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訓斥了吏部的右侍郎,但是對於光緒的私下拉攏、封賞漢臣的行爲還是惱怒的不行,在慈禧眼裡漢人是外人,漢臣的使用就是一手扶持,一手打壓,就拿平陽府這件事情來說,平陽地處匪患不寧的地方,綠營實在沒法平靖地方,山西是京師的背脊,山西不寧京師也不安,所以只能提拔一個能打仗的官員到府衙,給了他掌握府城兵權的同時,又刻意把他降到同知的身份,只有知府纔有上馬管兵,下馬治民的權力,這樣一來,從五品的同知受到綠營都司的掣肘(同品級的情況下,文官天生比武官大一級),知府治兵權,都司衙門管理的級別不夠,管理知府民事的巡撫,和兵事的總兵都在省裡,自然在下面的一府之地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
而光緒的肆意拉攏就是對自己權力的挑戰,慈禧必須打壓下去,不能讓光緒嚐到甜頭,不然上躥下跳不知道又要搞出什麼事情來。不僅把右侍郎下放到地方,慈禧也對地方上的楊旭暗生不滿,尤其是之前李蓮英和楊旭的通信,光緒對於楊旭的外事分析很是受用。
最近山西巡撫衙門又給楊旭報功,把慈禧的不滿上升到了極點,楊旭越是出挑,就證明慈禧的擔憂的正確,大清出了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已經夠了,再培養一個權臣出來,自己也沒精力去應付。趕緊讓官員選派一個知府給山西送過去。
不僅慈禧不滿意楊旭,連李蓮英也不滿,所謂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到現在這姓楊的小子才送來五千兩銀子,這等摳搜!慈禧打算給平陽送一個知府,李蓮英舉雙手贊成,背後還有這麼一件事,有個叫傅學瀚的山東同知出錢買官找到李蓮英點名要求去山西,雖然不知道一個山東的官拼命往山西跑什麼,但是出八千兩銀子買一個知府的位置,也許對山西有特殊的感情也說不定,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哪裡有合適的地?恰好聽到慈禧準備給平陽府送一個知府過去,雖然心裡樂開了花,李蓮英還是在面上裝作不情願,畢竟之前說好的,楊旭持府事照料自己的師傅,沒多長時間,就把知府送上去了。
得讓太后覺得虧欠自己,以後才能撈到更多的好處。一番盤查,吏部經過挑選最後剩下兩份名單中,李蓮英把傅學瀚放了進去,由吏部擬好奏帖。
最後交由慈禧定奪,慈禧認字不多,奏事帖一般交於身邊的人念出來,李蓮英在下首陪着皇太后仔細聽了一遍。“蓮英你說這譚恭怎麼樣?”
“聽着不錯,文章上備武事,長於經略,看來文事武功齊全,是個大才。”
慈禧皺皺眉頭,這不又是另外一個楊旭嗎?準備壓制一個,好嘛,又來一個一樣的,李蓮英在旁微微低着頭,笑吟吟的觀察太后的臉色。“下一個,黃玉忠?”
當事的太監唸完黃玉忠的經歷,從通政使,做到都事,又從都事做到工部郎中,一直在京打轉。“蓮英,這個怎麼樣?一聽就是個做學問的人。”
李蓮英琢磨一會,“不錯,通政司、督察院,一直到工部可都是翁大人的教導,想必定是能臣……”
“行了,別說了,下一個。”慈禧立刻喝止,翁同龢的名字她是一點都不想聽,更別說他手底下的人,自己想着斬斷光緒的觸角,不是再給接上一個長長的假肢。
小太監嚇得臉色發白,李蓮英和善的讓他接着讀下去,傅學瀚,從山東的一個縣令做起,歷經通判,同知,事情很簡單。李蓮英卻是面色凝重,待太監唸完,慈禧不解的問道:“蓮英,怎麼了?”
李蓮英趕緊跪下磕頭,口呼,“此人德行有礙,萬萬不可。”
慈禧一聽,坐正身子,趕緊問道:“這人怎麼了?”
