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只有一個條件, 耶律無畏退位自裁,新的胡王由我決定。”還淚喝一口茶,慢斯條理的說, 好像在和朋友談論天氣一樣輕鬆。
“不可能。”耶律憶諳驚叫, 茶杯也不小心被她打翻了, 水潑得到處都是。“看來你沒有談的誠心, 你想要我皇兄的命, 我首先不答應。”耶律憶諳和耶律無畏同父同母,兩人的母親只有他們這兩個孩子。皇族那麼多兄弟姐妹中耶律無畏獨獨疼愛這個同胞妹妹,耶律憶諳聽還淚想要她最親愛皇兄的性命怎麼不激動。
“我是很有誠心的, 你皇兄的死可以避免一場戰爭。他一死,胡國就不會有人再死於兩國的戰爭。你只想到你的皇兄, 但是怎麼不去考慮千千萬萬胡國少女的哥哥?”還淚淡定地說, 相比耶律憶諳的激動形成鮮明的反差。
“那再說後面的條件吧, 新的胡王由你來定,相比一定是一個康人。由一個康人統治胡國, 胡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還不如拼死一戰。你說的好聽,若是連胡王都不是康人了,胡國就成了康國的附庸,倒是要打要殺都不是你們決定?”耶律憶諳冷笑,她自知失態, 再看還淚穩如泰山談判纔開始氣度上就被比下去了。她定了定心神馬上冷靜下來, 重新坐到位置上。心裡卻是苦笑, 幾年過去了, 她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比得上的。
“盼兒, 我記得你以前並不討厭胡人,認爲造成兩國敵對關係的責任不僅僅在胡國, 更多的在於宿命。你還說這種敵對是有辦法解決了,只要使得胡人凍有暖衣,餓有飽食,我們也不會冒着生命的危險去搶劫。北謠被屠,你的侍衛丫鬟被殺難道就顛覆了你原本的觀點?你帶着二十五萬人就是爲了你身邊幾個人的死,你夫君遇刺報仇?”耶律憶諳也咄咄逼人。還淚曉之大義,耶律憶諳反脣相譏。
“白雲不僅我侍衛,更是我的兄長。晨曦晚霞不僅僅是我的侍女,更是我的朋友。蕭兒他是我生命裡最美好的東西,是我願意守護的人。”還淚低下頭,看不清神色,只聽得她聲音有些低沉。“如你愛護耶律無畏一樣我同樣愛白雲,但是這場戰爭我絲毫不會帶上任何個人感情色彩。你能保證耶律無畏登基後胡國緩過氣來不會再攻打康國?與其被動防禦還不如主動出擊。”
耶律憶諳沉默不語,確實,如果胡國有這個實力一定也會攻打康國的,這不是她所能決定的。
“難道就沒有一種方法使得兩個國家停止戰爭?”耶律憶諳斯聲喊道。最近她看着國人爲戰爭惶恐,看着國人死亡,無數家庭破裂,作爲主帥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是多麼憤懣。
“耶律無畏退位自裁,胡國的新的王由我決定。”還淚再次說道。
“你明知不可能,胡國不會被康人奴役,寧願毀滅。”還淚提出的條件對於胡國來說是嚴重的侮辱。這不僅僅關係到一個高高在上國王的生命,更關係到一個國家的顏面。
“你口口聲聲說兩國的和平,表現出自己對康人的友好,但是僞善的可笑。”還淚撇過臉,嘴角噙着一絲嘲笑。
耶律憶諳不知何意,還淚繼續說:“我記得你父皇有一個叫離的兒子,他母親是康人,胡國皇族上上下下都沒有給過這個孩子好臉色看。憶諳,其中也包括你,你何嘗又對你這個哥哥有半點的關愛?身爲皇子,卻連一個奴隸都不如。對一個血脈上的哥哥你都吝惜那一點點親情,對毫無關係的康人你又怎麼能友好?”
耶律憶諳大駭:“你又怎麼知道這件事情?”還淚沒有回答,只是冷漠的看着耶律憶諳。耶律憶諳隨之想想李盼攻佔了兩個大部落,得知這點陳年往事也不奇怪。
“皇兄不喜歡他,因爲他影響皇族血脈的正統。”耶律憶諳聲音低了點,對於這個哥哥她從小沒有去欺負他,但是同樣也沒愛護他。當所有人都不喜歡他,而如果她對他稍微好一點就會被人教育和嘲笑。幾年來她心裡還有有愧疚的。
“血脈不純?哈哈,這難道是他的錯?難道他能夠改變自己的出生?太可笑了。錯的恐怕是你偉大的父皇吧!搶奪我們康國的女人卻不好好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當奴隸來養,真是太偉大了,世上能有幾人做到這樣?果然是偉大的胡王!”當年幼小的無名一定過得很辛苦很辛苦,不是他錯卻要他來承擔。這樣一個孩子!
“不準侮辱我父皇。”還淚的話聽上去很刺耳,從小崇拜父親的耶律憶諳怎麼受得了。
還淚更是憤怒,大聲回道:“我如果說錯了什麼那是侮辱,但是我現在陳述的是事實,耶律鐵木不配做一個父親,因爲他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你也不配做一個妹妹,耶律無畏是你哥哥,那離就不是你哥哥嗎?你眼睜睜的看着你一個哥哥去殺另一個哥哥卻沒有絲毫阻攔。我看錯你了。這一切只是因爲你打心眼的敵視康人,就如胡國的普通人沒兩樣。只會燒殺搶掠,只會把自己物質上的享受建立在康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痛苦上。”
耶律憶諳眼瞼合下來,面對還淚的質問她沉默了。有時候不作爲就是一種罪過,她當年就沒有還淚的勇氣和不顧一切的決心。還淚的話很重,可是正是因爲這種扣問使得憶諳反思。
“離已經死了,這件事情是我的錯,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糾纏在這件事上對談判沒有好處。”許久她才說出這麼一番話。
還淚笑了笑:“李無名,你妹妹來了也不打個招呼。”
“妹妹?我姓李,她姓耶律,哪門子的妹妹。”今天再面對,無名覺得自己更坦然和理性。他被丟進遠征軍後就一直擔任趙龍的副手,幾年來他只覺得世界更開闊了,以前執着的點點滴滴已經不再重要。但是唯一堅持的一點就是他姓李,若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親人的話也只有李盼這壞丫頭。和姓耶律的毫無關係。
“你?你是離?你沒死?”幾年過去了,無名有了挺大的改變。而且從前兩人就不太接觸。憶諳進來後注意力一直放在還淚身上,哪裡還會去看還淚後面的侍衛?現在再次看到他嚇了一跳。
“離早就已經死了,死在耶律無畏的手上。我叫李無名,小姐的一個馬伕罷了。”無名泰然。
“當年對不起。”他們一半的血是同樣的,而她沒有盡到一個做親人的責任。
對不起。這三個字是他當年可以不顧一切的追求。若是胡國的皇族能說出這三個字,他死都滿足。但是現在真的不重要了。無名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