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婚慶

昨兒上大娘那兒請安,聽說了個對我而言“五雷轟頂”的消息——十四那臭小子要娶他的第一個小老婆了,是《玉牒》上記載的舒舒覺羅氏沒錯。要命的是,還是因着德妃與額孃的那層關係,我和額娘還要去給他慶賀。雖說我對老十四沒什麼感覺,不過想到將來還要和他還有他的小老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覺得全身一陣惡寒。

沒有了上次去四爺府打扮的熱情,只是隨意選了件月白(青藍)色的小褂,簡單梳了個辮子。我對鏡自照,我的這個處於豆蔻年華的“小身體”,有些女性特徵也已經開始顯露出來了。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除了我和額娘,還有一個大娘生的大姐——依華和瑩夫人的依雪也同去。大姐穿了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很是華貴。依雪因是庶出,穿的衣服也不好比我們顯眼,只是穿了件普通家格格的粉紅色綢衣。我雖也算是庶出,但論額娘娘家的身份,似乎我額娘比大娘的身份還要高,只因入門晚,才當了個側福晉。因此這個姐姐也算敬我幾分,還算合得來。她對依雪,就是另一種態度了。

到了門口額娘突然覺得身體不舒服,就正巧隨着馬車回去了。我囑咐了額娘兩句注意身體,又留了彩薇隨着她照顧,才放心下了車。

看着十四府門前遍地的紅,我輕嘆一口氣,問向旁邊的依華,“華姐姐明年也要選秀了吧?”

她略顯無奈地笑了笑,看向我道:“是啊,依華都十七了,錯過了上次的選秀,也不知這回結果如何。”

“姐姐怎麼會錯過那次選秀的機會?”我看她神情凝重,好奇寶寶作祟便問了出來。

“唉,”她幽幽地瞥了眼我身邊的依雪,“若不是三年前她送來的那盤糕點……卻也會裝,她自己也吃了,人家幾年前倒是不着急去選秀……”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我們三人都能聽到。我見依雪一愣,也只是尷尬地笑笑。今年我們三人都會參加選秀,我年紀尚小,選中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倒是這兩個姐姐,一個十六一個十七,長得又都不差,照康熙老爺子的年齡和性情,她們中選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新娘子不久就到了。下面就是些我看不懂的禮節,接着就進了府,無聊透頂。今天的十四臉紅紅的,卻沒一絲的笑意。這小子今年十幾了?有生育能力沒啊就娶媳婦……

才動了幾筷子便沒了胃口,看那羣人亂哄哄地鬧,只覺得心裡發堵。想來無事,就逛逛十四這園子好了,反正我早晚都是它的主人……

後院被打扮得一片紅,我卻看不出一絲的喜氣,只覺得是漫天的血腥。今晚的新房門口掛了兩個超級顯眼的大燈籠,貼着大大的喜字,一眼就認得出。由於娶的是側福晉,新房偏左,不算正。本想偷溜着去我日後的房間看看,誰想那兒人太多,不方便。我便走向了一個略爲清淨的亭子,徑自在那冰涼的石凳上坐下。已是九月天氣,天兒也有些轉涼了。

我百無聊賴地用胳膊支着下巴,微一側目,竟看到一個負手而立的男子,就站在離我不到五米處。我嚇了一跳。他與我穿的是同色衣服,從側面看他的臉,竟是那般柔和,令人舒心。呵,他也是來躲清閒的嗎?想必,這位就是聲名具備的八賢王了吧……

我也不站起,就保持着那樣的姿勢,懶懶道:“八爺……吉祥。”

他一怔,線條柔和的下巴不易察覺地微微一動,好像沒料到身後有人。片刻後便回過神,轉過身來,對我微微一笑。見我還是坐着的,目中略有驚訝,笑卻還掛在臉上。這樣的笑,這樣的目光,已經成爲他的招牌表情了吧。

不禁有幾分失落,幾分悵然。原本不站起來請安是仗着竹落給我的那個不會死的特權,又想吸引這位爺的注意,女主們不都是用獨特的方式來引起衆阿哥們的注意嗎?誰成想這位八爺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寵辱不驚,也不在乎我的失禮。只是……那雙黯然的眼睛,似乎想起了許多不愉快的事。

曾經,有很多人也對他這樣過吧?因爲他額娘出身低,不尊重他,不看重他。歷史中的他……是個失敗者,是個註定悲哀的人。

我連忙站起身請安,他卻一揚手,表示不必。我也回以一笑,他果然和書裡說的一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啊。

想來也好笑,這位八爺征服女人的秘訣好象就是盡顯他的賢王本色,溫柔+電眼。可是一直到現在,他還沒電過我呢,是我長得不夠好看嗎,算不上他的獵物之一?

