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提爾皮茨把情報放下了,波姆中尉又說道:“閣下,對方似乎還獲知了無敵級裝甲巡洋艦的情報,但是並沒有給我們詳細內容。”無畏級戰列艦數據下面,楊銳只寫了一個無敵級裝甲巡洋艦的名稱,卻沒有內容,這個算是魚鉤吧。
果然,聽聞裝甲巡洋艦的提爾皮茨眼睛又瞪了過來,“也是中國人提供的?”
“是的。閣下。”波姆中尉似乎是不敢面對的上將閣下的威嚴,低着頭應道。
“戰列艦的數據和我們掌握的情況一致嗎?”戰列艦、大型裝甲巡洋艦都是英國新造艦計劃的重點,也是德國海軍刺探的重點,特別是無敵級只是今年四月份才上船臺的,現在才鋪下龍骨不久,如果中國人有無畏級那樣的數據,那麼就說明他們在英國海軍部,設計院、造船廠高層有間諜。
“完全一致,閣下,甚至有一些是我們之前不瞭解的。這需要我們花時間去印證這些數據。”看到上將閣下開始重視這份情報,波姆也高興起來。雖然他只是一個文職人員,但是能獲知更多大英海軍的情報讓他欣喜異常。
“那就再讓外交部向中國人要無敵級的資料。”提爾皮茨似乎以爲提供情報的只是一個貪婪的間諜,很輕鬆的說道。
“是的。閣下。”波姆中尉轉身去了,不過下午的時候他又找來了。雖然卜利在傳送情報的時候已經把復興會的幾個要求傳到了外交部,不過之前外交部只是想給楊銳一些小額貸款和部分落後的槍支彈藥,最多再給一些軍官培訓的名額,根本沒有想到楊銳會把主意打到潛艇上面,畢竟這涉及到海軍部,部門和部門的交涉很是麻煩,所以他們只是想把戰列艦資料發至海軍部,然後再回頭告訴楊銳此事不行。可不想海軍部居然還追問另一艘戰艦的資料,這時他們才意識到這份情報居然是真的。
“情況就是這樣的。”長篇大論之後。波姆中尉感覺自己快要渴死了。
“那就是說對方需要我們的潛艇對吧。”事情似乎開始複雜起來了,但是提爾皮茨只希望事情越來越簡單,他沒有功夫和一個野蠻人商談合作的細節。
“是的。根據外交部的說法,這些革命黨人似乎很看重潛艇。他們希望能加入到德國海軍的潛艇研製中來,還希望購買兩艘以上的潛艇。”波姆中尉說着這不可思議的話,開始還以爲外交部的人在開玩笑,但是經對方再三確認之後,他才感覺這是真的。
居然是這樣的原委,提爾皮茨不由的沉思了一下,然後道:“只要他們能付錢,那麼可以把把潛艇賣給他們,我們的潛艇訓練艇也可以給他們培訓潛艇兵,但是我們需要更多的英國海軍的情報。”
鐵皮棺材一向不是提爾皮茨的菜。要不是發展潛艇是各國的趨勢,並且這些東西只要兩三百萬馬克,所費極少,海軍部是不會研發的。既然中國人有大英的海軍情報,那麼就可以把這些垃圾賣一些給他們。海軍部的態度已明。造船廠那邊也沒有什麼問題。不過這些消息最後回到滬上,再由卜利告訴楊銳的時候,已經變化了不少。
“親愛的楊,”卜利笑的很是和藹,“在我們的努力下,皇帝陛下以及海軍部同意了你的要求。不過爲了防止敵國獲得我們潛艇的情報,我們還有一個極爲合理的要求。”
“要求?甚麼要求?只要它合理。那麼我想我沒有理由拒絕。”楊銳聽聞潛艇終於摸上了手,有些興奮起來。
“是這樣的。因爲復興會並沒有安全的港口和工廠,所以購買的潛艇和受訓的工人、軍官,需要在你佔領了一個安全的港口,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佔領一個完整的省之後,才能交給你們。在此之前。這些東西不能離開德國。”卜利咬文嚼字的,把外交部附加的條件說的很清楚。
看到德國人打這種主意,楊銳反駁道:“閣下,按照之前的承諾,沒有魚雷的潛艇是可以的。”
“可那是一般的潛艇。現在我們說的是帝國海軍最新式的潛艇是不允許在你們無法確保他安全的情況下來到遠東的。這裡到處是英國的間諜,並且,一旦清國政府抗議,在外交上會讓我們極爲被動。”卜利的口氣極爲嚴厲,似乎這一條不可逾越。
