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暖像是逃跑似的回了房間,房門“啪嗒”一聲落上鎖,將她和陸睿隔絕成兩個世界。
她雖然活着回來了,但他也知道,她跟陸睿之間的隔閡,卻一直存在。
並不是他們不夠愛彼此,也不是他們不夠了解彼此。
就是因爲太瞭解和太愛了。
細長的手指爬上平攤的小腹,那裡…不能替他孕育新生,不能生下陸氏企業的繼承人。
她連一個做母親的資格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自己作出來的,怨不得別人。
陸睿靜靜的將一碗涼麪吃完,將碗筷發放入洗碗機內,默默的將客廳的大燈關掉,從櫃子裡抱出羽絨被,將蜷縮在沙發上,睜着黑溜溜小眼睛的小灰從沙發上弄下去,將被子鋪開,躺了下去。
茶几上微弱的燈光傾灑在沙發上,隱約還殘留着曲暖身上獨有的味道。
其實…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們處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屋子,只隔着一道門的距離。
第二天早上,曲暖醒來的時候,陸睿已經將早飯做好了。
其實…曲暖早上有點喜歡懶牀,但不會到太晚,一般最晚八點左右也就起了。
她打着呵欠出來,頭髮稍微長長了一些,已經到肩膀位置了。
“早…”
“快去洗漱。”
陸睿將牛奶倒好,放在桌子上,催促着曲暖進去洗漱。
剛睡醒的曲暖還有些懵,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嗯…”
進入浴室,牙膏已經寄好了,毛巾也泡在熱水盆裡,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眉眼跟多年前沒有變化,只是…感覺上和氣質上已經不同樂。
多年前,陸睿就是自己的夢想,是她最想要得到並且珍惜的東西。
可現在,陸睿就在她身邊,她也得到了自己少女時代最想要的一切。
可爲什麼…她還感覺不到滿足呢?
吐出滿嘴的泡沫,將溫熱的毛巾捂在記得臉上。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好了麼?”
“噢…來了來了…”
她一邊拍打着臉頰,讓爽膚水能夠更快的拍進皮膚,一邊快步向餐廳走去。
在陸睿已經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端起檸檬水先喝了半杯,才又喝了口牛奶。
往日的陸睿,這時候早該換上筆挺的西裝,吃完早飯就該直接去上班了。
而今天,他卻還是穿着灰色居家服,頭髮也沒怎麼打理。
“你今天休息嗎?”
“嗯。”
陸睿抿了一口咖啡。
“今天有什麼事嗎?”
陸睿將抹了蜂蜜的吐司麪包遞給曲暖,狀似隨意的問道。
曲暖猶豫了一下,歪着腦袋想了想,微微搖了搖頭。
“晚點可能會去畫廊看看。”
“那就好。”
“嗯?”
“我給你報了英倫皇家美院的培訓班,還有半年後的英倫皇家美院的入學考試。”
說着,陸睿便將一個信封推到了曲暖的面前。
曲暖愣了一下,口中的吐司麪包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一時間,就那麼生生的卡在了那裡。
“陸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無疑,他的這一舉動給她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這不僅僅是一個入學考試,一旦…一旦她通過了考試,那麼她就必須得去y國,在那裡度過她幾年的求學生涯。
而他…陸氏經此一創,他勢必不可能陪她離開。
“你又要送我走麼?那麼,這次是以什麼理由?”
她有些落寞的低垂下眉眼,長長的睫毛掩蓋掉雙眸中的受傷。
手背上卻忽然被覆蓋上一隻寬厚的大掌,帶着些許熱度貼在她的手背之上,緩緩傳遞到她的心裡。
“誰說我要送你離開…我慎重的考慮過了,你有才華,不該被埋沒,可你爲了我已經犧牲太多了,前面的二十幾年,你爲曲家而活,爲我陸睿而活,以後…我想你爲自己而活。”
“陸睿…”
“聽我說完,曲暖,你不應該再懷疑我對你的心意,我想,我做的應該夠多了,多到你能明白,如果你還不明白,那麼,不怪你,只怪我做的還不夠。”
“夠了…我能明白,陸睿…我…”
陸睿抓過她的手,放在脣邊輕輕落下一吻,繼續說道。
“我愛你,所以,我該放你去飛。”
“但你要知道,我不是拋棄你,不是不要你…我只是,想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在意任何人和顧忌任何人。”
“我…”
“你暫時不答應我的求婚也沒關係,我們都還年輕,我能等,等到你回心轉意的那天。”
陸睿的話讓曲暖有些莫名的心慌,那種慌亂的感覺,像是什麼要突破禁錮的瓶頸,噴薄而出,滿滿的感動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陸睿抓的緊緊的。
一擡頭,就能對上他黑沉的眼睛,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東西和情緒。
讓她不敢多看一秒。
“陸睿…如果…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呢?難道,你就不想做爸爸麼?”
