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放軒深以爲然,朝他一點頭,正要拿起酒碗和衆人說些什麼時,突然堂下一聲震響,齊諮已帶着十幾名兵丁,將大門一腳踢開,把守住了門口。
賓客們的酒勁霎時間被嚇散了不少,有人倒還眼疾手快,看着騷亂之際,慌忙掀開桌布,躲進桌子底下。
陸放軒瞅了眼鄭師嚴,後者便一跺腳,大喝道:“諸位莫要自亂!齊把領莽撞了些,我們本是有大事告訴諸位的。”說罷,鄭師嚴急向齊諮遞個眼色。
齊諮正看着這滑稽的景象取樂呢,見了他的眼神,隨之說道:“對,客人們,在下並無動刀槍的意思,煩請各就其位。”
那些人猶猶豫豫地坐回去。
陸放軒這才真正拿穩了酒碗,從容言道:“諸公,此乃本官不得已而爲之也。因今日萬家的奴才不慎說了句胡話,本官恐你們當做流言說出來,影響不好。故想令諸公留過除夕,共度佳節。當然,這些酒、肉、還有女人盡你們享,完全不必擔心。”
衆客受了陸放軒的招待,在此吃喝了整日,若再鬧將起來,失了禮儀,恐不妥當。便都老老實實地稱了是。
陸放軒見他們半死不活地垂着眼皮,全沒了飲酒的情緒,亦放下手中的酒:“時候不早了,諸位怕是累了,該休息的休息,莫要壞了身子,都去罷。”
賓客們紛紛謝過陸大人,皆走出去了。
此時陸放軒喚來齊諮,告誡道:“齊把領,你想立功我很理解。但以後切勿擅自行事了。”
齊諮有些怏怏不樂,只草草應付過了,退下廳來。
離除夕只有一日之限了。大街上掛起了彩燈燈籠,爆竹等物也都準備起來了,滿城一片歡欣鼓舞的色彩。站在衙門裡的葉永甲望向對面熱熱鬧鬧的長街,反而眉頭緊鎖。
ωωω ▪ttκΛ n ▪C 〇
不一會兒,越府派來協助的軍隊到了。一位軍官指揮着部下,在衙門前列好隊,大喊:“越府陸公遣二十五人,特來拜知府大人!”
“坐,坐。”魏衝拿來一張椅子,請越府軍官在葉知府面前坐下。
“喝茶。”葉永甲見他脫下甲冑,遞杯熱茶給他。軍官十分利索地喝盡了。
“葉知府,到了明天晚上,我手下的兄弟們是在衙門裡住,還是……”
葉永甲擺擺手:“軍爺是陸公所派,若住在衙門,未免顯得我們不周到。你說巧了,這齊巡檢前日告了病,不如軍爺暫且領個巡檢之職,那裡辦事方便,巡檢司也夠寬敞的。”
這軍官笑哈哈地抱了拳:“多謝葉大人的美意。那在下去巡檢司走一遭,先安置了兄弟們,便不多談了!”
葉永甲回了禮,即吩咐魏衝道:“你帶着軍爺去。”
魏衝勉強一笑,和軍官一道從書房出來。
魏書辦但恨葉永甲有奪權之意,若如今陸黨上任,不僅此事攬不上功,日後亦無他容身之處。
想到這裡,魏衝心生一計,眼睛眨了三眨,突然和軍官說道:“軍爺,我想着……有件事要稟您。”
這軍官知道,魏衝算是越公的半個心腹,自然對其懷有幾分尊敬:“書辦請講。”
“前任巡檢雖撤下,然那裡的兵丁非您之親信,使喚起來必有顧慮。不如將他們遣回衙門,聽候知府大人的調遣。”
軍官深思片刻,答道:“此計不差。某就按書辦說的做。”
魏衝拍拍他的肩膀,咧開嘴角,笑道:“好!好!將軍一路順風啊!”
“將軍,我在郡王那兒見過您很多次了。”葉永甲又在書房和萬黨派來的人說話。
“既然如此,我敞開說了,”這位王府的軍官一撓額頭,“你把陸黨的人調哪去了?”
葉永甲苦笑一聲,直直地注視起他:“軍爺,我奉萬郡王的鈞旨,此次是爲兩家和解而來準備的。所以,本官決不會給您某些好處,讓陸黨吃虧。”
這軍官見葉永甲如此強硬,很是意外。沉默一會兒,便道:“好。但我仍舊要過問。”
“巡檢司,”葉永甲說,“您和您的兵,二十五人吧?一同去。”
軍官一捶桌子:“大人!豈不聞‘一山不容二虎’,你還想讓南京安寧的話,給我們找個別地兒!”
“軍爺,我會極力促使你們溝通的,只要把守哨所的事商量好了,別的不成問題。除非你們蓄意惹事的話。”葉永甲對他的脅迫倒顯得不急不慢。
這軍官無話可說,便作了揖,也帶着兵馬前往巡檢司了。
在處理完所有事後,剩下的只有等待了。到了這時,葉永甲心裡空蕩蕩的,緊張的心情卻因此隨之前來。他猶在視理公文,心頭忽然突突地幹響,連筆都握不安穩。他乾脆丟下筆,走到大院裡徘徊了許久。
他擡頭看時,渾然不覺天色已暗,便急匆匆想着回府。他到書房內拿出衣服,卻又轉念一想:‘不如呆在衙門睡,明日直奔巡檢司也好!’
葉永甲走入裡屋,脫下官服,隨意地躺在牀上。他翻來覆去,忐忑的心情卻難以收拾,滿腦子都是開宵禁的事。最終也不知外頭敲了幾下更,才稀裡糊塗睡下了。
清晨,魏書辦等吏陸續進了衙門,葉永甲因此被驚醒了,忙換上官服,正了官帽,前來迎接。
“巡檢司那裡如何了?”葉永甲問魏衝道。
“小人昨日去了一趟,官軍都安頓下了,相互無事。”魏書辦的模樣還很失落似的。
“那就對了,量那些人也不敢違抗萬陸的命令。”葉永甲道,“除夕就在今夜,我現在得去巡檢司交代一下了,衙門且由魏書辦守着。”
他不再嘮叨了,硬拖着發軟的身軀上馬。
衙門離巡檢司不過一街之隔,葉永甲下了馬後,徑直從巡檢司的匾額下走進去,兩旁的兵士厲喝一聲:“迎南京知府葉大人!”
這一聲喝,驚動了萬、陸兩黨的軍官,俱從屋內出來,在葉永甲面前跪拜。
葉永甲以沉重的心情握住二人的手,他還在想,今夜將要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