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乾將蕭勵才隨手丟在地上,宛如在隨手丟垃圾。
這樣暴虐嗜血的方君乾,偏生讓人有種膽寒的、炫目到極致的豔,嘴角挑起的冷笑陰狠無情,直如來自修羅煉獄的妖孽。
痛楚太過強烈真實,蕭勵才早已受不了暈厥了過去。
方少帥啐了一口:“真是沒用。”
氣定神閒地走出房屋,掩好房門,方少帥若無其事走進正廳參加晚宴。
“去哪了?”白衣少年回過頭含笑問道。
方少帥施施然坐在無雙身邊,隻字不提剛纔發生的事:“沒事,只不過剛剛碾死一隻蟑螂。”
他舉樽飲酒,擡手閉目,一飲而盡。
在蕭家地盤海扁了蕭大少,居然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膽不怯心不虛堂而皇之地參加蕭家晚宴,估計天底下也就方君乾一人了。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方君乾見他目光遊移,頗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由發問:“傾宇怎麼了?”
無雙回過神,悄然一嘆:“我有點想小弈了。”
自那天下午自己心神恍惚離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小弈。也不知……他在蕭家過得可好。
方少帥漫聲附和:“嗯,提起那小鬼,我也怪想他的。”
不一會兒,蕭老爺子便從後廳走入了正廳。
一身綢緞馬褂,裡面着一件長衫,鶴髮雞皮,身形佝僂。
他慢慢地踱到正廳,手中龍頭柺杖在地上發出一下一下沉悶的敲擊聲。
無雙端然靜坐,坐看煙雲。
方少帥斜倚在那張寬大的梨木太師椅上,眯起那雙邪魅的桃花眼,冷眼旁觀。
蕭古左進來後先抱拳行禮:“我蕭家人丁稀薄,二兒子勵勤常年患病,無法見客。犬子勵才這回不知到哪兒去了,許久不見人影,讓貴客見笑了。”
方君乾不由想笑:被打成這樣他要是還能出席這宴會,老子跟你姓!
卻見蕭古左凌厲的目光朝自己射來:“不知少帥有沒有見過犬子蕭勵才?”
蕭勵才找方少帥談話本就出自蕭老爺子授意,他當然知道兒子的失蹤和方君乾脫不了關係。
出賣傾宇的事果然有他的份!
這老頭果然知情!
一瞬間,方君乾對蕭家的印象降至最低點,還有往負數增長的趨勢!
慵懶隨意地靠在椅背上,方君乾輕輕地笑,然而這一次的笑裡,沒有一點善意和暖意:“本帥離開花園後便隨處走了走,並沒有碰見大少爺。”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遲疑,再加上那茫然無辜的表情,不知情的人定然會被他糊弄過去。
連蕭老爺子也遲疑了:“少帥真沒見到?”
方小寶擲地有聲:“沒有!”死不承認,抵賴到底。
方少帥冷笑:他就不信那個蕭勵才還能跳出來指證自己!
說來也巧,蕭勵才找方少帥談話的事竟沒有一個人耳聞目睹——這種事畢竟不光彩,捅出去有辱蕭家門風,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時一個小廝跑過來向蕭古左彙報:“老爺子,東廂房西廂房後院大廳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大少爺。”
這是怎麼回事?
本來準備撕破臉皮的方君乾也愣住了:不會吧?自己明明記得把蕭勵才扔在西廂房的!
他傷勢頗重毫無意識,絕不可能自己爬出房間。
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飛了不成!
正在詫異,卻見蕭古左舉起酒杯向自己致歉:“犬子大概有事出門了,是老夫錯怪少帥了,來來來,這一杯老夫先乾爲敬。”
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蕭古左毅然決定先不得罪方君乾,化干戈爲玉帛。
畢竟,多一個朋友要比多一個敵人有利許多。
更何況這個人是前途無可限量的方少帥。
方少帥不動聲色得喝下蕭老爺子敬來的致歉酒,心中暗道:能屈能伸,必要時能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這個蕭家老爺子不好對付。
不過……
方君乾飲酒如血!
怪只怪你犯到了本帥頭上,方蕭兩家註定要鬥上一鬥了!