“你知道的,我一向討厭小孩子。”
“可是我喜歡…”
“在知道你的身體情況之後,我早就做好了這輩子都不要孩子的準備!”
他斬釘截鐵的打斷了曲暖的話,握着她細長的手腕,一手勾起她的下顎,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如果,這就是你遲遲不答應我的理由,那麼曲暖…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放下這個心結?”
“我…我不知道…”
“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去孤兒院領養一個。”
“可陸氏的繼承人…不能是外人啊…”
“不還有陸琪?”
“她…”
她還在戒毒所裡…
他…真的可以接受自己一輩子沒有屬於自己孩子的事實麼?
她不能再剝奪他做父親的權利。
“傻瓜,你看唐安仁和黃燦,他們也生不出孩子,不還是在一起了?”
“他們不一樣…”
曲暖咕噥了一聲,他們兩個都是男人,本來…本來就生不出孩子…
“不,一樣的,他們在一起不是因爲性別,也不在乎能不能繁衍後代,他們只是因爲相愛,所以在一起,不是麼?”
“你,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我說的是事實,既然他們都能在一起,那我們…爲什麼不能給彼此一個機會?”
曲暖的臉頰紅撲撲的,埋藏在心裡的那個結,似乎就被陸睿的這三言兩語給解決了。
她微微揚起了嘴角,任由陸睿拉起自己,摁坐在他的膝蓋之上。
“現在,你還有什麼拒絕我的理由麼?”
曲暖微微搖了搖頭,轉了轉眼睛,猛然抓過那封信封。
“那這個…你不會後悔吧?”
那雙葡萄般滴溜溜的大眼閃爍着期盼,讓陸睿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
“當然,不會後悔…”
最珍惜的,是失而復得的東西。
因爲他知道,失去時的痛苦。
最幸福的,是自己想要珍惜的東西,恰好就在自己身邊。
讓他有機會加倍的珍惜和呵護。
……
夏明朗最近有點煩,有點煩。
理由很簡單。
她覺得自己跟衛南山在一起之後,就沒那麼灑脫了,就像是一個風箏,本來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突然多了一個抓住她飛翔的線,這還叫人怎麼自由飛翔嘛!
“咕嚕咕嚕…”
又灌了一大口冰水,她歪坐在沙發上,一邊翻看着手裡的書,一邊時不時的看看時間。
正準備打電話催一下那進來總遲到的人,咖啡廳的風鈴“叮咚…”響起。
青春靚麗的溫柔女子走了進來。
上身穿着米色針織衫,下面是一條淺藍色的皮凍牛仔褲,揹着偏英倫風的雙肩包,手裡還抱着兩本書。
不是曲暖又是誰?
“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剛下課。”
“我早就習慣了,你說你,我家老頭推薦你去m國那家學校不是挺好,非要費什麼事考那家皇家美院,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擠破頭想進去,而招手的卻是屈指可數啊。”
曲暖端起專門爲她點的檸檬冰水大口喝了一半,平息了氣息之後才說道。
“我知道,正是因它難考,我纔要更加努力啊。”
“你說你現在要什麼沒有?何必要費那個勁兒,你這拼命的樣,讓我想起現在網絡上很流行的一句話。”
“什麼?”
曲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打開溼巾紙,將手指上因爲匆匆而來,還沒來得及擦乾淨的顏料給一一擦拭掉。
“不怕別人比你有錢,就怕…比你有錢的還比你努力。”
“噗嗤…”
曲暖很不給面子的一口笑了出來,頗爲不好意思的抽過紙巾擦拭着自己的脣.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自認爲,我並沒有講什麼笑話吧?”
曲暖爲我點了點頭,說道。
“我只是也恰巧想到一個網絡上比較流行的話而已。”
“噢?什麼話?”
她一直以爲曲暖就是那種規規矩矩,闆闆整整的大家閨秀,沒想到也會用網絡語?
曲暖微微傾下身子,靠近了夏明朗幾分說道。
“人沒有夢想,跟鹹魚又有什麼分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