣都引到露華宮去了,還說你擅自處置了她好心送來的宮女,着實放肆。”
雲嵐呵呵笑了起來:“找人扮鬼嚇唬我,往我宮裡貼滿鬼畫符,還想用蛇纏藤害我,我要是忍氣吞聲,還不便宜死她了!”
“所以我替你敷衍過去了。”他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笑道,“不是什麼大事,你安心住着,有任何需要就讓小五去司禮監找方澗之,他都能替你安排,包括西域雪狼之類的,不靠堯王,我也能辦到。”
雲嵐神色一滯,隨即嗔怪地捶在他胸口:“知道的還不少!”
“你以爲我放棄你了?自然要時時刻刻警醒着,只不過是在暗處罷了。”
“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擡頭間眸光晶亮,“和你要做的事情一樣,縱然不情願,卻也必須邁出去那一步啊!皇帝和堯王,明明最後只能選擇其中一者。”
她講的是事實,白祁月亦無言以對。
“只是要你犧牲太多。”
“那也是我願意的。”
他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下一秒卻臉色驟冷,眼神倏地變得凌厲陰寒。
殿外隱隱傳來細微動靜。
“我在這,居然也有人膽敢偷聽。”
他鬆開環在雲嵐腰間的手,沉着臉色快步走向殿外,不一會兒,見其拖着某位滿臉驚恐的侍女返回,用力將其扔在雲嵐腳下。
“露華宮裡的?”
雲嵐低頭端詳了一下對方模樣,略一頷首應道:“沒錯,叫玉雯,每次見我都鬼鬼祟祟的,只是先前沒抓住把柄,不好動她。”
“其實看誰不喜歡,直接抹殺就是了,何必留着礙眼?”他勾起脣角,笑得邪意縱橫,“不過也好,橫豎這回有了個說得通的理由,這條人命我倒也能解決的心安理得。”
“誒?你真要動手啊,不問問了?”
他挑着秀氣眉梢看向她,眸中光影惑人:“你覺得還有什麼可問的?太后派來的奸細,偷聽到咱倆私會的全過程,難不成等着日後添麻煩麼?”
“說得有理,但在這內殿殺人我渾身都彆扭啊。”
“放心,不會把她留在這的,我有百種方法能讓一個人不流血且無聲無息地消失。”
兩人淡定自若討論着毀屍滅跡的問題,一旁的玉雯卻早已嚇得幾欲暈厥,眼前這位九千歲是什麼樣的狠角色,宮中沒有誰不清楚,惹怒了他怎可能還有活路?
“千……千歲爺饒命,太妃饒命!”
雲嵐平靜掃了她一眼:“不是哀家不想饒你,但你覺得該聽見的都聽見了,還有可能活命嗎?”
如果太后知道了今晚發生的事情,即使白祁月有能力搪塞過去,也難免節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點清除禍患爲好。
白祁月優雅俯下身去,冰冷修長的手指轉眼已箍在對方的脖頸要害,並且在緩慢收攏。
玉雯禁不住驚慌失措地呼喊起來,卻見他低聲一笑,只略微用力便讓她再也發不出聲音,隨着骨頭碎裂的輕微動靜,一條人命已在他手中徹底散去。
“叫小五進來。”
先前因爲有玉雯當值,雲嵐以爲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乾脆就叫小五和梅靈早早去睡了,此刻見他開口,登時便欲出殿尋人,誰知如有感應,沒走兩步就看到小五一臉憤懣地進來了。
“奴才就曉得這些傢伙不會安心當值,到底還是奴才守在主子身邊最可靠了,主子您……誒?千歲爺?”
白祁月淡然道:“別那麼大聲,驚着了旁人當心腦袋。”
“……是,奴才知罪。”小五這才發現躺在地上斷了氣的玉雯,當即嚇了一大跳,“原來她……”
“她是死了,現在命你不着痕跡處理了她,投井沉塘還是扔進亂葬崗,總之不能叫人發覺,出了差錯你知道後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