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行者自是艱難,侍女們雖得以輪班換乘,但時有痛病,不少時候仍需咬牙支持,雖然隨隊有醫官,不缺醫藥,各處驛站亦竭力供應,但女孩子們連同孟嬴還是都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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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來,浙近南方,氣候風土亦漸與北地不同。
迎親的車馬終於進入了楚國的國境。驛道旁是遍植的橘樹,雖然天氣尚寒,枝葉仍是鬱鬱蔥蔥。
這一路雖然辛苦,但一直平安無事,如今又已進入楚國境內,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車內的侍女們開始不安分地掀起車簾東張西望,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在車旁隨侍的姑娘們腳步也格外輕快。
孟嬴被漫長的旅途弄得整日介昏昏欲睡,今日也振作了好些。
近在眼前了,江漢匯流、百溪之城、千湖之地、萬傾揚波……這就是自己將要視爲家園、終老一生的地方了。
那位修眉博冠的青年可會如她一般,時時刻刻地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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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已近,費無極照例來恭請公主下車稍事休息、活動筋骨。
昭兒扶着孟嬴下了車,費無極殷勤地接引。
天氣極好,綠樹晴空下,一陣涼風吹過,原本有些萎靡的孟嬴不禁精神一振,她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景物,眼神亮亮的,問道:“這些都是什麼樹?”
費無極躬身笑答:“此乃橘樹,爲我國人所愛,故各處多植。此樹四時不凋,不過如今是冬日,只有綠葉,若到了春夏之交,花香撲鼻;秋天果實成熟之時,更是滿樹垂金,引人垂涎。”
孟嬴不禁有些神往。一路聽說楚人好橘,常以橘樹做爲城郭國界的屏障,如今親眼得見,才知傳言不虛。
昭兒率着侍女們在樹下忙着鋪設地氈吃食,細菽正好當值,勤快地過來幫着張羅擺設,臉蛋紅撲撲的,甚是可愛。她腳上的傷口雖未全好,已不太礙事了。軍士們在稍遠處戒備,費無極又忙忙地去請公子蒲下車,伍員在自己車旁,冷眼看着費無極的忙碌,眼光卻不自覺地掃向那羣輕聲說笑做事的侍女們。
昭兒見地氈上尚未安排停當,便扶着孟嬴向樹下走去,邊走邊張望着喚細菽,細菽忙忙應着,手捧着食盒,慌慌張張跑上前來,邊跑邊急急道:“馬上!馬上就好!”
細菽邊說邊跑,一不小心險些連人帶盒絆倒在地。幸虧艮穆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抄起。昭兒等人唬了一跳。細菽漲紅了臉,連道謝也忘了,埋頭奔到樹下,毛手毛腳地和同伴們張羅擺放着,臉蛋紅撲撲的,甚是可愛。艮穆不禁莞爾。
昭兒搖頭嘆道:“總是這麼毛手毛腳的。”
孟嬴笑道:“她還小呢!”
昭兒也笑,下意識地側臉望去,正迎上伍員遠遠的目光,她匆忙扭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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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夜後,侍女的調整沒出什麼亂子,隊伍行進也順暢了很多,然後……
就好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副使大人仍舊冷靜得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與昭兒仍舊難得見面,即使見了,昭兒低眉斂目而過,伍員也是不動聲色,如同二人並不相識。
伍員並不認爲自己是在刻意地迴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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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角的餘光從此有了常去的所在。
車馬行止之時,昭兒常會下意識的回頭,十次中總有幾次會迎上伍員遠遠的目光。
離得再遠,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覺目光的相遇。
然後,就是匆忙地扭頭,伴隨着好象有些加快的心跳。
昭兒也覺得,與伍員眼光的每次交會,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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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嬴扶着橘樹站了。
這是個美好的晴天。
這顆橘樹比周圍的橘樹都要大,冠如華蓋,孟嬴慢慢地舒展着酸脹的手腳,橘樹的清香讓她舒服得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地說着:“真是想念別宮的溫泉啊……”
是啊,秦都的溫泉,只怕是再也無緣一浴了。
正想着,腳下的一顆石子讓她小小地趔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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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是在同時發生的:費無極扶着不太情願動彈的公子蒲下了車,往孟嬴處走來,同時以帶着深意的眼神注意着嬴亭的一舉一動;嬴亭在車旁一手扶着侍女,一手扶着腰肢皺着眉頭;和侍女們一起忙碌的昭兒眼光又飄向伍員所站的方向;伍員在做一個旁觀者的同時也在下意識地尋找昭兒的眼波;站在桔樹旁的孟贏腳踩到了一顆石子,一個趔趄,腰身斜斜向後一仰……
就在這時,變故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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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從中忽然一支響箭射出,堪堪貼着孟嬴的衣襟,釘在孟嬴所扶的樹幹上。若不是孟嬴這一趔趄,這支箭就會正正釘在孟嬴的胸口了。
孟嬴大大被嚇到了,忘了尖叫,腰身一軟,裂帛響處,就坐到了地上。
伍員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聲異響,他準確地向孟嬴摔倒之處看去。
繼之是侍女們的尖叫,亂做一團。嬴亭並未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瞠目而立。費無忌馬上選擇了一個最爲穩妥的法子,拉着公子蒲趴到了地上,大叫:“有刺客……有刺客……衛士……衛士……”
一邊叫一邊向最近的一輛車底爬去。
嬴亭這才意識到出事了,也尖叫着捧頭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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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員變了臉色。
迎親隊伍兵力並不算少,但由於行李車輛衆多,延延數百米,兵士便失之分散,若遇突襲,首尾難以相顧。
一路上,伍員在防衛上小心謹慎,多方設法,務求穩妥。一直沒遇到什麼問題。
誰知進了國境,倒遇見了匪徒。
守衛的軍士按禮節不可靠公主太近,其餘士兵也因爲已入國境,多少有些鬆懈。對方是有備而來,眼看着便迴護不及。士兵們一個個措手不及,有些亂了。
到底大意了!
伍員來不及責備自己。一躍上車,抄起強弓,一手抓過馭馬的長鞭,策馬便向孟嬴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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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來的太快,昭兒的反應也慢了半拍。
怎麼回事……有刺客?!
在反應的過程中,昭兒本能地衝向孟嬴。
公主絕對不可有半點閃失。
一擊不中,草從中的人顯然有些意外,第二支箭來得晚了些,調整了方向,直射向癱坐在地的孟嬴。
同時,草從距孟嬴不過斜向幾十步遠,藏匿其中的刺客們見一擊不中,便隨着第二支箭衝出,數人直撲孟嬴。
第二支箭到時,昭兒也衝到了孟嬴身邊,她撲向孟嬴,幾乎是立刻便感覺後肩被重重一擊。
第二支箭射中的是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