但是楊銳還是爭辯道:“在遠東德國是有青島港口的,我希望有一到兩艘並不太先進的潛艇可以以青島爲母港,這樣它們的安全完全可以保證。”
楊銳的提議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卜利想過之後還是搖頭,“我想青島遠東艦隊是不會同意這件事情的,軍港無法對軍外人員開放。”
“好吧,我同意這個要求。”楊銳本想在安東那邊建一個可供潛艇停靠的船塢,但是想到安東這地方就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建了也是不保險。“但是對此我有一個要求,就是對於潛艇方面的人員,不要限制人數。”
“這點我同意。只要你們不會因爲暴露給我們帶來外交壓力,同時你們付得起錢。”見到楊銳都同意前面那條‘合理要求’,卜利對他後面的要求答應的很爽快。其實在他看來複興會是上當了。因爲這個要求的本意是爲了讓復興會在山東起義,從而變成德國在中國的代理人——在德國人的判斷中,復興會最多能發起一個省的起義,而不是全國性質的起義。
“價錢很貴嗎?”聽到卜利最後提到錢,楊銳生怕他們會獅子大開口。
“不,我的朋友,只是按照一般的標準收費。”卜利說到這裡,親自給楊銳倒一杯酒以慶祝雙方談判成功,再沒有大的分歧。
楊銳見他遞酒,也是笑着接過,和德國人的談判就到此結束了,之後的細節,或者說潛艇的價錢和無線電、合成氨的價錢那就由在德國的鐘觀光去負責談了,這兩個東西對於德國來說都是極爲要緊的東西,特別是合成氨技術。比哈伯早了五六年,同時轉化率也比歷史上高了不少,他相信這會賣一個好價錢的。
乘着鍾觀光和德國人打嘴仗的時候,楊銳又把徐華封從東北拉到滬上。畢竟,要去研究潛艇,他老人家是不能少的。不過等楊銳把意思和他說明白之後,他奇道:“竟成,就憑這種船也能打戰?”
“當然。現在的戰列艦不再是一兩百萬兩就能買到的了,最新的戰列艦要一千多萬兩一艘,再過幾年估計就要兩千萬兩,這個價錢中國買不起也造不起。所以我們以後只能維持原來海軍規模,同時多造潛艇,。建國初期。要想保護海岸線和港口,只能是靠岸炮和潛艇了。”潛艇部隊將是復興軍海軍的重要成員,鑑於它的價格並不高昂,楊銳是準備大投入的。
“可它也只能靠着電池在水下活動很短時間啊,到時候一上浮連商船都打不過。”徐華封對於戰艦是很瞭解的。潛艇雖有所聞,但對其並不看重。
“不,可以設計一種通氣管,讓柴油機的廢氣和空氣可以直接通到水下。這樣潛艇在充電的時候就可以減少暴露的可能性。”楊銳見他質疑潛艇的能力,只得把自己知道的通氣管扔了出來。“這個先不要告訴德國人,要研究潛艇估計需要幾百萬兩,還是我們研究出來了。讓德國人來買吧。”
見楊銳考慮的這麼周全,徐華封倒也沒有再反對了,本着對楊銳的相信,他認爲潛艇很重要,那就會是很重要的東西了。
“竟成,那我們要抽調那些人去德國?”徐華封問道。
“柴油機、冶金、造船、機電、化工這幾個研究室都過去。還要派一些軍校的學生去受訓,前期我們還是要買個兩艘潛艇的。潛艇雖小,但是裡面的東西一點也不少。對了,我們造船廠有人嗎?”柴油機、冶金、機電、化工這幾個研究室楊銳是知道的,他不知道是造船廠有多少人能夠頂用。
“造船有一些同濟大學堂的學生是可靠的。還有之前製造局裡面有廣方言學堂和工藝學堂的學生,我們接受江南局的時候,把學這兩個堂也接過來來,現在併入了同濟大學堂,裡面都是製造局培養多年的人才。還有造船廠原來的一些工人,都是老師傅了,只是這些人不懂德語。”江南製造局在一出意外的爆炸之後,很輕易的就被接手過來了,復興會撿了一個大便宜,其中最值錢就是熟練的工匠和那些學生了。
“不懂德語不怕。就怕那些工人師傅口不嚴啊,萬一知道我們是革命黨就不好弄了。”學生好忽悠,有家有口的工人就不是這樣了。
