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正在院子裡忙碌的當口,寬甸縣城實行戒嚴,人們都窩在屋子裡,商鋪也大都關了門。早上天沒亮就聽到了的槍炮聲,讓大家恐慌的很。有人都在風傳是鬍匪殺進城了,又有人說看到了胳膊上綁花布的滿洲義軍殺進城了,而幾個有些學問的學究則指着前俄軍指揮部上面的旗子說,不是鬍匪也不是滿洲義軍,而是玄龜軍——身處牢籠無事可做的章太炎同志知道復興會的軍隊將在東北打擊敵寇後,又聽說軍隊還沒有軍旗,於是就潑墨畫了一幅玄龜旗,然後仔細交代王季同找人縫製好帶到東北。楊銳看到這烏龜旗就傻了眼,問這什麼東西啊,鍾觀光說是玄龜,楊銳說叫龜多難聽啊,爲什麼不是白虎青龍之類,鍾觀光說玄龜主北方,軍隊在北方所以就是玄龜,枚叔兄身在獄中,一片苦心不能白費,再說咱們不是要潛伏嗎,這和龜差不多。楊銳啞然。
不管怎麼說,除了戒嚴不能出城之外,第一營對縣城日常生活還是少有干涉。楊銳除了擔心士兵違紀之外,還害怕縣城混有敵特,萬一哪個喝醉了大嘴巴一下,什麼底子都漏了。所以部隊也是戒嚴禁止出營,犒勞的酒菜一律從外面買入,爲了防止喝醉酒都有定量。到中午時分,後勤部門也終於清理打包好了繳獲的物資,槍械子彈糧食這些都自不必說,特別是糧食數量有幾千石,最關鍵一下多了六挺馬克沁機槍之外還有三門野炮。客串參謀的那幾個炮兵一下子都跑去看炮去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野炮,在軍校裡只有山炮。繳獲的是m1902式76mm野炮,威力巨大,炮彈也有幾百發,但是它一千多公斤的自重很是讓人頭疼,帶着這樣的火炮打運動戰明顯是累贅,最後楊銳在炮兵們不捨的目光裡命令將火炮和其他的繳獲物資一起運回通化營地,俘虜中炮兵和其他技術兵種也一併帶過去。相信這支有俄國人帶隊的輜重隊懷仁那邊的巡警也不敢有什麼敵意舉動。
臨近撤離,楊銳在和寬甸農資公司的幾個幹事開會,其實說是幹事,也都是滬上那邊培訓出來的商務人才。本來這些都不是楊銳來負責的,但因爲寬甸是第一個佔領區,又毗鄰日俄軍隊所以楊銳在他們去到鄉鎮前特意的把他們集中起來開會。
“……現在是戰爭期間,俄國人和日本人都在強徵糧食,莊稼也毀了很多,估計今年的糧價會漲上不少,我們可以收,但是這東西日本人也要,而且這地方和日本人靠的近,所以收一點就運一點到通化,不要屯多了便宜了日本人;大豆、豆油、豆餅、蠶繭這些東西現在銷路都斷了,估計今年收購價格會很低,我們的價要比別人高個一成左右,不要擔心虧本,現在關內因爲缺貨價格奇高。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在今年把口碑豎起來,把那些什麼糧店什麼的都撇開,直接和百姓做生意……
……下到鄉鎮不要擔心本地的劣紳豪強,這幾天我們就會把他們清一遍,還有那些糧店、糧站、大車店什麼的,我們也會請他們過來喝茶,告訴他們要正經做生意,商業上的事情就商業上解決,要是大家玩什麼歪的那就看他們腦袋硬不硬……
……最後有兩個要強調的,一是注意你們自己的安全,都是爹媽養的,真要是情況危急,一切以保命爲主,錢財什麼的都是身外物,要是被抓就按照之前培訓的東西說。再有就是要和百姓交朋友,不要自認爲讀過書身份高。要處處要爲百姓着想,讓他們每年多打糧食,多掙錢。我們和他們關係越好,他們就越是支持我們,我們也就站的越穩,這塊地方被俄國人和日本人搶去的可能性就越小。……”
楊銳在和農資公司幹事開會的同時,另外一個院子馬邦德也在和縣城裡的糧商開會。昔日的馬師爺一改師爺的裝束,也是一副軍人打扮,不開口的情況下,除了隨身帶着的白紙扇之外很難把他和師爺聯繫在一起,他現在已經不喜歡別人喊他“師爺”了,而是更喜歡“馬參謀”這個更加有諸葛亮意味的稱呼。
馬邦德裝模作樣的喝了口茶,請請嗓子,把架子擺足之後才道:“諸位老爺,今日請大家過來呢,一呢,不是爲財而來…”他斜着眼睛瞄着在座的各位,只見這些人喉結都聳動了一下,估計是聽到不求財放下了一半擔心,心裡冷笑之下他又接着道,“二呢,也不是爲糧而來,只是大鼻子橫行,禍害桑梓,特意帶兵過來剿滅,以還昔日朗朗青天。”
話說到這裡,在座的老爺們馬屁開始響起來了,馬邦德不以爲意,昔日的帳房經歷使得他對這些老爺們的心思很是明白,待他們說完,接着道:“只是呢,這行軍打戰打仗,所費甚巨,”這話一出屋子裡馬上靜了下來,不過很快馬邦德又接了上去,“所以啊,大當家的打算在這寬甸開些產業,賺些小錢以補軍資,還請諸位老爺多多幫襯,諸位都是家中殷實,不明白這當兵吃糧的苦處,有的吃還好,要是沒有吃沒有喝了咱們大當家的也彈壓不住,傷到了諸位老爺可不好交代。”
被請來都是城內的大戶豪紳,雖說有些是靠上一輩人得了如此家業,但裡面畢竟還有些精明的主,待馬邦德說完,城東糧店的於香池就問了,“馬參謀客氣了,如貴軍糧餉有缺,鄙店倒是可以報效一二。只是不知貴軍要開何產業,又當如何幫……”於香池話還沒有說完,院子外面便想起了一陣一陣的排槍聲和俄毛子的呼喊聲,他和其他士紳一樣被嚇的全身一震,馬邦德笑道:“諸位別慌,俺軍軍紀甚嚴,向來與民秋毫無犯,外面現在其實只在槍斃大鼻子。這些大鼻子不但燒殺擄掠,還強搶民女,俺們現在清出一百多人,都是些手上沾過血有惡行的,這些人不怕多殺,就怕殺的少了。”
看着馬邦德笑笑的說殺人就殺的少了,在座的士紳心裡都是一涼,只想早點開完這什麼會,好趕緊回宅子躲起來。於香池更是不敢多說什麼了,只道,“馬參謀說的對,說的對……要是有什麼差遣,我們沒有二話,沒有二話。”
馬邦德看着於老爺呵呵笑道,“具體開什麼產業當家的也還沒說,至於如何幫襯咱也不知道,只是大當家的說了,商場上的事情就按商場上的規矩解決,咱們開的店要是沒有生意那就關門了事,絕不怨天尤人;要是生意好諸位有興趣也可以入夥,反正是你情我願絕不強來。可要是誰要耍心眼兒,不按規矩來,那就看看是刀子硬還是腦袋硬!”
