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克維斯忽然感到一陣失落。
趙傳薪自不必說,好像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兒子本傑明·戈德伯格如今都變得神秘起來。
她又想起每日早晚,趙傳薪和苗翠花在甲板上,姿態恣意徜徉而又難度極高的練習某種運動。
反觀自己,一事無成。
她忽然湊近操控迷魂燈的兒子身旁,壓低嗓音說:“本傑明,你和你師父練的那種好像跳舞的技巧,教給媽媽唄?”
本傑明·戈德伯格分心二用,直接否決:“師父說,技不可輕傳,不可濫傳。”
瑞秋·克維斯氣苦。
想她這些年來,對付男人有的是手段,可如今連親兒子都不聽話了。
本傑明·戈德伯格又解釋:“我小師妹說,這裡面有心理學因素。傳的容易,丟的更快,就不值錢了。你若想學,不如去問師孃練平衡術的感受,然後再央求師父教伱。”
江湖雲:寧舍一塊金,不捨一句春。
春即江湖技藝的各中秘密。
這時候,濃霧中傳來激烈的槍聲,和人的慘叫。
雖說趙傳薪讓大家躲起來,但沒人走。
都在甲板上翹首以盼。
有的不放心兒子,有的對趙傳薪有信心,有的人焦躁不安,剩餘人純屬好奇心作祟看熱鬧。
海面結灰霧,碧空飄青雲,雖說此時什麼都看不見。
但有子彈擊中鋼鐵,發出清脆的“噠噠”聲,隱隱有火光,甚至還有火炮的轟鳴。
慘叫與咒罵齊發。
能想象得出,場面有多激烈和混亂。
至多一炷香的時間,海面陷入死靜,彷彿連海風都被詭異的場面嚇得憋了回去。
塞繆爾·戈德伯格抓心撓肝的說:“本傑明,快收了霧氣,看看你師父怎麼樣了,可別出什麼事纔好。”
很難說他是真的替趙傳薪擔心,其實更是好奇。
話剛落,一隻紙飛機從霧氣中衝出,出現在他的面前。
塞繆爾·戈德伯格:“這是……”
旋即,趙傳薪重回甲板,伸手,紙飛機停落掌心。
本傑明·戈德伯格這才收攏霧氣。
但見周圍雲霧滾動,形同時光倒流,一股腦縮回迷魂燈。
衆人再一看,那些小船上沒一個能站着的。
海面上,飄浮屍體無數,血染紅了海面。
江波看到了血海中有波紋散開,露出了鯊魚的背鰭。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嘔……”
船長戰戰兢兢的看着趙傳薪,牙齒都有點打顫:“先生,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趙傳薪手裡拎着一串香蕉作爲戰利品,對船長說:“我是人間一凡夫,遊蕩世間一走卒。
別墨跡,開船離開,去巴拿馬運河碼頭補給。”
船長:“……”
……
巴拿馬彈丸之地,也是有歷史的。
本來這裡是哥倫比亞的一個省,但美國從法國公司那裡買下了開鑿巴拿馬運河的權利後,就動了歪心思。
因爲哥倫比亞國會竟然駁了美國老大哥的面子,投票時,一致決定不同意美國開鑿運河。
這就讓鷹醬很惱火。
是,他們不搞殖民地那一套。
但你要覺得不是殖民地,就可以隨便忤逆,那就大錯特錯了。
鷹醬玩的是霸權外交,門羅主義。
所以,美國立即想出了兩個方案。
一是直接武力奪取,屁大點地方,讓巴拿馬變成美國的一個洲,嗯是自由洲。
二是煽動巴拿馬的親美分子叛亂。
最終,美國選了第二個方案。
巴拿馬動亂,哥倫比亞理應派兵鎮壓。
一共就三艘軍艦,其中有兩艘收了鷹醬的錢,另外一艘清清白白的“波哥大號”,氣勢洶洶的跑到了巴拿馬,哐哐哐連開五炮。
卻沒聽見同伴的動靜,左右一看,我焯,另外兩艘軍艦哪去了?
這可嚇出了一身冷汗,獨木難支,只能扭頭就走。
於是巴拿馬獨立了。
首任總統阿瑪多狂呼:“666,我們今天獲得了自由。
大羅援助了我們。
巴拿馬萬歲,大羅萬歲……”
美國順理成章的拿下了巴拿馬地峽十英里寬地域內的永久租借權。
代價是首次支付1000萬美元,後續九年內陸續每年支付25萬美元。
現在,巴拿馬運河依舊沒有完工,但已經有通行的航道。
當趙傳薪的船來到此處時,看見了大量的華人,正熱火朝天的施工。
船停靠在碼頭,趙傳薪登岸。
幾個皮膚曬的黝黑的華人漢子,停下手裡的活計,拄着鎬頭好奇打量。
他們依舊留着陰陽頭和長辮子。
趙傳薪對衆人說:“你們去逛逛,我和這些人說幾句話,咱們船上集合。”
只有苗翠花和趙傳薪在一起。
其他都是美國人,美國人在此時的巴拿馬是爸爸,趙傳薪也不擔心他們的安危。
“兀那漢子,你老家是哪的?”
男人嚥了口唾沫,露出乾巴巴的笑說:“恩州來的,原來你也是鄉里,你老家在哪?”
