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遨遊雲海
月光下,冷玉兒剛剛踉蹌的站起來,只見皎潔如雪的白鶴又一次在她身旁掠過,巨大有力地羽翅帶着狂風迎面而來,又將她重重的撲倒在地。
“慕容清影,你以爲這樣我就怕你啊,我纔不怕你呢。”冷玉兒雙手撐着身子,轉頭恨恨的望着白鶴上輕笑的人怒道,嘴角和眸中皆掛着一絲輕蔑的笑意。
白鶴身上的人驀然一冷,是啊,所有的人都認爲像他這樣貌柔音美之人,就應該行在白玉堂間,挑着水晶簾,紅紗帳暖,聽笙簫靡音,看長袖曼舞;就應該踏着飛雪,執着美人手,折枝梅花插玉瓶;或者擁爐煮酒,弄玉吹簫笑吟詩,一晌貪歡,醉臥美人膝。
倘若有人聞言他想拿着劍馳騁疆場,必定笑言他像個女子,怎能威懾敵人?然而他有着和皇兄一樣帝王氣勢的胸襟,一樣一統山河的抱負,怎能任人輕蔑?於是他在選擇馳騁疆場的同時,也選擇了戴着面具做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的手段。”慕容清影冷冷的道。他不相信今日竟連個女子都對付不了。
隨着一聲清嘯,他又將手中的銀狼面具帶着臉上。清冷如霜的月色下,只剩下一雙同樣冷如寒月的眼睛。
只聽飛在半空中的白鶴傲然一聲鶴鳴,似乎是在猶疑又似乎是在詢問。慕容清影又是一揮手,白鶴毫不猶疑的又撲了過來。
冷玉兒以爲這次他又命令白鶴來捉弄自己,於是也不管狼狽不狼狽,乾脆趴在冰冷的地上雙手護住頭。
然而白鶴並沒有撲向她,而是伸出那兩條如鐵般堅硬得利爪,直接抓住冷玉兒後背的衣衫,直衝向天去。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白鶴載着那一襲藍衣飛舞翱翔在巨大的月亮下,蒼茫山下,四蹄踏雪的黑馬,也風馳電掣般的隨着天上的白鶴奔跑着。
白羽仙鶴、風姿仙人、銀狼面具、明眸如月、千里飛馬、蒼茫大山,與天上的淡淡雲海間散發着冷光月色交相輝映,彼此襯托,當真是傳奇月夜,清景無限。
然而又有誰想到白鶴利爪下那個可憐的冷玉兒?
“怎麼樣?怕了吧,只要你求饒,我就放你下來怎麼樣?否則我就把你扔下去!”白鶴身上的銀狼面具泛着幽幽冷光,笑聲中帶着篤定與輕蔑。
彷彿有種錯覺,那樣的笑聲和那樣的笑語,像極了曾經也如此戲弄過她的慕容晴天。她暗暗笑着,不愧是兄弟倆,都是這樣生怕威懾不了從不懼怕、不屈服他得人。那樣的笑聲中是否也隱藏着軟弱,隱藏着不爲人知的恐慌。
“你就這麼在意我怕不怕你,好,我告訴你,無論你戴不戴面具,我纔不怕你。”她緊緊地閉着眼睛,耳邊是呼呼風聲,身子在白鶴利爪下左搖右晃,好像隨時都要跌下去,卻強壓着突突直跳的心臟,依舊如一隻受傷的小獸般,不肯收起尖銳的小獠牙,恨恨的說道。
“好,雪鶴我們再快一點,直到她求饒爲止。”白鶴身上的猙獰的銀狼面具冷冷笑道。 wωw ▪тt kǎn ▪℃ O
只聽白鶴一聲清亮而興奮的鶴鳴似乎在迴應着慕容清影的話,接着雙翅一震,直衝雲霄而去。
冷玉兒身子又是一斜,更不敢亂動,只能努力平衡着身子,耳邊的呼呼風聲更加冷冽如刀,似乎要穿透耳膜,割裂肌膚。
白鶴上的人哈哈大笑着,開心、執拗而瘋狂。然而那樣的笑聲是不是也在掩飾着自己內心的彷徨、失落與無助。
白鶴聽到他的笑聲也發出一聲聲的清嘯附和着他,隨即速度也越來越快,一會兒直衝雲霄,彷彿給人一種飛昇與天的錯覺,一會兒又向下猛衝,彷彿天地之間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就這樣直直的摔下去,粉身碎骨。可就在眼看摔到地面之時,那白鶴又一聲清嘯帶着冷玉兒猛地一翻轉,再一次扶搖直上,御風而行。
急上急下,徘徊迴旋,左搖右晃,或逆風而飛上青天,或順風低迴與地,總之各色驚險連綿不絕,花樣百出。
她嚇得眼睛都不敢睜開,身上冷汗直流,卻依舊緊咬着牙不肯低頭說一句軟話。
然而最初的驚嚇過後,竟慢慢有了一種別樣的滋味。
冷玉兒慢慢睜開眼睛,望着天地間這一片景象,卻開心地笑了起來。但見上有九天浩蕩,璀璨星空,明月如霜,輕雲嫋嫋;下有白露橫江,水光接天,山川相?,鬱乎蒼蒼。當真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感覺如何?”白鶴上的人傲然對利爪下的她笑道。
冷玉兒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不知不覺雙臂展開,與白鶴一般做着遨遊天地的樣子,好似長袖化翅,自由自在的遨遊雲海間一般。