馬邦德後面這幾句說的很有殺氣,幾位豪紳連忙應諾。見事情都交代了,馬邦德就端茶送客了。其實按照他的意思,把城裡的富戶拉來敲個幾萬兩出來還是很簡單的,反正這些傢伙都是爲富不仁的多,但是楊銳卻不允許這樣做,非要做什麼生意,他打發完了這些老爺就去見楊銳。此時楊銳也已經和那些農資公司的幹事們說完了,過了今天,這些人就要分派各鄉鎮開展工作了。
午飯之後,部隊安排下一波任務,第一連是仍然留守在寬甸清鄉,其他部隊將撤出寬甸前往新賓堡。李烈祖聽完命令之後問道:“長官,這戰就這麼打完了嗎?還有要是日本人打來佔領縣城怎麼辦?”
“怎麼打?日本第一軍四萬多人,俄國不說第三軍,光一個騎兵師我們就扛不住,現在他們都在狗咬狗,讓它們咬去就行了,我們不要去管更是管不了。”楊銳感覺今天這一戰估計是打的太順利了,搞得幾個連長都意猶未盡一樣。“要真的日本人過來佔了縣城,那就讓它們佔去好了,我們是鬍子,向來不住縣城裡,山溝裡樹林裡纔是我們的地方。這寬甸是我們能到的最南端了,要是再往南就要穿過日本人的封鎖線,現在幾萬日本鬼子就在拿蹲這,過去就是送死。別忘了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地盤。”
見李烈祖稍微有點明白,楊銳接着道:“記住你的任務,就是把各鄉鎮的土霸王都清理一遍,不反抗的就警告警告,反抗的就都宰了。特別是哪個馬連瑞,是這寬甸一霸,壞事幹的不少,抓住了就以間諜的名義斃了,也別說是哪國的間諜,反正就說是間諜。動手的時候要快,千萬不要跑了什麼頭目,要是跑到日本那邊去了,以後絕對是個大麻煩。”
見楊銳如此反覆強調清鄉的重要性,李烈祖再想打戰打仗也不好再說,立馬起身道:“是。長官。”說罷出去安排剿滅鄉團馬連瑞的事情了。縣城雖然戒嚴了,但是城外的百姓還是能聽到早上的槍炮聲,就怕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縣城裡進了鬍匪都要提防了。
按照部隊的編制,連以下都是四四制,在只有拴動步槍的時代,楊銳想盡可能的增加火力,馬克沁畢竟不能裝備到排,甚至裝備到連都成問題,迫擊炮就不要說了,在後年軍工廠建立之前,連以下的重火力還是手榴彈來的實在些。楊銳看向其他兩個連長,指着興京、西豐、西安這幾個地方說道:“你們以後也都一樣,都分一個縣搞清鄉。清鄉要是做不好,後方就會不穩,我們以後打戰打仗就會很不安心,沒有地盤再強悍的軍隊都撐不久。”
兩個連長也是出身護廠隊的,和楊銳之間還是陌生了些,只是起身說是。楊銳沒有多說什麼,命令他們幾個的連隊收拾行裝,晚上便撤出縣城。
傍晚七時,南城這邊火光大作,只見早晨不知道怎麼來的鬍匪正打着火把,拍着幾列整齊的隊伍,齊刷刷的通過城門往夜幕裡而去。城裡的士紳一時間都鬆了口氣,看來這劫是真的躲了過去。縣令榮禧也是鬆了一口去,白天他假裝上吊被家人攔了下來,想了一天要是鬍匪前來抓人應該怎麼應對,現在鬍匪一撤真是萬事大吉,再也不要糾結上吊守節的事情了。
出城之後,第一營分成兩隊,一隊是第一連往馬鹿溝而去,馬連瑞就住在馬鹿溝,連夜趕過去在馬鹿溝過夜,早上把他那個鄉團連鍋端了免的夜長夢多,至於其他零碎的豪強可以先放到以後再處理不遲。另一隊則往前天來時的宿營地而去,白天已經有先頭部隊去那邊準備了,在那裡休整幾天之後,部隊就往撫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