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聞昕坐在竹椅上靜靜的看着書, 還沒有看到一半,清音便臉色不佳的的走了進來,寧兒這次又因爲貪玩纏着清律出門了, 而負責照看寧兒的清律, 被只火狐給勾了魂去了, 連妹妹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 真是讓聶聞昕頭痛了。
看着在他面前白着一張臉的清律, 聶聞昕除了嘆氣,也只能嘆息了,當下也不是跟他算賬的時候, 還是先找到寧兒要緊。
他找到寧兒的時候,那個一身青衣的男子正將手放到寧兒的肚子上, 雖然在那人眼中, 這他的寧兒只是一隻狐, 可是,於他而言, 那個是他的女兒,一個陌生男子將手放到自己女兒肚皮上的畫面,對於做父親的他來看,怎是刺眼兩字之字可以說清。好在那個他似乎並沒有壞心思,否則, 那雙手小子的手只怕要吃點苦頭。
他們青狐是溫和的, 但他們護犢之情不會少於任何一個人類, 他也只是一個父親!
如果, 他一早知道, 他的寧兒會爲了這個書生吃那麼多的苦,也許, 他當時就會斬斷他們的所有緣份吧,可惜世間總有那麼多的後悔,讓人只能抱以無奈的嘆息。
他爲了找寧兒在京城上方放了一片黑雲,沒有意外的引來了那個國師,只是,他沒有想到,來的還有那高坐廟堂之上的天子,當那國師說,帝王最近心情不太好,喜歡找人麻煩,要他表演法術解悶時,他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也不過就是個少年罷了,若是他的高興能讓天下百姓日子好過些,又有何妨?何況,他倆的年齡於他而言,可不就是少年麼。
若是他知道,這個他眼中的少年,會在未來的歲月裡,讓他的寶貝女兒吃足苦頭,興許,好吧,世上沒有那麼多的興許,錯了就是錯了。
他驚喜的發現,回來後的寧兒,比以前愛乾淨了,記得以前的它,每次洗澡都像是在要它的命一樣,不但要他們父子三人勸上好一陣子,就是進了澡盆,也總是嗚嗚的叫個沒完。有時還會生氣的濺他們一身的水,以示報復,他的寧兒啊,只是個智能尚不全的孩子,只有孩子的心性纔會這樣的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它的心通透得一眼便瞧得進底。於是,她喜歡那個書生,爲了他,願意提前化形,他這個做爹爹的,怎麼會不成全自己的女兒呢?
寧兒如願的化形了,雖然那個過程比他想象的要麻煩許多,危險許多,也是,終究還是成功了。只是,在第一眼看到寧兒化形以後的容貌時,他就知道,這張禍國殃民的臉以後絕對是麻煩的象徵。可是,那有如何呢,他的女兒,縱使是禍水,別人也休想動分毫。
看着寧兒像搬家一樣的把東西帶上,他只覺得好笑,可是,只要是她想的,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的女兒,自然是該隨心所欲的,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定要想想法子讓她開心,何況只是一些小東西而已。
下山的這一路上,他原是想叫寧兒換裝而行的,可是,當久了狐的寧兒想試試當美人的感覺,他也只好由着她,只是一路上下來,明裡暗裡,他都不知道解決了多少覬覦她的人,終於,她自己也受不了,才換了男裝,不知道是不是當狐太久了,他的寧兒一路上十分的興奮呢。就連清律和清音都被她折騰得夠嗆的。
下山之後,他叫二個兒子先行,買下一棟大宅子,他們雖爲妖,卻也以經在世間習慣了人類的習氣,不喜歡像從前一樣露宿。在衣食住行上,總也不能虧了自己,只是,他卻沒有料到正是這棟大宅子,將來竟成爲了寧兒一切災難痛苦的起始。
在京城住下不過兩天,他的寧兒就忍不住去找姓步的小子了,只是,他倒是沒有想到,寧兒不但去找他,還把他帶回來了。看那小子,身中劇毒,只怕再多個兩日,他們的恩就要到下一世再去報了,看到寧兒小心的扶他下來,居然只是換來一句疏離的謝謝,他心裡很不悅。 他聶聞昕的寶貝女兒,紆尊降貴的去扶他,竟然只是換來一句冷而淡之的謝謝?
於是,他毫不客氣的將自己的不滿藉由治療發泄出來,可是,步青衫竟然連哼也沒有哼一聲?這多少讓他對他有幾分改觀。起碼他不是一點他也不只是個文弱書生。只是,他最終仍是料錯了步青衫,料錯了世俗凡人眼中的情感,他們太複雜並且糾纏不清,當斷不斷猶豫不決的人往往會更傷人心。
他看着他的寧兒一步步陷下去,爲那個小子唱歌,爲他傷神,爲他的拒絕難過,難過之後,又繼續毫無在意的撲上去。就像那撲火的飛蛾,有時,他真的懷疑,寧兒真的是隻狐麼,狐,不都是聰明無比的麼,爲什麼明知道是傷害,寧兒還要這樣毫無顧忌的撲進去呢,她怎麼就那麼傻呢,傻得像一如當年的他!
