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攝政王府門前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人羣堆積在什剎海和後海周圍,要麼席地而坐,要麼大聲高喊,等抗議進行到了第二天,被涼了一宿的鬧事議員再也忍不住了,在這一天清晨,他們以請願同志會的名義通電全國,要求全國人民行動起來,碼頭罷運,工人罷工,商人罷市,學生罷課,載灃不倒,誓不退還,到此爲止,來之不易的和平徹底破裂,第二次請願活動正式啓動。
既然所有的底牌都已經使完,那雙方除了拼出個你死我活也別無他法,畢竟,能夠坐在帝國鐵王座上的人,有且只有一個。
有了第一次請願的經驗,同志會的煽動效率遠比上一次高,他們和地方諮議局聯手起來,分工明確,諮議局組織當地人向各省督撫請願,然後再陸續派出一部分人進京,支援京城內的請願活動,他們特別規定各府、廳、州、縣要派代表一至二人到京,近省至少100人以上,遠省至少50人以上,就連最偏遠的甘肅省也浩浩蕩蕩的組織了七十多人的代表團進京支援。
除此之外,海外的僑民留學生也加入到了這一場轟轟烈烈的請願運動中,當晚留日學生千餘人在東京錦輝館舉行集會,聲援請願代表團,並表示要積極參加第二次國民大請願。隨後,南洋、美洲和日本等地的華僑也紛紛致電支持請願活動,並相繼派出代表到北京以示支持,上海,津門各大報紙、雜誌也大造輿論,大力鼓吹設立內閣的好處,一時間,讓載灃下臺的呼聲甚囂塵上。
對此,載灃的應對是,鎮壓!而各地督撫的應對是,看戲!
遠在天邊的這些疆臣可不傻,這炮火是衝着你載灃來了,我們可不會替你背鍋,正好也趁着混亂的局面,把這兩年來收歸中央的權力再一點點的拿回來,各地督撫渾水摸魚,京城裡高官也假裝糊塗,誰都知道這是你慶王和載灃兩個人的爭鬥,時局不明朗還沒到站隊的時候,索性他們就坐山觀虎鬥起來,這樣,從地方到中央,到國內到海外,所有的壓力毫無阻擋的彙集到載灃一個人的身上。
載灃深陷窘境。
“王爺,他們人又來鬧了!”太監慌忙的闖進們來,口中大呼小叫。
“他們敢闖門了!?”載灃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警覺問道。
“這倒還...還沒有....就是人又多了......”
“你告訴王府侍衛,誰要是敢上前,格殺!”載灃嘴裡蹦出了兩個血淋淋的字眼。
“格殺?”
太監嚇了一哆嗦,知道這是載灃失去理智的行爲,別說格殺了,誰要膽敢沖人羣放一槍,恐怕下一秒就會被人撲上來亂拳打死,侍衛們也不傻,拿槍的手都是哆哆嗦嗦。
幾個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前。
“王爺,有一句奴才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載灃瞪了一眼,“說!”
太監頭嚥了一口唾沫,顫顫巍巍的說道:“攝政王還是把良大人叫過來商量吧,他點子最多,定可以解此困境。”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卻是最好的辦法,其實太監也納悶王爺怎麼沒有第一時間叫來良弼,他們一向無話不談的啊,原因只有載灃知道。
“賚臣....”
載灃猶豫了....
“攝政王,快把良大人請來吧,再這樣鬧下去,恐怕....”太監醞釀了半天,才弊足勇氣吧後面的話說下去,“恐怕也釀成滔天大禍!”
滔天大禍....
聽到這四個字,載灃心頭就像被刺了一下,改了主意。
“本王就不信了,我大清二百六十年六國祚,豈容一幫暴民如此肆虐!”載灃狠狠錘了一下桌子,“去,讓老福晉和大福晉們到南花園待着,本王倒要看看他們能張狂到幾時?”
