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廖新等人到了片場， 姜誠正在拍戲，崔庚倒是無事，爲免影響姜誠的工作，崔庚領著廖新到了片場周邊姜誠的化妝車上說話。
“警官你想問什麼？”崔庚問著， 有些自來熟地笑眯眯，一看也是很會應付各種狀況了。
廖新來之前查過崔庚的情況。他25歲， 大專畢業那年打零工給一場活動做助理， 現場打雜跑腿， 姜誠是他的偶像， 那場活動裡有姜誠。崔庚便對姜誠分外照顧， 但又很有分寸， 沒有纏著拍照簽名， 很守工作人員的禮貌邊界。
當時現場出了些狀況，姜誠團隊的一個助理髮脾氣， 把現場對稱的一邊兩個的裝飾不小心撞掉了一個， 摔碎了。後頭一波藝人和記者們馬上要進場，崔庚雖是個小打雜的，這事也與他無關，但他飛快地救場， 迅速清理了地面， 拿走配對的另一個裝飾，再從外場找來兩個配對的別的裝飾放了上去。然後他若無其事去處理別的雜務，後頭的人羣進場時，大家都沒注意到這部分的小瑕疵。
但崔庚動了裝飾品的事還是被主管人員知道了， 崔庚被訓斥了一番，可他並沒有說出裝飾是被姜誠的人撞壞的。這事姜誠知道了。崔庚沒能拿到當天打零工的錢，但得到了姜誠的邀請：“你願意來我的團隊做事嗎？”
崔庚當然願意。於是他取代了那位脾氣大對工作人員擺架子的助理，一直跟在了姜誠的身邊。
這件事姜誠曾在一個採訪中提過，幾次對外的言談裡都表現出對崔庚的欣賞，也因此姜誠粉絲對崔庚的認同度挺高，比對經紀人譚俊更有好感。反正姜誠的事業哪哪不好，資源沒搶過別人，都是經紀人的錯，而對崔庚就是拜託崔哥好好照顧誠誠云云。
廖新也不敢低估崔庚這人，小心問話。
他直接問的9月9日晚宴那天，崔庚與羅文靜通電話，說的什麼內容？
崔庚有些驚訝，他沒馬上回答，而是認真回憶了一下，然後說：“記不太清了，靜姐跟我通電話一般都是交代工作上的事。”
廖新再問：“會經常找你安排工作嗎？”
“很少。”
廖新再問：“羅文靜不是姜誠的經紀人，也不是你的上司吧？”
“對，可她是鋒範的藝人老大，誠哥也是鋒範的藝人啊。”
“那她有什麼事，不是應該直接找譚俊或是姜誠嗎？”
“嘿。”崔庚好脾氣笑笑，“有時候一著急找不到他們或者有什麼簡單交代兩句的，就找我傳個話或是盯一下。不止靜姐，其他人也常這樣。我每天要接很多電話。”他亮出自己手機，調出接聽電話介面給廖新翻了翻。
廖新便問他：“那羅文靜通常找你都會是什麼事？”
“就比如提醒一下誠哥的行程了，或者在活動裡頭注意點對家的刁難，提醒誠哥少喝酒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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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是吧？”
崔庚點頭：“對，我就是個助理，複雜的事找我不管用啊。”
“那9月9日晚宴那天，羅文靜給你電話說了什麼事？”
“具體不記得了，那肯定就是剛纔我說的那些，可能是交代我盯好誠哥不要讓他喝太多酒？那晚很多圈裡人，還有記者，不能出醜的。”
廖新看了一眼手機，那裡有歐陽睿的交代：“你們通話4分18秒，她囑咐了什麼需要這麼長時間？”
崔庚愣了愣，然後道：“雜七雜八的事不少，具體我也不記得了。那天因爲要跟劇組請假去晚宴，然後時間上有點趕不及……哦，對了，那晚宴會裡秦衝也在，就是跟誠哥挺不對付的一人，總搶誠哥的資源，你們翻翻娛樂新聞就知道了。挺多他倆不和的八卦的。靜姐挺擔心會在宴會上起衝突。”
崔庚停了一下，看了看廖新，問：“警官，這電話有什麼重要嗎？發生什麼事了？”