他不意外的又見到了那個少年的帝王,在自己的宅子裡,他是寂寞的,可是從他選擇了那個冰冷的寶座起,這樣的寂寞就註定要跟着他,只是,若是他的命運沒有跟寧兒相交該有多好,也許,他會願意幫這個寂寞的帝王一把的,可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至親,人總是自私的。天下父母心,這一點有多少人明白。
他的寧兒,註定要與帝王相伴的,他無法斬斷他們之間的姻緣線。可是,且不說眼下她心裡真正喜歡的是步青衫。就說那黑暗如染缸,藏污納垢的宮廷,凡是真心愛女的父親,只怕也不會想送她進宮吧?
從那一刻時,聶聞昕便知道自己面臨着一種艱難的選擇,他的術法高深,便並非無邊通神,逆天改命有那麼容易嗎?他必須好好的想想。
昨夜沒有阻止他進來,爲的也不過是此刻,讓他親眼看到寧兒和步青衫站在一起罷了,驕傲帝王,想來是不屑去奪□□室的吧?爲了徹底斷了這帝王的念頭,他甚至逼着他下旨賜婚。驕傲如斯的帝王眼睛含着憤怒,但他沒有料錯,那的帝王的確是放棄了,可誰能跟天鬥呢?命運從來不會被人輕易就改變。
至於步青衫,他聶聞昕的女兒喜歡,即便是他不願意,也不能拒絕,也不敢對寧兒不好,至於真假,又有何重要,假一輩子,也成了真的了,何況,就他看來,姓步的小子,對寧兒也不是完全沒有情的。只是,他骨子裡的固執和迂腐,卻是讓他覺得頭疼,但要要敲破那層殼,卻也不難。只是在心裡他倒是希望寧兒能跟他們回山上去,起碼,在他有生之年,總能保她快快樂樂的生活的。
當他終於看到他的寧兒穿着嫁衣時,那眼中盈盈的笑意,他又慶幸,步青衫終歸還是對寧兒有情,他終歸是不願見到她的不開心。
花魁大賽上看到帝王也在,他當時心裡一沉,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是隱隱覺得不安,只是,那個被寂寞包圍的人,並沒有過多的注視寧兒,他在想,如果讓寧兒馬上與他成親,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呢?
他沒有料到,他所擔心的帝王還沒有成爲寧兒和步青衫之間的威脅,青鸞卻成爲了他最大的麻煩,爲此,他不得不在寧兒成婚之前離開。他的寧兒啊,一覺醒來他們都不見了,她該要着急了,會很難過吧,也許,這一別離,將會是很久很久呢。只希望步青衫能好好的對待她,有步青衫在,寧兒應該會幸福的吧。若是這樣,也不枉費他這般小心的維護了。
再見之時,他的寧兒,居然已經有孕,可是那個孩子居然不是步青衫的,他甚至能隱隱感到那個尚在寧兒腹中的還未成型的胎兒,所散發的天龍之氣,那是皇帝的孩子,而寧兒,那雙已然飽含滄桑的眼中,在驚見他們的時候,盈滿了淚光,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寧兒究竟吃了多少的苦頭,原本應該是快樂的她,如今卻強迫自己成熟起來,該是怎樣的痛苦,才能讓她像是如今這般呢。這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那步青衫,他的遲疑,又一次的傷害了寧兒。枉費他爲了成全他們,逆天改命,
他終歸是錯算了步青衫的孝心,僅僅只是錯身一次,寧兒就吃了這麼多的苦頭,而到了如今,他竟然還有遲疑,叫他如何不怒,他不介意寧兒跟着這人一起吃苦,但是,便是吃苦,也該值得,可是當他去問寧兒時,她卻只是淡淡笑着對他開口。
“愛一個人,就是從來不問值不值得!”
相較於步青衫,在某些時候,他更欣賞帝王。只可惜,他卻是帝王啊,寧兒可以減少他的寂寞,可是寧兒寂寞的時候,他也總能陪着她麼,不可能!帝王心又怎麼會是一個女人的呢?何況,寧兒的心裡,並沒有他。好在,他自己放棄了,他終究是愛慘了寧兒吧。正是因爲愛,才願意放手的吧,即使是知道寧兒肚子裡有着他的孩子,也還是放開了手。他是個驕傲的人,不需要安慰,不需要憐憫,所以他選擇了漠然來維護他的驕傲。
看着從步相府出來的步青衫,他知道,終於可以將寧兒交給他了。接下來,就該去管管那走得越來越遠的清律了,他希望他來得不算晚,可那也只是他做父親的希望而已。最終他唯一能爲他做的也只剩下不讓他死在別人,不讓他再受天意捉弄了。
雖然他傷害了很多人,但他仍是他聶聞昕的好兒子,不管他在外做了多少錯事,做父親的總要帶他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