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裡似乎都被扎入了燒紅了的鋼針,這樣的熾熱與疼痛讓她難已忍受的□□出聲,迷濛的黑霧中不時有人低聲細細交談,沉沉的聲音遠遠地,帶着模糊不清的幾個字傳來.......
“......是內傷,只是有些奇怪她.......”
“大該得半年吧,不是很清楚.......”
是幾個男子的說話聲,遠遠近近間讓她總也聽不清楚,她努力的掙扎着睜開眼,眼前一片白茫茫,突然的光線讓她微微眯起了眼,模糊的視線裡映出好多人的身影,其中一人似乎察覺到她的醒轉,側身看了她一眼。
那深不見底的眸,帶着隱隱收斂的貴氣與矜持,頎長的身上穿了件藏青色的長袍,一身縈繞的陰鬱暗青,卻分毫不減他的雍容的氣度,像是一個長居在高位的長者,唯一與之不合的大該來自於他年青俊美的面孔吧。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少年老成嗎?
顧寧看到那人竟然會想笑,微微勾起的脣角還未笑出,便又沉入了黑暗中,剛剛醒來的瞬間彷彿只是她的幻覺。不過,能活着真好,這是她再次昏過去的一個念頭。
她剛纔又把他當成那人了?尹禛回想起她撲進他懷裡時喊的那個名字,面色不悅的沉下臉來。陪坐在旁邊的孟雲歌與玥清寒則靜默不語,現在的氣氛比剛纔兩人喝酒時更沉悶了,尹禛出神在想別的事,其他兩人都找不到話來打破這沉悶的空間。
“我要回去了,她先留在這裡,等我安排好會派人來接她的。”尹禛用平靜淡然的語氣,吩咐着坐在一旁的兩人,就像是平日裡對着堂下的臣子一樣。
已經回不到過去了,那麼又何必去解釋什麼,帝王原就是一無所有的孤家寡人,他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後悔的權力了。
玥清寒沒有出聲的看着那藏青色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外,他總是這樣從來不管他們是如何想的,也從不解釋他所做的一切,永遠只有到需要他們的時候纔會來找他們,一利用完以後就遠遠的躲進那深宮之中,像個任性自私的小鬼,讓人討厭卻又無法真正的恨他,因爲他看起來總是那麼寂寞。
孟雲歌等那藏青色的背影消失了一會兒後,便起身跟着出去。玥清寒冷哼了一聲“他有的是人保護,用不着你這下了堂了武林盟主去多管閒事!”
聽了玥清寒這諷意頗濃的話,孟雲歌行至門口的腳步停了下來,似好笑又似無奈的開口“只有在帝王危險的時候隱衛纔會出現,我想老四一直還沒見過自己的隱衛吧,他接位都五年多了,平日裡出門又是誰在保護着的?清寒你什麼時候才改得掉你那心口不一的毛病.......”孟雲歌停在門口大有嘮叨個沒完的架勢,而玥清寒的臉則在他的嘮叨越來越黑。
一股夾雜着冷氣的掌風掃向門口,孟雲歌輕提起一口氣,身影便已經躲開來到門外的幾仗外了,然後足尖輕點身形輕然的越到半空中,帶着無聲的勁氣向着尹禛回宮的方向追去。
只剩玥清寒一人的屋子當然靜悄悄的,他現在該煩惱的是,那個留在他府裡的女子該如何纔好?有個喜歡遊山玩水的國師,有着四肢發達,頭腦卻簡單的前武林盟主,還有一個任性隨着自己心意來的年青帝王,而他這個明明只要帶兵打戰的將軍,還得當保姆,照顧他們所有人,以及替他們收拾留下來的麻煩。
她昏睡了好幾天,自從尹禛那天走後就見沒有醒過,而她的身份玥清寒也派人杳了個清楚。原本就對她有着幾分熟悉的感覺,在查到她的身份後便知他們其實都是見過的,孟雲歌是在那天花魁大賽見過她的,只是那時的她還是易了容,而玥清寒則是在聶府見過她女扮男裝的樣子。
若只是因她的容貌,玥清寒只怕還不會對她印象深刻,但她當初所做的詩卻讓玥清寒對她另眼相看。只是他們出現在京城卻是帶着幾分神秘,深居簡出的他們在京城裡幾乎無人注意,又是怎麼惹上仇敵的呢,難道他們原本就是打着躲在京城裡的目的?若大的聶府現在是空無一人了,除了她其他的人都去哪裡了?
玥清寒不止擔心他們神秘的背後,有什麼危險在其中,更讓他擔心的是尹禛對她的態度,這個女子似乎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吧,若不是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事,她怕是已經與人成親了。尹禛救了人回來,未必就能如他所願,除非他以自己的身份去壓人。
再度醒來時的顧寧,睜開眼只見滿室都是昏黃,房中靜悄悄的。看了蘇繡的綢緞帳頂半響,她纔回神似的想轉頭打量這個陌生的地方,只是微一轉頭便是一陣暈眩,忙閉了會眼,才又緩緩睜開眼打量四周。
上好的梨花木製的雕花牀榻,身上是柔軟的蠶絲錦被,地上鋪着腥紅色的厚地毯,雪白的素紗帳......,她深吸口氣,眼光轉身另一旁.牆上掛了好幾副字畫,想來也是價值不菲的。
一隻修長的大手掀起紗帳,微含着幾分冷意的獨特嗓音在房中響起。
“醒了。”玥清寒的語中沒有驚喜,只是淡淡的陳述,對她臉上受驚的表情視若無睹。原是懷着欣賞的,但她的出現到現在顯得太神秘,在未知她所帶來的危險之前,他不得不防着她,儘管她現在的確值得別人同情。
面對着這個嚇了她一跳,外表帶着幾分仙氣與貴氣的男子,顧寧在腦中思索了一下,便直視他探究的眸“對不起,我現在什麼也不能說。”因爲她根本就不清楚,所發生的一切是爲何,爹爹他們是否真的是在躲那妖道,杏兒和劉伯爲什麼一直沒有回來,青衫到最後又去哪裡了?
唯一她可以肯定的答案是,現在的她又只剩下了一個人了。
玥清寒看了她一眼,然後別過了頭,沒有再問她什麼的意思,她眼中有着深深的落寞,像個被所有人拋棄的孩子,卻咬着牙不讓自己的脆弱顯出來。
“你受了很重的內傷,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纔可能養好傷......”而且需要無數的珍貴藥才,不過有那人的幫忙,宮裡面有的是。玥清寒交待進來送藥的丫環小心伺候着,便轉身出了房間。
顧寧半坐起身,拒絕了丫環要服侍她喝藥的舉動,只吩咐她把藥遞給自己。她願意撒嬌放賴的要爹爹喂東西,不表示她也喜歡別人也這樣對她,受了點傷還不至於變成了殘廢。
顧寧在丫環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口飲盡微燙的苦藥,那把銀色的小湯勺成了無用的擺設品。她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所以不用做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樣子來喝藥,而且現在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是,她今後該如何辦纔好。那妖道到底走了沒有,聶府現在一定空無一人了。要是青衫回來了,不見她人會不會擔憂?
現在的她可以做些什麼呢?當她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家人,甚至是愛人之後,卻又似乎在一瞬間全部失去,顧寧蒼白絕麗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不符合她年齡的笑容,像是歷經了無數滄桑一樣,人總是要長大的,而她被寵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