除了蕭勵才同志沒有出席,這頓晚宴的氣氛總體來說還算不錯。
當然,如果蕭勵才同志出席的話,估計我們的小寶同學估計就不順心了。
期間,蕭老爺子離席過一次。
無雙淡淡把玩着手中細瓷茶杯:“少帥把蕭勵才怎麼樣了?”
方小寶失笑:“傾宇怎麼知道是我?”
肖傾宇憂悒沉靜的眸子輕輕瞥了一下方君乾:“除了你還有誰。”
不是疑問,是肯定。
想起蕭勵才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方少帥恨恨道:“沒把他打死就算不錯了。”
“傷得很重?”無雙皺眉。
“那是當然!”聲音裡頗有點洋洋得意的意思。
轉頭看向身旁的白衣少年。
從容,冷清,睿智,暗藏光華。
美得不沾凡塵。
這樣一個絕世無雙的人,居然被他們當做物品賣來賣去——
“傾宇,”他爲他感到悲憤不值,“他們不是好人!”
相較於方少帥的義憤填膺,無雙顯得格外平靜:“他們本來就不是。”
聞言,方君乾不由啞然。
“相較而言,肖某比較關心的是少帥此次的處事手段。”
無雙笑意淺淺,嘆息深深:“少帥什麼時候纔會懂得三思而後行呢?”
方君乾理所當然道:“要是碰到這種事情都能三思而後行,方君乾也就不是方君乾了!”
當方少帥平平安安走出蕭府大門,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毫髮無傷地從這裡走出來。
看來自家祖墳不止冒青煙,簡直是在噴火呀!
傾宇還在裡面探望父親,方少帥抱着臂等在蕭府大門口。
漸漸地,皺起好看的飛揚的眉:
真是奇怪……是誰把蕭勵才藏起來的?
爲什麼要幫自己?
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蕭府大宅。
一處僻靜的宅院內,不時傳出幾聲刺耳的乾咳。
“這回方少帥得罪了蕭家,蕭家絕不可能放過你們,宇兒,你得早做準備。”
無雙握住蕭勵勤枯瘦的手,點點頭:“放心吧。他們傷不了我。”
這句話讓蕭勵勤恍惚憶起,小時候的肖傾宇。
每次,自己要離開洛迦寺時,總會細心叮囑:
“宇兒,你自己一個人在洛迦寺,千萬要小心。”
因爲當時小小年紀的肖傾宇,就有不少人對他虎視眈眈,意圖加害。
而每次,小小的傾宇總是點點頭,撫摸着脖頸上的玉睚眥,語氣是跟一個孩子的年齡全然不符的悠然自信:“父親放心吧。他們想殺我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當那個年齡的小孩還在父母懷裡撒嬌時,肖傾宇已經在爲如何活下去而深思熟慮。
當那些孩子爲得不到手的玩具零食傷心哭鬧時,肖傾宇已經能從容應對殺手們的襲擊刺殺。
蕭勵勤不由一陣心酸。
蕭勵勤靜靜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望着肖傾宇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微笑,“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頂多就這一兩個月。”
無雙哀傷地看着他,沉默不語。
他是公子無雙,能一言決人死,卻無法讓人活。
更無力阻止死神臨近的腳步。
肖傾宇不是神,也會有無能爲力,虛弱無助的時候。
“我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弈。”
“淑美她是一個好情人、好妻子,卻不是一個好母親。”
“到時,小弈可以依靠你,可宇兒你又能依靠誰呢?”
小弈可以依靠你,你又能往哪裡依靠呢?
肖傾宇緊緊握住他的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挽留得住這世上唯一疼愛自己的親人。
“我會照顧好小弈的。”
“希望宇兒你,不要步上我的後塵……”
說到這裡,蕭勵勤彷彿有點累了,閤眼閉目:“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方少帥還在外面等着呢,別讓人家久等了。”
“嗯”
肖傾宇應了聲,只覺喉頭一片酸楚。
起身:“父親,等我有空再來看你。”
蕭勵勤閉着眼,不置可否。
當肖傾宇走到門邊,卻聽蕭勵勤咳嗽幾聲——
“對了……方君乾……”蕭勵勤依舊閉目養神,脣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彷彿自言自語,“這男人,不錯……”
(嘿嘿,祝我自己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