一幫太監垂頭頓足,知道主子爺這氣血又上來了,無奈只得遵命,出了門就一陣哀嚎。
雙方的僵持進行到了第五天,各地的請願團分批抵達北京,前門的老火車站一時人滿爲患,放眼望去,幾千人舉着黃龍旗不停翻舞,各省的請願團在車站談笑言歡,儼然把這裡當成了臨時跑馬場。
緊接着局勢對載灃就更爲不利了,特別是底層官員的倒戈,當山西請願代表到達北京時,在京的山西籍官員竟然全體驅車乘轎,前往正陽門車站迎接本省代表,一時熱鬧非凡,轟動京師。
全國各地的情況也差不多,與前兩次請願不同,他們這次組織嚴密,行動有效,這次廣泛發動了社會各階層的民衆,並進行了聲勢浩大的請願簽名和遊行活動。直隸各界人士1000多人在全國學界請願會會長溫世霖等人率領下,列隊前往直隸總督署請願,迫使直隸總督岑春煊屈服,10日後,河南各界人士3000多人在開封遊樑祠舉行請願簽名活動,隨後列隊到河南巡撫衙門請願,巡撫寶棻親自出來接見並答應上奏朝廷,山西太原民衆1000多人集會,簽名支持請願活動,並前往巡撫衙門請願;同日,山西諮議局和國會請願同志會組織召開了上萬人的請願大會,當場簽名的就有5000多人,隨後列隊遊行到巡撫衙門請願。
福建各界人士5000多人遊行到總督衙門請願,閩浙總督鬆壽接受了請願書,同日,四川國會請願同志會召開請願大會,到會者6000多人,並在前諮議局議長蒲殿俊的率領下,大家列隊前往總督衙門請願,總督趙爾巽答應代爲轉奏,在各省請願同志會的組織下,其它各省如湖北、湖南、江西、貴州等地的簽名請願活動都在如火如荼的開展中。特別是東北三省,請願活動開展尤爲熱烈,當時奉天各地集會人數均在萬人以上,簽名者近30萬。
請願第六天,23省督撫致電中央,105位將軍,道臺,布政使,臬司,向中央聯合施壓,官僚階級齊齊倒戈,載灃不得不出面了。
這一天,緊緊閉合的王府大門打開了,在無數人的注目下,載灃露面了。
幾千人齊齊跪下,開始放聲大哭,雖說他們都對載灃抱有成見,但當面前的人出現時,他們還是止不住的撲倒在地,位同君王,儀同天子,這份至高無上的尊嚴,後人遠遠無法理解。
“你們說的本王都聽見了,然設立內閣非一時一日之事,諸民勿要瀆情,朝廷自有公斷!”載灃一出面就厲聲呵斥,壓抑了幾天的憤懣也在這時爆發。
這句話就彷彿一把當頭棒般,狠狠地砸在請願議員們的頭上,他們漸漸的止住了哭聲,新一輪的呼喊又開始燃起。
“人民請願如此之多,攝政王如再不準,未免大失民意!”
民衆的呼聲如山呼海嘯一般,震得載灃耳膜嗡嗡跳。
聒噪!
都是鼓譟!
“國務大計,豈是爾等一二小民可以參悟到了得!”載灃大吼一聲,撕破了請願民衆所有的幻想,人羣譁然一片,開始不斷騷動。
“攝政王怎能如此枉顧民意!”衆人高喊!
民意?民意在哪?還不是你們這些人說了算,載灃哼了一聲,冷笑。
“那就讓攝政王看看我們的民意!”
人羣中響起了幾道窸窣的聲音,手遞手的呈上來一個包裹,扔在了載灃面前。
“此乃民意!”
人羣中發出了冷笑聲,然後包裹被緩緩打開.....
載灃冷蔑地瞥了一眼,原本掛在臉上的倨傲蕩然無存,僅僅一眼,就嚇的魂飛魄散。
那是一千多根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