耳旁依舊是呼呼風聲,長髮在身後獵獵飛揚,然而臉上卻掛着淡然的笑容。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何處去尋,當真該享受着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般,這天上有、地下無的任意飛翔、肆意遨遊。
聽到白鶴上的人問話,她不以爲意的迎風掀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道:“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知道嗎?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在天上飛,在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的水雲間任意飛翔。”
那如山澗泉水叮咚,如暖日下的百靈鳥,如崑山玉碎香蘭泣露的笑聲,不帶有塵世間的一絲塵埃,好似這世間所有的恩怨情仇,是非成敗都與她無關。那應該是真真正正的笑傲紅塵,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快樂。
御鶴之人卻苦笑着,那樣的笑聲當真是好像她坐在白鶴之上遨遊於天地之間,而非是他手下可以任意欺辱的敗將俘虜。這般情況下,還能笑出那樣不懼生死,不知疾苦,泯去恩仇的笑聲,倒是實在讓他匪夷所思。他在白鶴上默然而立,一時間竟怔怔的說不出話了。
夏日的黑夜總是特別的短,天邊出現一絲淡淡的曙光,帶着希望,帶着夢想,衝破如墨的黑夜。
“我們朝太陽的方向飛去好不好?”白鶴利爪下的她居然笑道。
“好。”不知爲何,他驚怔之後,竟然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
隨着一聲清嘯,白鶴昂然掉頭,優雅地揮着翅羽衝着那一絲曙光飛去。
然而彩雲易散,好夢易醒,樂極反生悲。正當白鶴調轉方向之時,忽有一絲輕微的裂帛之聲傳來。緊接着白鶴一聲淒厲的鳴叫,利爪之下便只剩下兩片碎布。
他望着那個急墜而下的身影,銀狼面具後,那漆黑的眸中憂傷而慌亂,忙御鶴急急向下墜落。
白鶴如自由墜落般,猛衝而下,可是那樣的距離好像還是很遙遠,他又急急地命白鶴直衝而下,白鶴一聲鳴叫,破風而下,似乎用盡全力的朝那個身影衝去。耳邊是如刀劍鳴叫般的裂風之聲,割的肌膚微微生痛,但眼前卻只有那個飄落而去的身影。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白鶴穿過飄渺雲層,穿過瀠洄的山嵐,穿過迷漫的霧靄。終於,離那個身影距離漸漸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的心中竟涌滿了欣喜。
他再一次看到了她,飄渺天地間,她的臉上竟還帶着淡然純美微笑,雙眸的眼角掛着視生死爲無物的笑意,卻唯美如夢的閉着,彷彿在做着一場超脫塵世的無憂美夢。
他欣喜的伸出雙手,然而就在他要抓住她的手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的剋星此時也離你越來越近。”
他的心猛然一震,竟錯過那浩淼九天中唯一一次抓抓住她的機會......
天矇矇亮,一個出塵白色的身影眼望蒼茫山的深處,冷徹中掩着一絲悲傷的目光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可仔細一看,那亮如晨星的眸子,又似乎想要把整座山看透,看穿。
轉身吧,只要一個轉身,你的影子便不會孤獨。可是山邊卻什麼都沒有出現。他默默的轉身,釋然篤定的笑意掩着深眸中的一絲哀傷,帶着孤獨冷寂的身影坐進馬車。
其實你我都是那種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得人,不要怪我,也不要怨我,更不要恨我,因爲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馬車的門默默地關上,眨眼間消失在微微晨曦之間。
二月二龍擡頭,記得要擡頭哦,看,春天因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