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時光就在楊旭的奔波中悄然流逝,一晃眼已是九月初,太陽的光芒終於不那麼耀眼,依然低調了許多,新來的攢典缺乏薛成章的老道,總是等到自己敲桌子才進屋斟茶倒水,有時候不禁自嘲,什麼時候懶到連水壺都提不起來,這才半年的老爺時光,假以時日估計只要躺在牀上張嘴的份了。
今天沒什麼要緊事,李縣令就要卸任了,前幾天看着這老小子裝了一大車銀子,由自己的兒子和幾個家僕押送回老家,當然換成銀票是最安全的,但是票號只在全國二十四個大城纔有票號,況且由銀子兌換成銀票才兌換回來,等同於被票號剝了一層皮,很多地方還沒有票號。當年左宗棠遠征新疆寧願去借匯豐銀行的銀子也不願意去票號,即使英國人把借款的的利率高於自己國內的三倍,胡雪巖借款之後,把借來的一千萬兩銀子在上海換成漕平銀,割取一部分損耗費,運到南京換成庫平銀存進票號又剝去一部分損耗費,拿着銀票去西安取銀子,只剩八百多萬兩銀子了,即使這樣也比在票號借款強多了,票號手段的黑可見一斑。說實話,讀歷史書的時候,看到軍閥把晉商喬家、侯家等大家搞死的時候,心中還莫名有一種快意。
所有能處理的事情,基本上做甩手掌櫃,薛成章也很上道,知道自己個是誰捧起來的,甚至連買官打點的錢都是楊某人出的,只要要緊事必定先通報縣丞知道。雖然有時候是麻煩了些,但是對於薛主簿的做法楊旭還是十分滿意,見識過縣丞的手段,縣衙六房所有的主事基本上都是縣丞班房的常客,有事沒事來混個臉熟,整個縣衙只要趙河沒法“上道”。這小子還在山上玩cosplay(山賊)!之所兩個隊官一夥也是相互牽制,相互監督的手段,人心叵測,世道多艱。
看着縣衙井井有條,楊旭實在閒極無聊,踱步離開了縣衙,在簽押房等候的劉正燁和馮忠義馬上跟了上來。自從黃遠征回到團勇隊伍上,自己的跟班也換了十四歲劉正燁,這小子精明有眼力見楊老爺喜歡讀書人,在家裡天天纏着朱志遠學習認字。至於馮忠義就是天生做苦力的漢子,做個跟班還是很稱職。天氣也沒有以前那麼燥熱,楊旭圍着縣城肆意的轉悠,這裡的人好像一萬年不變的一樣,生活壓迫的臉上,只要麻木!
溜達到南街,原來的窯子還是沒變,大白天也沒人有閒情雅緻去逛窯子,窯子跟妓院不一樣,妓院還有喝花酒聽曲之說,窯子屬於進門就玩“真刀真槍”,屬於“去火”的產品。旁邊是大煙館,最近聽說西城那裡也開了一家,山西的鴉片種植量一年比一年多,這玩意賣的貴而且價格不低,還不愁銷路,算下來比種糧食合算多了。所以更多的地主開始種植鴉片。楊旭對此只能嘆息,愛莫能助,反正自己的地裡誰敢種這玩意就弄死誰,不是楊旭有良心,這玩意成癮性太高一旦沾染上很難戒掉,一旦氾濫自己不僅地也沒法種,甚至徵兵都困難。旁邊是自家的賭場,現在由姬四寶和宋大明兩個人看着,自己很少過問,不過好像朱志遠前幾天對自己報了一下收入,一個月賺了四百兩銀子,自己對千兩一下的數字免疫,但是四百兩對於普通的家庭來說是天文數字了。
自己往縣衙塞了二十幾個鄉勇當衙役捕快,這部分人一邊從衙門裡領薪資,一邊還有自己發的五錢貼己銀子,衙役一個月是兩百文加上二十斤高粱面,捕快是三百文加二十五斤小米,現在一兩銀子等於九百文,說實話做衙役捕快還沒有做自家鄉勇的俸祿高,現在賭場幾乎成了鄉勇們吃飯的場所,以前宋大明和姬四寶住在自己家裡,現在也搬到賭場,管吃管住,鄉寧的鄉勇幾乎成了香餑餑,但是楊旭也沒放開口子,還是找了二十幾個保持原來鄉勇的規模,不過現在等同於自己不花錢了供養了,反而每天還給自己有了進項。
賭場還是原來的老樣子,渾濁的空氣,汗漬臭味充斥滿屋,光線比外面暗了不少,這裡頭是有講究的,光線從白天到黑天保持一個亮度,就是讓人忘卻了時間,賭徒裡面待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輸完爲止,氣味渾濁讓人頭腦昏昏暗暗,不能保持警醒狀態。看到楊旭進來正在看場子的宋大明帶着幾個人迎了上去,躬身搭禮道:“楊爺,您來了?”這時,其他的人也陸續上前見禮,宋大明接着說道:“這裡面氣味不好問,咱們去後院?”