“不會的,廠子裡的工人我都認識,那些調皮早就被清走了,只要不是讓他們舉旗造反,那問題是不大的。”徐華封勸解道,他就是在造船廠長大的,裡面的人都是認識。相信還是震得住諸人的。“不過,現在造船廠生意極好,要是這些師傅走了,那要影響生意啊。”
“管不了了。影響生意是小事,耽誤潛艇是大事啊。現在德國人不注重潛艇,對於我們來說是個極好的機會,而且現在潛艇纔剛剛發軔,只有現在吃透它,那麼以後纔不要花更大的代價。華封先生,這麼說吧,這就是以後中國的戰列艦。”楊銳怕徐華封不明白潛艇的重要性,只得打了一個極爲誇張的比方,以至於當這句話流傳開了之後,被各國政要和海軍恥笑。
看着楊銳把話說的這麼重,徐華封愣愣的點頭了,道:“竟成你就放心吧,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把潛艇給啃下來。”
楊銳說完也知道自己講的太重了,只好道:“人是第一位的,潛艇再重要也不如人重要,千萬不要爲了它弄壞了身子。還有,先生先去選人,等人選好之後,全部在滬上學習兩個月,等明年春天再出國。”
“學習……”想到現在正在轟轟烈烈進行的整肅,徐華封有些錯愕。
“是學習質量管理。”楊銳見他誤會了,只得解釋道:“任何一艘戰艦都是一個精密的系統,沒有質量管理的觀念,不但無法造好。更無法用好,所以整個潛艇研究小組要有系統和質量管理的意識,要不然再好的東西到手都是垃圾。”
見楊銳是培訓這個,徐華封就放心了。其實之前實驗室那幫人沒有整肅就讓他很安心,是以對楊銳的這次整肅不像王季同、章太炎那幫抱怨。
交代完潛艇的事情,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春節了。這算是楊銳在這個時代的第五個春節。他記得第一次是和張翰庭一起過,他那個時候客串水果販子,兩人在十六鋪認識,現在他在關東銀行貸了款,成立一個合作社,給他的江西橙子已經種出來了,和後世一樣味道;還有就是那一夜認識了寒仙鳳,也幸好是認識她。不然自己早掛了。
第二個春節是在美國經歐洲回中國的郵輪上過的,船上沒有幾個中國人,他只花了幾英磅在船上大吃了一頓,算是自己對自己的犒勞;第三個就是在的東北了,那是還在日俄戰爭的戰場上。只是和士兵一樣,吃了一碗豬肉水餃,喝了小半瓶二鍋頭,就算過去了;第四個是在美國紐約,同着虞自勳他們一起過的,那一次人多些,算是比較熱鬧些。
腦子裡把前事都想了一圈。楊銳只覺得這五年過的極爲坎坷,特別是革命以來狗一般的東奔西跑,命也差點丟掉三次,算是倒黴的了。雖然想着倒黴,但再想到那些犧牲了的人,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而且復興會到了今日的規模,也算是不容易了。07年了,革命成功不成功,就要看四年後的運氣了。
楊銳胡思亂想着,他此時正在程蔚南的書房裡等着晚上開宴。因爲得知楊銳是孤身在滬。程蔚南便不在乎什麼婚前男女不能見的規矩,讓程莐把楊銳喊到家裡來一起吃年夜飯,他現在已經被看成是程家的準女婿了,下面的人喊他都是姑爺姑爺的。程家對楊銳喊的熟悉,但楊銳卻對程家有些不習慣,不好在宅子裡多走動,只能是在程蔚南書房裡,翻看程蔚南藏的那些線裝古書,算是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
“你看的懂嗎?”見楊銳拿着一本黃帝內經,剛進來的程莐忍着笑問道。
“看不懂。”楊銳坦言,其實他只看到‘黃帝’二字很吸引人,再看‘內經’還以爲上古武功秘籍,打開才知道是一本醫書。
聽到楊銳坦言,程莐呵呵的笑了起來,後來隨她進來的下人見小姐和姑爺有說有笑,上了茶之後很自覺的退了下去。因爲是除夕,程莐穿的是新衣服,全身都收拾了一遍,容顏精緻漂亮的很,楊銳見四下沒人,色膽橫生把她拖了歸來,恨恨的吻了一口,手上想佔便宜的時候被她擋掉了。似乎是在家裡,程莐收斂的很,口舌交纏一會她便嬌喘着把楊銳給推開了,而後又理着有些散亂的髮式,嬌嗔道:“色狼!”