“奴才不敢隱瞞,就在三日前,此人去了奴才在宮外的宅子,送了奴才一個聖祖爺時期的花瓶,想讓奴才幫忙,奴才嚴詞拒絕,此人的德行小的懷疑,還有經奴才察訪此人恃才傲物,常與同僚不和。”
慈禧笑了,“你這奴才,起來吧,不就是送你一個花瓶嗎,聖祖爺時的花瓶也不值幾個錢,不值當你埋汰人家,再者說人非聖賢,官場上言詞不通,得罪同僚,也是正常,看來就他了。”
“老佛爺……”李蓮英好像還沒完。
慈禧瞪了他一眼,“趕緊起來,多大個人了。”接着圈了傅學瀚的名字,小太監快速的送了下去。
馬上中午了,李蓮英趕緊出門傳膳。走出大門十幾步,李蓮英原來一臉的沮喪笑成一朵大菊花。說天底下最瞭解太后的非李蓮英莫屬,送禮就如同把把柄送到慈禧手裡,這樣太后能放心用人。與同僚不和,這樣的人不容易結黨,到了山西平陽肯定和姓楊的鬧起來。對於慈禧來說簡直是最好的人選。
在吏部得到消息的傅學瀚更是高興不已,趕緊去客棧找幕僚商議。這次的升遷多虧了馮致寬的幫助,說起馮致寬正是自己在山東任上的上司——泰安知府。而馮致寬的老家就是山西平陽府的吉州縣。馮家在甘泉匪亂襲擊吉州縣城的時候,被一夥賊匪滅了半個族門。自己的二弟及其侄子等人死了十幾口子,算起來這馮家在平陽都算作一個大戶人家,平白被人滅門,名義上匪亂,誰知道背地裡是不是被陰了,尤其時候漫天飛的傳言是現任平陽同知乾的,這讓馮致寬決定好好查一查,而平陽府不能沒有自己人保駕護航。
傅學瀚要找的幕僚也不是別人,正是馮致寬的三弟馮致全。這次馮家爲了傅學瀚的升遷幾乎使盡了銀子,用盡了關係。
傅學瀚還沒到平陽府,楊旭就從李蓮英那裡得到了消息,李蓮英聰明人,既然賣了你還得從你身上討出一片好出來。信上說朝廷怕地方不寧,還是給平陽選派了一個知府,自己極力的推薦你,但是自己畢竟是奴才,力有所不及,幸好老佛爺體諒老奴,給楊旭升了一級,以茲鼓勵。
楊旭拿到信件,渾身就是一寒,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自己在這山西的僻地怎麼會招致朝廷反感呢,而且把前面說過的話轉眼就被自己否了。一家人都很着急,張月菀陪着伯父坐在客廳。執掌一府之地和作爲知府的輔助官,雖然同樣爲同知,但是差距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由同知升任知府,其實就是一個檻,很多人終老在同知的任上。但是代管的同知卻不一樣,基本上一兩年後就會被扶正成爲知府。
張伯芳坐在身邊,將信拿過去,掃了兩眼,放了桌面上。“這李進喜真真的成李蓮英了,咱們這些個殘缺的人一旦沒有牽絆,就喜歡黃白之物,什麼過往恩情,在這些東西面前都是過眼雲煙。”張伯芳長嘆了一口氣,畢竟從宮裡混跡幾十年的人,對於裡面的齷齪還是瞭解,“小旭還是太過露臉了,那些做官的常說,行事低調,凡事但求安穩,你看小旭做的事,個個揚名,上頭不放心了。”
張月菀着急了,趕緊在旁邊問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胳膊擰不過大腿,小旭還得回信感謝李進喜呢,朝廷旨意都出了,還能怎麼辦?以後好好聽人家的話,畢竟知府是大頭,咱們啊,只能當應聲蟲。”
楊旭苦着臉,唉,往日出風頭出多了,那些老道常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是沒有道理。
傅學瀚沒來之前趕緊把能收的銀子,討回來,萬一這傅學瀚跟自己不對付,那以後再討銀子沒那麼容易了。
張伯芳也是看的清楚,自己這個女婿最重要還是城外的隊伍,朝廷對曾,左,李爲什麼那麼客氣,不還是手裡有兵嗎,眼看着這朝廷有些病入膏肓的模樣,趕緊把兵抓在手裡再說。“小旭的營兵,能挪挪地的還是事先挪挪吧,別回頭,礙了上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