他的口音很重,顯然是廣東那邊的人。
趙傳薪沒聽說過恩州,他樂呵呵說:“我是關外人。這些巴拿馬人有沒有欺負咱們華人?”
男人啐了一口:“那倒是沒有,只有美國人牙擦。巴拿馬人管我們叫巴依薩諾。”
牙擦是他們的方言,操蛋的意思。
巴依薩諾是西班牙語,有“老鄉”的意思。
趙傳薪聽了個囫圇半棗。
趙傳薪和苗翠花的衣服光看面料就知道非富即貴,又見他們平易近人,很多人都圍了上來。
有人說:“鄉里,你們這是從哪坐船來,要趕往哪裡去?”
趙傳薪說:“從美國紐約來,從這裡穿到太平洋回國。”
他一說回國,就見許多人面色發苦,嘆氣連連。
飄零異鄉,說不想家那是假的。
有人說:“就在四年前,有個鶴山仔,被哥倫比亞的船炮轟死。出門在外,總有沒處說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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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深以爲然。
趙傳薪好奇問:“說說是怎麼回事?”
衆人見了個看起來混的不錯的同胞,便七嘴八舌的講了起來。
原來在1903年的11月3號,巴拿馬叛亂,哥倫比亞來鎮壓,唯一來的波哥大號發了五炮。
巴拿馬叛亂分子一個都沒炸着,唯獨炸死了一個華工。
巴拿馬的叛亂分子聲稱:這次獨立是不流血的,唯獨死了一名中國人,這不算流血。
所以,死就白死了。
這種事在國外屢見不鮮。
多到趙傳薪有種無力的感覺。
這要是死了一個美國佬,估計美國就不會善罷甘休,藉機生事,可能還要狠狠地修理一下哥倫比亞。
苗翠花生怕趙傳薪在此橫生波折,就挽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平息他的怒火。
然而趙傳薪只是掏出了煙盒,散了一圈煙,人多沒夠,他又掏出一盒散掉。
有人拿在鼻子下聞聞:“是駱駝牌,好貴的。”
趙傳薪見好多人沒有火柴,又拿出了一盒火柴分給他們。
好幾個人用一根點,連火柴都捨不得用。
還有人把煙夾在耳朵上,或許沒這習慣,或許是等合適的時候再抽。
趙傳薪自己也點了一根,抽了一口,不知道說啥好。
處境不同,不管是鼓勵還是安慰都不應該。
有人問趙傳薪:“你是闊佬,說說美國那邊怎樣?是不是去了美國,生活會更好?”
“不然。”趙傳薪搖頭:“論物質生活,肯定比這裡強。但在那裡,華人得不到尊重。如果你們有人非要想去美國,那我勸你們到時候去紐約。紐約人現在不敢得罪華人。”
其實他覺得巴拿馬人和亞洲人長得還挺像。
有人眼睛一亮:“是不是趙傳薪?趙傳薪在美國殺的血流漂杵,把美國佬殺的怕了。”
苗翠花情不自禁的看了看趙傳薪,她現在有些懂了。
趙傳薪乾的那些事,在某些人眼裡,就是爲非作歹,甚至很多國人都這樣覺得。
道德君子比比皆是。
可他的事蹟,同樣給了千千萬萬海外同胞了信心和希望。
趙傳薪四十五度角望天,嘆息道:“在下有幸見過趙傳薪,他和我一樣,身材高大,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學富五車,勇武過人……真乃世間奇男子!”
苗翠花:“……”
於是,大家就有了共同話題。
句句離不開趙傳薪,說的唾沫橫飛,口乾舌燥。
但傳聞的真實性有些跑偏了。
“我是懂趙傳薪的,他俊雅衣黃,力大無窮,法術無邊,通曉八九玄功,闕庭有神眼,手持三尖兩刃刀……”
“我才知曉趙傳薪哩,他分明不是你說的那樣,他虎口,隆準,雍容軒昂,蜂腰虎背,身長八尺六寸有餘……”
“屁,傳聞趙傳薪是法師,通曉陰陽八卦,能呼風喚雨,好像諸葛亮,手持一把羽扇,隨手一扇,美國的海軍檣櫓灰飛煙滅……”
“你們都說錯了,趙傳薪悲天憫人,有菩薩心腸,又有金剛手段。他肯爲同胞出頭,是一等一的好漢!”
趙傳薪臉上樂開了花。
苗翠花也莞爾:這是聽書聽多了,以爲趙傳薪是楊戩還是秦始皇還是諸葛亮?
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見面不相識。
這時候,有人指着海面說:“看,那不是波哥大號麼?他們竟然還敢來?莫不是要在四年後的今天再轟一次?”
趙傳薪望去,見一艘船舷塗白漆,船底是黑的,船舷露出一排排整齊的主炮,但沒有副炮,正在駛入港口。
有巴拿馬的海軍開船過去交涉,不多時竟然將“波哥大號”放行過來。
碼頭髮生騷動。 wωω▪тTk Λn▪¢O
三十多個士兵從船上走下,大聲的呼喊着什麼。
趙傳薪身旁的華人能聽懂西語,臉色變了變:“是哥倫比亞的士兵,他們在找一個殺了他們士兵的兇手,說是個華人。”
衆人齊齊將目光轉向了趙傳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