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的羽菲發現出了皇宮後,才卸下戒心地輕聲開口詢問起葉陽墨奇,這半月餘來她心裡一直想着的問題,“葉陽墨奇,蒼炎燁和雲亦塵真的死了嗎?”
本還沉思於羽菲在雀成宇面前對自己訴情衷的葉陽墨奇,先是對羽菲的問題不易察覺地皺皺眉,但在想起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後,卻是無奈地開口道,“羽菲,私下裡你說過喚我墨奇的。”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他不想就這麼又拉遠了。
“習慣了,墨奇,他們死了嗎?”對葉陽墨奇稱呼的堅持,羽菲最後只得改口,但心裡所繫還是沒忘記。
“爲什麼現在纔來問這個問題,羽菲,已經過去快一年了,你不覺得現在知道答案已經晚了嗎?”因着背部受了傷,葉陽墨奇不一會就又換了一下側臥的姿勢,而對羽菲的問題他卻沒直接給出回答,只是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羽菲藉着幫助葉陽墨奇換姿勢的時候,特意觀察了下他的面部表情,雖然沒什麼特別的變化,但羽菲還是看出了些門道。
怎麼說以前在蘇氏她自己也是戴着面具活着的人,只要葉陽墨奇在她面前不特意將面具戴上,那麼對於一些問題的真假,她還是能看出來的,而看葉陽墨奇現在的反應,看來蒼炎燁他們並沒死。
既然已經得到了答案,羽菲自然是再接再厲地追問了,“能找到他們嗎?”
“爲什麼要找他們?”
對羽菲敏銳的洞察力,葉陽墨奇已是見識過多次了,此時見她猜到蒼炎燁他們還活着也不驚訝,只是奇怪於羽菲爲什麼要在時於一年之後找他們。
對葉陽墨奇的追問,現在已經把他當作合作伙伴的羽菲自然是不會再藏着掖着,在經過這陣子的思考過後,覺得其中怪異的羽菲二話不說地便開口爲葉陽墨奇進行了說明,
“南雀國的陵墓就是我出現的地方,這點已經無疑了。而在天龍大陸,民間也有不少人在找天龍之子,我想蒼炎燁他們便是其中之一。我覺得關於天龍之子,他們知道的或許比你我都多。”
“所以只要找到他們,便能知道天龍之子在哪裡?”順着羽菲的推測,葉陽墨奇很是順口地接了下去,只是對這他深抱懷疑。
“不一定能知道天龍之子在哪裡,但或許可以找到藏有寶藏的地方,我想天龍之子他應該是能正確打開寶藏地方的人,要不然一個人身上能藏着什麼,令得到他的人能得到天下。”
聽羽菲說到最後,葉陽墨奇也覺得似乎有那麼些道理,如果就憑一個人,確實很難想象能取得天下。
羽菲的這翻話,與他們葉陽族祖輩的結論也相差無幾了,他們也是想憑天龍之子的能力找到寶藏。而關於那份寶藏,葉陽族的祖輩更是代代相傳,裡面有能解葉陽一族蠱毒的解藥。
“蒼炎燁墜崖後,我曾派人竭力搜索,可整整一個月也沒找到他的屍首。”
對於沒在懸崖下找到蒼炎燁的屍體,而這一年來也沒聽到任何關於炎王閣換閣主的消息,葉陽墨奇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想到當日蒼炎燁竟以身犯險想從南雀國帶走羽菲,葉陽墨奇臉色頓時不好地,看向了聽完他的話後在那邊不知想着什麼的羽菲。
蒼炎燁沒死麼?羽菲也不知怎麼聽到葉陽墨奇這麼說時,心裡好像鬆了口氣般,或許是因爲覺得對蒼炎燁沒了虧欠,所以心裡好受了些吧。甩甩頭,羽菲心裡這麼解釋着,完全不想再往其它方面去想。
“那雲亦塵呢?”既然蒼炎燁沒死,那雲亦塵呢?
對雲亦塵,羽菲的想法有些複雜,只因那個男人淺笑後竟與胞妹如此相似,而那同樣羸弱的身體也是。
但他卻比羽忻聰明,即使蒼白着臉,卻還是能露出那樣溫和、充滿希望的笑意,這樣的雲亦塵是羽菲希望胞妹所有的。如果羽忻能做到雲亦塵這樣,她也就能放心地下去找母親,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囑託了。
“對不起,那箭上的毒是葉陽族所制,雲亦塵怕是——”講到此,葉陽墨奇噤了聲,他知道羽菲會懂其中的意思。
死了嗎?
羽菲閉眼,一時間心裡竟是五味雜談。今日想想,葉陽墨奇揹負着全族幾輩子的期望,當日會用非常手段以毒箭制衡雲亦塵,想留下她這條唯一的線索,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它日,有了天龍之子的其他線索,而她成了阻擋葉陽墨奇的障礙,是否他也會如對雲亦塵那般毫不留情地對待她?
呵呵,什麼時候起,她竟也會對人性心存幻想了呢?
答案是可想而知的不是嗎,如果換作是葉陽墨奇阻擋了她尋找回家的辦法,她不是也不會手下留情嗎?