‘色狼’本是楊銳教她的現代詞語,被她嗔罵倒另有一種味道,再加上她髮式散亂,眼波流轉中更有一種嫵媚,楊銳正想再一親芳澤的時候,只聽得門外有些響動,只好把抓着她的手放開了。
過來的是程蔚南,他之前正想到書房來看這個女婿在幹什麼,卻不想他正抱着自己的女兒卿卿我我,一怔之下又悄聲退了出去,他起初在心裡是不悅楊銳不知禮的,而後又想怕是革命黨領袖都是這副德行。這個女婿還算好的,最少不曾在外面養小,菸酒賭也是不沾,算得上是一個正經人了,想到這,他再進來的時候就故意把聲音弄的大一些。
楊銳和程莐分開之後,見進來的是程蔚南,頓時心中一驚,不過還是禮貌的喊道泰山大人,旁邊的程莐臉上一紅倒是出去了。
“竟成啊,家中粗鄙,住的可還習慣?”程蔚南不在計較剛纔的事情,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模樣噓寒問暖來了。
“習慣。習慣。”楊銳忙道,其實他是不習慣的,來這個時代這麼久,他都還沒有人伺候過,是以那些下人要着幫他洗腳的時候,被他給趕了出去。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程蔚南接過下人送來的茶,輕喝了一口才道。其實就楊銳在家裡住的幾天,他倒看出來這個女婿確是窮苦人家出身,雙親早逝後獨自爲生,這纔有些不通禮數,對下人也客氣的很,一些該他們乾的事情卻自己幹起來了。
“竟成啊。清兵過完年又是要增兵去嚴州了,你們…這可怎麼辦?”自從把女兒許給了眼前這個革命黨,程蔚南倒常在報紙上找些有關復興會和嚴州的新聞,見到清兵打勝了憂心的很,見到革命軍打勝了則歡喜的緊,他只期望眼前這女婿能佔得一省之地,在洋人的支持下成爲一方諸侯,至於奪鼎天下,那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不是增兵,是正常的換防。這個不要緊,湖北的兵對於嚴州這邊不熟悉,初來乍到怕也要緩一緩再進攻。”楊銳雖然住在程府,但是一些重要的事情陳廣壽還是會彙報上來。第八鎮年後就要開到徽州接替安徽新軍,等他們熟悉地形想要再進攻的時候,怕是在兩三個月之後了。到那個時候飛艇應該把軍火都運了進去——現在德國那邊已經造好了一個新式的飛艇,而長江邊的馬鞍山鐵廠也在悄悄的動工興建一個飛艇停靠站,現在的長江是國際水域,掛着洋人的旗子的貨船巡防隊是不敢攔的,到時候十幾噸彈藥趁夜卸下去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程蔚南倒是很想爲革命出謀劃策一下,但是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楊銳怕兩人尷尬,又主動說起程蔚南關心的白糖生意,更是推舉從一本小說看來的軋甘蔗的機器,弄得程蔚南不由興起就想去江南製造局把新式的機器造出來。
翁婿倆說着生意經,一談就是幾個小時,直到程莐來喊他們入席的時候才作罷,這一席話只讓程蔚南對楊銳又高看了幾分,畢竟這個女婿不是個車大炮的,做生意真是有幾分功夫,是以在席間程蔚南倒多和楊銳喝了幾杯。
這邊吃着年夜飯,外面的爆竹倒是震翻了天,一百多年的時差,但是某些習俗卻改不了,該熱鬧的時候卻還是熱鬧的很。散席之前,多喝了幾杯的程蔚南扛不住醉意早早就歇息了,本想和楊銳敘話的岳母大人只得先去伺候。而飯廳裡的這一對,眼神相交之後也不再吃飯,趁着門房不備,偷偷的溜出了大門,手拉手的走在外面街道邊厚厚的白雪上,家裡確實是太悶了,出來透透氣是很好的。
法租界的繁華之處在於和英租界相交的洋涇浜,這邊商鋪倒是不多,楊銳只想着去到那邊不太安全,只好沿着寶昌路往西走。其實這寶昌路就是後世的淮海中路,大學的時候一旦外地的同學來訪或是過境,他都是要陪他們走一走外灘南京路還有這條淮海中路,一百年後樣子他似乎記得,但在這一百年前,他卻完全找不到後世的影子。
只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縱使時光飛逝,滄海桑田,唯有身邊這個可人兒是永不變的,她將陪着自己見證革命和一個國家的復興。想到着楊銳心中愛意大增,只把程莐愛憐的擁入懷裡,然後道:“等過了年,跟我一起去東北吧。”
按照程莐的級別是沒有辦法和楊銳去東北的,同時程莐也知道年後楊銳的行程便是東北,她正憂心兩人要分開的時候楊銳卻讓她一起去東北,不由的心中歡喜。她正想答話的時候卻不想老電燈泡陳廣壽遠遠的跑了過來,他吐出白氣,急道:“先生,東北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