楊旭也呆不下去,一擺手,讓他帶路,後院還是老樣子,有個老學究一樣的老頭正在其中一間屋子裡面撥弄算盤,見楊旭和宋大明進來,趕緊起身。老學究不認識他,一臉的疑惑,宋大明對着他說道:“這是咱們的主子。”指着老頭對楊旭說道:“這是賬房,姓孫。”
孫賬房趕緊搭禮,“東家好!給東家見禮了。”
楊旭對他額首示意算是還禮,從桌上拿起賬本掃了幾眼。說道:“你忙吧?”隨後去了參觀了其他的房間,問起姬四寶等人去哪了,宋大明介紹說,現在兩人分工,守城巡城或者在賭場看家。今天輪到四寶帶人去守城門,巡城,自個看家。
一切都井井有條,楊旭很欣慰,誇讚了衆人幾句,便離開了。
前些日子順便把左側鄰居賀家的宅院買了下來,院牆間全部打通,這一下整個宅子大了一倍,把賀家的大門封死改成圍牆,倒座房變成了八間,自家的西廂和賀家的東廂幾乎合在了一起,整體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只要請泥瓦匠把遊廊連接在一起,無論下雨下雪走動也方便。只是賀家的宅子過於陳舊,楊旭還準備返修一遍,正在正房外對着院子浮想聯翩的時候,正堂出來幾聲清脆的笑聲,聽聲音不像是林霜,便輕輕的踱步走了進去,只見張月菀正和林霜在聊天,像是聊到最開心處,兩個人都笑靨顏顏。雖然這時候講究姑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隨着西方勢力的入侵現在這個傳統也淡漠了許多,張家的丫鬟看到楊旭進來急忙大聲給楊旭請安提醒自己小姐,這時候張月菀和林霜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林霜拉着月菀的手情意切切的說道:“今天感謝月菀妹妹,送了很多桂花糕過來,我纔想起來中秋快到了。”
楊旭大笑,打趣道:“你這個腦子呀?幸虧月菀姑娘送桂花糕過來,否則非得罰你中秋不準吃月餅不可,桂花糕在哪呢,我嚐嚐!”
“我放在內室了,你等着,我去拿過來。”說完,朝裡間走去。
見張家丫鬟走到門外,楊旭仔細看着她,輕聲說道:“一個月不見,月菀姑娘又漂亮了許多!”
張月菀有些害羞低着頭說道:“哪有?你別瞎說!”
楊旭弓着腰傾斜身子擡着頭與她四目相對,“沒瞎說,我是睜着眼說的!”
“噗呲”一聲,張月菀笑了,“你真討厭!”楊旭裝作凝思狀,一字一句的說道:“是喜歡的討厭還是不喜歡的討厭。”
張月菀頓時滿臉紅暈,這時林霜端着糕點從裡間走出來,楊旭馬上臉色嚴肅,一股正襟危坐狀,張月菀竊笑了兩聲,林霜疑惑的看看趙月菀,楊旭從盤子裡拿過一塊咬了一口,桂花的清香陪着絲絲的甜味,軟香酥脆,涎液頓生,不過油不生膩,舌尖生香,不禁大呼:“好吃好吃,酥而不糯,甜香生津,你家廚娘作的?”
聽到誇獎,張月菀心中竊喜,輕聲道:“是我做的,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做幾回,給大伯父品嚐!”
“原來如此,看來我是沾了貴伯父的光了,看來有時間得過去拜見一下,以表感謝。”
“咯咯,楊大人說笑了!”張月菀見楊旭回來了,也不好多待,就此告辭了。自己一個大男人不好相送,只得讓林霜送其出門,伊人已去,只留殘香。
在這個時代,自己算起來也是二十三歲的,是該娶妻生子,成家立戶了。這張家也算是良配,不知道這張月菀許沒許過人,過些日子得找個媒婆,去張家門探探口風。
不過自己的親事還在策劃之中,趙家的小兒子——趙江的婚事也是眼前的事情了,楊旭在縣令那裡告了假回到村裡替趙江張羅,趙老漢欽定的李家姑娘,長得什麼樣,楊旭不知道,不過看趙江的表情,這模樣應該不算太差,三個大隊在主官的帶領下基本上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鄉寧的地面上盜賊一空,當然不算上自己的話,通常一陣槍陣過去,如鳥獸般四散。
沒被賊人傷到,不過有五個兄弟被初上戰陣的自己人使用的步槍走火打傷了,有一個傷重身亡,令楊旭的好心情打了折扣,傷着二十兩補助,死者五十兩,家裡終身免租,令其家人的悲傷淡去了許多,讓楊大老爺仁義的名聲更深入人心!
繳獲倒是不多,小的山匪往往秉承着有錢就花,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想法,積蓄反而不多,繳獲的物資楊旭直接獎勵給剿匪的衆人,補償一下沒在剿滅“海龍王”那裡得到的賞錢,其他糧食物資直接塞給趙老漢充作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