只是,她真的不會手下留情嗎?到最後,羽菲竟是無聲問起了自己。
“羽菲?”葉陽墨奇見羽菲只是閉眼不言,心裡頓時一陣打鼓。
對羽菲用毒,這是葉陽墨奇心中的一個結,當初聽音兒回報說羽菲服解藥的過程時,他便知道羽菲對自己起了疑心。
這快一年的時間,他忙於朝廷事宜的同時,還不忘盡心幫託倚舞樓的事,只想着能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將當日的不得爲之解釋給她聽。
終於,在半月前他尋得了一個好機會,不僅將用毒之事解釋清楚,更是因着家族蠱毒之事,削弱了羽菲防備之心。但對雲亦塵的死,葉陽墨奇知道這又將令羽菲疑心不已,那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只怕是又要遠了。
雖然羽菲行事看起來果斷專橫,用人也決然,但從她對倚舞樓原先姑娘的放任行爲,和對小悅音兒這些貼身侍候人的態度。葉陽墨奇知道羽菲的心原沒她自己想的那般狠厲,只要沒觸及她的底線,她不會真的趕盡殺絕。
這個名喚蘇羽菲的奇異女子,她有着連她自己也不知的善良。所以對雲亦塵的死,葉陽墨奇知道雖然羽菲在嘴上會原諒他,但在心底卻是會留下一絲看不見的芥蒂,而這個不定數很是讓葉陽墨奇擔憂。
“沒事,墨奇你且派人去多多打探些蒼炎燁的消息吧。”睜開眼, 羽菲眼底略疲憊地揉揉眉宇之間,她不能因爲葉陽墨奇救了自己一次就期待太多,人不爲已,天誅地滅不是嗎?虧欠葉陽墨奇的,終有一天她會還清的。
只是,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想着,羽菲的眼底頓時一片清明,疲憊之色瞬間消失無蹤,語氣也倏然冷了下來,“墨奇,你的做事方法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有一點我只說一遍,也請你記牢了。”
“我所看重的無論是人還是動物,你最好不要對他們出手。如果真做了,我好心給你點建議,記得做好善後工作,千萬不要讓我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聽着羽菲冷着臉說這些,葉陽墨奇心知是雲亦塵的事使得她想起了白虎的事,這是對自己下警告呢。收到威脅的葉陽墨奇心底苦笑,面上卻是歉意連連地賠不是。
“羽菲,關於白虎的事,我很抱歉,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你知道嗎,我最恨別人騙我。”到了倚舞樓,臨下馬車時,羽菲在放下厚重馬簾前,悠悠飄出這麼一句話,也不知是說給馬車內的人聽,還是說給馬車外的人聽。
只是當羽菲飄出這麼一句話時,葉陽墨奇本想起身送她的舉動卻是停了下來,而當馬簾放下後,葉陽墨奇更是一臉土灰色地坐回原位,額間也不知是痛還是怎麼的,竟冒出了幾滴汗水。
明明緊閉了窗子,也關了馬簾,車內還生了暖爐,可爲何他竟會覺得遍體生寒呢?
馬車外,齊文風站在車旁,久久等不到葉陽墨奇下車的身影,不由出言輕聲提醒道:“公子,到府了。”
這送蘇姑娘回倚舞樓的路上,他還聽到車內傳出陣陣交談聲,直到蘇姑娘下車時,他也還眼尖地看見自家公子想起身,怎麼這會到了府邸卻不下車了呢?難道是傷口裂開了?可之前不是恢復得挺好的嗎?
“文風。”
“是,公子。”
“以後沒我的命令,不要再做多餘的事。”
齊文風怔在原地,見葉陽墨奇在齊賀雷的攙扶下離開馬車,慢慢向府裡走去,片刻後他才明瞭自家公子說得是哪件事,黑眼轉了一圈,齊文風趕緊追了過去,藉着扶向葉陽墨奇另一邊的身子時,悄聲在他耳旁細語着,
“公子,那隻白虎雖是很通人性地救了蘇姑娘一命,但據回報的消息來看,我覺得將它留在蘇姑娘身邊很是不妥,藉此機會將它除去可是大好機會啊!”
齊文風真正和白虎接觸只有兩次,一次是在崖底找到羽菲時,第二次就在昨晚,也是跟着它,齊文風才能那麼快地找到偏離既定道路的兩人。
但這兩次白虎皆是以蘇姑娘爲中心,敵對着他們。就目前他們要利用羽菲的情形來看,齊文風並不覺得讓羽菲的羽翼豐滿是件好事,所以纔會趁着葉陽墨奇昏迷時,不經稟報就定了這麼個計策。
齊文風不以爲,自家公子會感覺不出白虎對他們的敵意,他也深以爲葉陽墨奇會同意他的做法。
聽着齊文風的分析,葉陽墨奇的左腳頓了下,雖很快又動作了起來,但心細的齊文風仍是察覺了。
怎麼,公子不贊同他的做法?
“她將白虎當親人般看待,以後不到萬不得已別去招惹那隻大虎,好不容易她才肯信我幾分。”講到最後,葉陽墨奇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地漸漸消了音。
事實上就算他不打大虎的主意,她也不可能全心全意信任自己,這信得上幾分比之全心信任相比又有何用呢?
爲什麼因着她臨下車去的那句話,就讓他堅定的心搖擺了。他心底究竟在害怕什麼,他與她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不是嗎?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