正出神間,一個爽朗的男聲清晰傳來:“八哥,你可讓我和九哥好找呢!”見那男子與九阿哥在一起,又如此莽撞……是老十那笨蛋沒錯了。當清穿女主就是好啊,到哪兒轉悠都能碰上這些個有權有錢的皇阿哥們,這可真是萬年不變的穿越黃金定律啊……得,這清穿黃金主配行列,我今兒終於見識全了。

“九爺、十爺吉祥。”我起身行禮,九阿哥只是點了下頭,看看老八,又探究地看着我,並沒說什麼。老十卻充分顯示了他的草包本色,朗聲問道:“你認識我?”我直視他,嘖嘖,白長了張這麼帥的臉了。抱歉,本人喜歡有內涵的帥哥。

“京城中有哪個不知儀表堂堂……文……咳,文武雙全的十爺您呢?”我一笑,知道老九找老八一定是有什麼事商量。現在大家還不熟,我又沒決定加入他們八爺黨,還是先撤退爲妙,省的我無意知道了他們的什麼國家機密還要殺我滅口。於是便屈膝行了個禮道:“依夢不打擾各位爺了,依夢告退。”老八和老九點了點頭,老十卻還是愣着的,待我走到都要拐彎的地方,他才傻兮兮地大叫:“慢走呀!”真是……我無語了。

匆匆回了正堂,主桌那兒還是在亂糟糟地鬧,十四好象喝酒了,臉越發得紅。真是的,未成年人怎麼能喝那麼多酒呢?還真是幸虧清朝中期還沒有煙抽,要不這些惡習還不都被他們這些貴族少年學了去?我忽然想起清朝似乎是有菸袋的,十四他……不會也……我樂呵呵地想着十四翹着腿邊抽大煙袋邊調戲小丫頭的樣子,竟笑出聲來。

我不經意地一瞥,發現依雪的位兒竟是空着的,便轉頭問依華她去了哪兒。依華正在喝一杯梨花釀,瞅着主席的好戲,聽我喚她,便轉過身來,淡漠道:“那丫頭總是神神秘秘的,要我說今兒就不該帶她來。”她說着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忙說:“夢妹妹可與她不同,姐姐自然相信你是去散步去了……哼,只是那個依雪,今兒可是貴族的宴會,搞不好她就又去勾引哪位爺了。可真是……”她飲盡了那杯酒,沒再說下去。聽到這兒我也大約明白了個大概,這依華三年前就到了選秀的年齡了,是因爲當時十二歲不需要選秀的依雪送了盒糕點給她,生了一場大病所以沒選成。雖說那糕點依雪也吃了,但依華始終覺得她是故意的,便變本加厲地刁難她。依華口中的依雪那麼惡毒,不可全信,但又不能不信。表面處於弱勢的依雪,在我看來卻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善良者。

“妹妹,最近可好啊?”聽這聲音我一滯,轉頭看向那聲源處,原來是四福晉。我連忙笑道:“依夢一切都好,姐姐您呢?”她只是點點頭,便坐到依雪的那個位子上。

“妹妹”,她用只有我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說:“淑慧也就不和你見外了,妹妹你和四爺的事兒,我大約都瞭解的。”聽她這麼說,我心頭立刻窩了一把火,搶話道:“姐姐您一定是誤會什麼了,我與四爺只是普通的表兄妹。就算以前有過什麼,依夢生了一場大病,發生過什麼事也都忘了。姐姐您……也都忘了吧。”

聽了我的話,她卻搖搖頭,扯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來:“夢妹妹的阿瑪可是羅察大人?”我點點頭,只聽她又溫聲道:“妹妹可知八爺曾和惠娘娘提過要娶你爲福晉?”我瞪大了雙眼,什麼,八阿哥?四阿哥我還能理解,他與“以前的依夢”是表兄妹,見面多了有感覺也是正常的。可是這八阿哥……與我是八稈子打不着的人物啊,怎麼會想娶我?按今天的情況來看,他該是第一次見我的啊!

“看妹妹這表情,定是不知道的了。”她不理會我答不答話,自顧說道:“妹妹的阿瑪在朝中的地位可是越加穩固,且上升了。妹妹你又是你完顏大人最疼愛的女兒,妹妹的額娘出身又那樣高貴,還與德妃娘娘有表親關係……”說罷她緩緩擡眸,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暫時停了聲。

我越聽她說越有種不詳的預感,她是在向我暗示什麼嗎?

頓了頓,她繼續看向我道:“現在朝中的局勢不大穩定,老爺子的心思又不好琢磨。咱們爺和八爺他們……都需要藉助妹妹阿瑪和各位大人的力量……多餘的話,姐姐也就不多說了。今兒淑慧也只是隨便與妹妹聊聊罷了,妹妹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說完她也不理會我有什麼反映,徑自走了。

呵,好一個精明的烏喇那拉氏·淑慧!她這是在向我暗示,四爺和八爺要我只是因爲需要我阿瑪的力量,他們只是在藉助我的身份背景來玩弄我的婚姻、我的命運和我的感情?哼,真是荒唐。老四和老八……果然都是不容小覷的傢伙,只是雍正大人,您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既然只是要利用我的身份,又爲何要裝得那樣動情?!

我氣憤地轉頭,不經意地瞥到一人的身影,卻嚇出了我一身冷汗。難道……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