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一臉怒意,大聲斥道:“胡說八道,姓林的誣陷上峰,我已經被任命爲本縣的縣令,”說着從懷裡掏出印信,喊道:“睜大你們的狗眼瞧瞧,你們敢把父母官攔在城門外,怎麼你們想造反嘛!”說完,眯着眼睛看着城牆。
在鄉寧縣城的人沒有不知道,楊旭的威名的,剿匪抄家,是個狠人。上面的人也不敢得罪楊旭,更何況這鄉寧縣城城高三米五的樣子,鄉間好手一個助跑就能爬上去,再加上外面這一百多號人,槍如林的模樣。
城牆上的人不是楊旭招的鄉勇,全部都是未謀面的新人,話說這林鵬手夠快的。見楊旭話語不善,城牆上的鄉勇唯恐被新縣令認出來紛紛腳底抹油四散而去,不一會城門慢慢的被打開了,從裡面露出幾個熟悉的面孔,宋大明和姬四寶滿臉期待的看着楊旭,像是看見親人似的。
“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楊旭揮揮手,笑道:“我回來了!”
姬四寶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道:“大人不知道林鵬那個狗東西,他把咱家的賭坊給封了,糧店、布鋪也給封了,還把咱家的賭坊存庫的銀子也搬走了……”
聽着他倆輪番的訴苦,楊旭的臉色越來越黑,這姓林的果然夠狠,這才幾天,家底都差不多被這王八蛋抄了。
一行人徑直來到縣衙,守門的衙役看到一夥人舞刀弄槍的直奔這裡,嚇得大驚失色,不過最前面的人臉熟的很,“哎!這不是前任縣丞大爺嗎?”不是聽說被平陽府抓起來了,怎麼又出現在這裡。顧不上滿腦袋的問號,先施了一個禮,“給楊爺見禮!”說話的功夫,許多衙役也是紛紛擠到門邊給楊旭見禮,楊旭掏出印信威嚴不是幽默地說道:“今個本官算是上任了,一會堂上排衙,咱們重新認識一下!”
衙役得令,分頭叫人,楊旭走到堂上,雖然參加了無數次的排衙,倒是第一次走到案桌後面,寬大的太師椅,四周不靠,坐着很不舒服,這跟皇帝坐的龍椅其實是一個意思,怕上頭的人太過舒服,耽誤事。手裡摩挲着案桌上的驚堂木,居然是黃花梨的,拿起來頗重,真想偷回家去,後面依次是籤筒,朱硯,筆架還有一個正方形放官印的盒子,楊旭把官印放進去,公案桌下面已經陸續來了十幾個人,唯唯諾諾的站在下面,不敢直視。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人員陸陸續續的來齊了,楊旭也換上官服,暖帽的頂子素金頂上嵌着一個小藍寶石,湛藍的官服上前面一個鸂鶒的補子,聽說這是一種水鳥,左右馬蹄形的內襯袖口擋住寬大的袖子不易滑落下來,理了理頂子,楊旭端在在公案後面,堂下站了四列,兩側的三班衙役,六房書吏,頂頭的是縣丞、主簿和典史,你別說這居高臨下,自己都覺得自個威風八面,就一個詞形容——滿足。
薛成章又驚又喜從家裡趕到堂上,雖然是深秋還寒時,卻一臉淋漓大汗,旁邊的趙河一臉的肅穆,筆直像一根木樁,唉,林鵬這個縣丞怎麼不在?楊旭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拿起驚堂木,狠狠的拍了一下,震得有些手指發麻,大喝道:“縣丞爲何不在?”這其實就是明知故問,林鵬得知楊旭全須全尾的回來,就知道自個要倒黴了,乾脆在家裡裝病得了,不見面不說話,看你怎麼能怪罪我。
旁邊一個捕快上前搭話,“回大人,林縣丞身體不適,在家休養。”
楊旭陰森森的說道:“不是吧,我怎麼記得林縣丞身體好的很呢,有空還能去打打小報告,搜刮本縣的銀子,查封本縣的店鋪,這不像是身體不適吧,我看是不敬上官纔是!記得本朝例,不敬上官是十板子是吧?”然後目光直刺說話的捕快。
那捕快知道楊旭肯定要找林鵬的麻煩,沒想到這麼直接,這麼幹脆,躲躲閃閃的避開楊旭的目光,遲疑的回道:“大人說……說的是!”
“既然如此!”楊旭似笑非笑的轉向趙河,“趙典史帶幾個衙役捕快,再帶幾個門外的壯勇將林縣丞——請——過來吧!”故意拖長音調,趙河不是傻子,馬上得令點了幾個熟悉的衙役捕快快步出門去。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趙河就拖着鼻青臉腫的林鵬到了堂上,趙河指着林鵬說道:“這王八蛋死活不肯來,還敢動手,下官先教訓了一遍。”林鵬低着頭一聲不吭,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倒黴,索性任由懲罰。
楊旭冷笑一聲,“教訓的好,看來不光是不敬上官,還敢抗命,三班衙役何在?”
周圍的衙役齊聲喊道:“在!!!”
