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個新兵被詭異滲人的壎聲嚇得從牀鋪一個鯉魚打挺!?
簡直要抓狂了:“大半夜的誰在鬼叫!!”?
旁鋪的一個兄弟明瞭道:“兄弟,新來的吧?”?
新兵不好意思得抓耳撓腮:“嘿嘿,小弟的確是新來的,這位大哥怎麼知道?”?
旁鋪地朝旁邊那個呼呼大睡的漢子撇撇嘴:“看見沒,這樣的人才算正宗南統軍老兵。”?
新兵蛋子羨慕地盯着那個能將刺耳魔音置若罔聞的前輩。?
“不用羨慕他。當你被這玩意兒折磨個幾年,你也能夠如此淡定。”旁鋪的兄弟拉起被子準備入睡,“另外這不是鬼叫,是少帥在吹壎……老實說少帥吹壎還真不怎麼樣。”?
這兄弟厚道,給足了方少帥的面子。?
何止不怎麼樣??
簡直是亂七八糟,不堪入耳。?
軍營旁的一個小山坡被冷月籠罩,憂悒,淒冷。?
一如方君乾此刻的心情。?
方少帥默立於那座荒坡上,心中充滿挫敗感:這陶壎好歹也在自己手裡十年了,自己怎麼就連一首曲子都吹不好呢??
“拿來。”?
一雙雪白的手平攤在自己面前。?
這樣一雙手,?
美而不柔,強而不妖,冰冷沁軟。完美到極處便是一種哀傷。?
這樣一雙手,?
是值得用一生細細呵護的。?
就是這樣一雙手,如今平攤在自己面前,索要着某物。?
擡頭,卻見白衣仙人對自己露出淡淡的無奈的表情:“給我。”?
方少帥立馬像護寶貝般將陶壎護在懷裡,誓死捍衛所有物:“傾宇你不待這樣的,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你好意思討回去?!”?
肖公子嘆口氣:“吹得太難聽了,三更半夜擾人睡眠。”?
無奈搖頭:“泣痕在少帥手中十年,怎麼還吹得如此差勁呢?”?
原來,這個陶壎是有名字的。?
泣痕。?
讓方君乾一下子聯想到秋日原野上如泣如訴的悲涼風聲。?
空曠淒涼的寂靜峽谷,一隻鷹孤獨翱翔。?
場景一轉,?
又見三月桃花絢爛,鋪天蓋地的寂寞迷離成幻境。?
一個人,白衣無瑕,在漫天花雨中漸行漸遠。?
終是無跡可尋。?
塵世千載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萬代江山,敵不過男子眼中滑落的清淚一滴。?
方君乾失神凝望着自己手裡的陶壎。?
果有一點指甲蓋大小、形如水滴的斑點,宛若淚痕。?
泣痕。?
無雙輕輕一笑,徑自拿過方君乾手上的陶壎,沉吟片刻,便放在脣邊悠然而奏。?
悠遠的旋律從壎孔飄出。?
層層疊疊,遙遙遠上。?
聽的久了,心底莫名地生出遠離塵囂的悲緩幽長。?
因個性所致,方君乾是不喜歡感傷的。?
然而,自他第一次看見肖傾宇起,就愛上了壎聲。?
像是翱翔在狹隘天空下的鷹,也有着牽掛的憂傷。?
這樣沉靜優美的壎樂,適合在寂靜的夜寂靜地欣賞。?
肖傾宇的壎,縱有落寞纏身,也不自怨自傷。?
營地千帳燈火,壎聲將篝火的嗶嗶剝剝聲沉降壓下。?
軍營上空,哀而不傷的壎聲悠悠迴響。?
方君乾轉頭凝視着閉眸吹壎的白衣少年。?
心中一片柔緩,那些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忽然離自己遙遠起來。?
方君乾的脣邊掛着不自知的微笑,望着白衣無瑕的絕世少年:只有在他身邊,方君乾纔能有現在這樣的寧靜滿足。?
一曲而終。?
無雙握着久別重逢的古雅陶壎,久違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記憶中稍稍嫌大的樂器,此刻用一隻手便能輕易掌握。?
肖公子微笑:“這陶壎似乎變小了……”?
方少帥深深凝視着他:“是我們長大了。”?
我們,長大了。?
長大的孩子,便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未來的道路。?
也有能力有資格決定自己的情之所鍾。?
無論這愛,將會讓自己付出怎樣的代價。?
方君乾冷不防問:“傾宇,你相信命嗎?”?
“什麼?”肖公子看着手中的陶壎,漫不經心道。?
少年元帥湊到他身邊,神神秘秘道:“告訴傾宇一個秘密,本帥會看手相哦。”?
雪白冰冷的拳頭冷不防被他火熱雙手包裹,?
就在肖公子一瞬失神的空當,方君乾已攤開他掌心。?
只見方少帥劍眉輕挑,修長的食指細細摩挲他掌心的掌紋。?
無雙只覺熾熱流焰從他指尖流出,透過掌心直竄自己心底,蘇蘇麻麻。?
耳旁傳來那人一本正經的聲音:“傾宇的手相告訴我,傾宇會在今年遇上一個命中註定之人。”?
手被人握住的感覺令白衣少年感覺頗爲不自在,方君乾預言般的言語更是令他尷尬不悅。?
淡淡抽回手皺眉:“別鬧了。”?
“傾宇不信本帥的話?”?
他無聲一笑。低着頭,劉海輕輕覆住他邪魅的雙眸。?
白衣少年理所當然地搖頭。?
無雙自然是不信的。?
同時心中暗暗奇怪:他明知道自己和他一樣,篤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明白彼此都是不信神佛不信命之人,爲何還要明知故問??
肖傾宇真有些搞不清方君乾究竟想做什麼了。?
卻聽面前那低着頭的男子幽幽道:?
“那方君乾就和傾宇打賭,賭傾宇會在五年內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且和那人一生一世糾纏不休。”?
方少帥擡眼看他,大拇指指指自己的心臟部位,認真的表情直讓肖傾宇心底一顫。?
“賭注,就是方君乾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