楊旭一拍驚堂木,“升堂……”
“威……武……”衆人都躲閃到大堂的兩側,只留下林鵬蹲在中間,楊旭從籤筒抽出一支令籤,說道:“不敬上官、不尊上令、罔顧朝廷法度,打三十大板,帶枷三日,以儆效尤!”話音未落,令籤以落到堂前。
衙役搬上來一個長凳子,將林鵬擡到上面趴在凳子上,把褲子拔到小腿上,左右兩個衙役一人一根杖子,左右輪流。頭幾板子林鵬硬是咬牙撐住了,隨後就是驚天動地般的嚎叫,縣衙的杖子可是鴨蛋粗的棍子,前扁後圓,重三十多斤,長六尺八寸,讓人習得六據八規,正直做人。
一個鐵漢不到十棍子,就得屎尿橫飛,打到二十幾棍子,林鵬已經沒了聲響,只有棍子,“噗噗”的下落聲,打完板子,楊旭壓根沒正眼瞧,讓衙役把人枷帶出去。
林鵬也是當家的小富之家,門口的家人早已經守護多時,見人被枷了出來仍在縣衙門口,趕緊上前把準備好的治療跌打的藥粉塗在屁股上,一碗黃湯直接灌了下去。
一個枷重三十斤,掛在脖子上那比死還難受,林鵬的媳婦在縣衙外哭的死去活來,林家的太爺向縣衙看了幾眼,吩咐媳婦趕緊把從楊旭那裡撈來的,銀子、鋪子等等,還給縣令,順便那些銀子補償一下,然後親自去聯絡在鄉寧威望比較重的士紳、鄉紳,過來找楊旭說和,要不然瞧着架勢,不把林家搞斷子絕孫不算完。
楊旭在大堂上重新排衙,過去都是熟人,現在只不過重新認識了一下,交代了朝廷法度的,講明紀律和堂規,這些東西都有一套固定的流程,整套走下來,已是一個時辰過去了,衆人當然是又累又餓,楊旭也知道皇帝不差餓兵的規矩,自己請大夥吃了一頓,下面的人也是識相,什麼“到任規”“喜慶銀”的紅包也是塞了不少。
到了縣衙內院,幾個戶房的書吏把賬本拿了上來,楊旭知道上一任知縣的情況,虧空肯定不少,拿到手裡一看,大吃一驚,原本以爲四千左右,最多不超過五千兩,誰知道拿到賬本才知道七千兩銀子,楊旭板着臉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會虧空那麼多,我記得再往上的幾任大老爺到最後才三千五百兩啊,這兩年沒修衙,沒賑災的,怎麼會一下子會虧空那麼多?”
書吏一臉的無奈,喏口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李縣令在調任的前兩天突然從賬上挪了二千餘兩,小的也不敢多說什麼,心想反正還有幾個月時間李大人才結束任期,沒想到拿到銀子後突然就進京了,小的也是無可奈何啊!”
楊旭一臉的哭笑不得,見過不要吃相的官員,頭一次見到吃的這麼噁心的吃相,真以爲候任者是軟柿子,任你拿捏,楊旭交代書吏把賬本抄一份,其中包括李文軒挪用銀兩的記錄,幾個書吏作保,楊旭讓薛成章寫一份公文遞到有司那裡,也就是霍州的道臺那裡,道臺全稱爲參政道,又稱左右布政使參議,是參察固定的幾個府地的要員,屬於省和府之間的行政單位,楊旭沒有資格與省裡交流,跟平陽府又齷齪不斷,只能送道臺衙門。
其實虧空每一任都有,大多數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自己卸任的時候,指不定發生什麼事情,有了虧空,你告了上一任,在關係網密佈的官場,沒準下一任就把你告了。大家千里做官只爲財,沒必要得罪人,但是如果虧空太大,有司萬一查到了,罪過可是不小!
看着薛成章,楊旭忽然想到自己需要一個師爺,不能寫什麼公文都要麻煩主簿,主簿是負責六房之中的查驗,本身事情就多,肯定顧不上自己,加上萬一有些私密的事情也是不便,招個師爺的事情迫在眉睫,自己的書法也得多加練習,瞧着最後自己在一行人後面的簽名,高下立判,幾個書吏都比楊旭的字好了不止一層。
縣衙的內院東西不齊,自己也不好住宿,只好回到自己的縣裡的宅子,雖然被抄了家,但是後面放出來的朱志遠重新買了被褥,楊旭的僕役家眷被抓到縣裡的牢裡,好在牢頭果尚武屬於楊旭一派的人,沒有虧待朱志遠等。
剛回到宅子,朱志遠帶着媳婦,前面是五嫂,後面是劉正燁的母親和馮忠義家裡的,另外住在楊旭宅子裡的姬四寶等人也在門口等候楊旭的歸家,剛到家門口,鞭炮就響了起來,“噼裡啪啦!”熱鬧非凡,衆人齊聲喊道:“歡迎老爺回家!恭喜老爺升官!”雖然興高采烈,但是遭遇這一通災禍,後面的婦人都在悄悄的抹着眼淚。
楊旭露出笑臉大聲道:“你們都受苦了,以後跟着老爺我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