廖新道：“還是倪藍那事，我們只是例行問問。晚宴那天晚上有什麼情況我們想再瞭解瞭解。”
崔庚點點頭，熱情笑道：“你們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們這車上有礦泉水，熱的可以泡茶包和咖啡。”
廖新見得他那態度，心裡已經有數。他接著再問他，那晚倪藍有什麼異常表現，崔庚說他完全沒注意過倪藍。又問他羅文靜是不是有什麼事在擔心，崔庚說他不清楚，他跟羅文靜聯繫得很少。他似乎已經忘了員警纔剛提過那晚他與羅文靜聊了四分多鐘的電話。
廖新只當沒注意到他的敷衍，問他羅文靜是否與譚俊有不和，是否發現過他們有爭執。崔庚答了幾句，都否認了。
“羅文靜很早就認識姜誠了吧，我們查過，他們認識了七八年。羅文靜一直挺幫姜誠的。後來姜誠紅了，簽到鋒範來，羅文靜卻不是他的經紀人，對他沒意見嗎？羅文靜跟譚俊是競爭關係吧？”
崔庚搖頭：“不會，靜姐這人挺好的，不是小心眼的人。如果當初她要當誠哥的經紀人，誠哥到鋒範來肯定就不會帶俊哥了，這都是當時談好的。談好了自然也沒什麼競爭和不和的。我們團隊很融洽的，跟公司這邊也沒什麼問題。”
崔庚想了想，再補一句：“跟倪藍也沒仇沒怨的，靜姐想給倪藍安排戲，俊哥也都幫忙了。”
廖新又問了一些問題，崔庚一一答了。但廖新注意到，崔庚的每個回答，都小心把羅文靜和姜誠疏離開。什麼事都提的是譚俊，幫倪藍的是譚俊，做決定的是譚俊等等。
廖新最後把鄭平的照片拿出來，讓崔庚辯認，崔庚認真看後搖頭，說從來沒有見過這人。他問這人怎麼了。
廖新沒答。崔庚也識趣得沒多問。
廖新就在化妝車裡，與崔庚聊著天，後來造型師董鈴回來了，廖新趁機又問了董鈴幾個問題，問到董鈴與倪藍的關係，董鈴說一般，覺得這小姑娘就是長得漂亮，沒什麼腦子，又挺虛榮的，想巴結人吧，有時又嘴笨，說話不是太用心，但人是不壞。所以就是同事一樣處著，倪藍也剛出道，所以跟他們這些助理、造型也沒什麼架子衝突的。
廖新就說那你這人還真是大方，也不是特好的關係，她說借車你就借了。
董鈴說那是靜姐看重的人，誠哥也一直很照顧。誠哥也提過有什麼能幫的就幫一下。那晚姜誠說沒事，你借她，我這車送你回去。而且倪藍也保證第二天早上八點前把車送到她家門口，所以她就借了。
之後倪藍把車子撞壞，誠哥也幫她先賠了。所以她倒是不覺得借個車有什麼的。
廖新便道：“姜誠很給羅文靜面子啊。”
崔庚趕緊道：“那倒不是針對誰，誠哥對誰都這麼好的。”
董鈴聽了，也應和誇獎，說姜誠確實是很難得的好人，不是客套想博好評的那種好，是真正對人好。
廖新便打聽了一番，這麼好的男人，又是大明星，長得好也有錢，怎麼似乎沒怎麼聽過他的緋聞。
崔庚便道：“怎麼沒緋聞，但都不是真的，都是來蹭熱度的。誠哥這人講真心，不愛玩圈裡炒作的那一套。他工作忙，壓力也大，所以也沒機會碰上合適的，很難發展戀情。”
董鈴哈哈大笑：“小崔你答得好認真，我以爲你會說從前那老一套。”
廖新便露出好奇：“哪一套？”
董鈴學著腔調：“誠哥是走禁慾系人設路線的，能隨便談戀愛嗎？”
崔庚趕緊道：“對，誠哥還是我的呢，不能隨便談戀愛。”
“滾吧你，瞎說又被亂寫，你得給俊哥跪下。”
崔庚笑道：“這不是員警叔叔面前，又不是跟狗仔說。”
董鈴哈哈樂：“哎呦，說得太高興都忘了是員警了。”
廖新道：“沒事，我們就等等你們誠哥下戲了，問他幾句話就好。”廖新又把鄭平的照片拿出來給董鈴看，董鈴也說不認識。
歐陽睿這邊，羅文靜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我不認識這人，我不知道爲什麼對方會刪除我跟他的監控影像。我什麼都沒做。”
歐陽睿盯著她，他的氣勢，不說話就給人很大的壓力。
但羅文靜沒他嚇住，她咬了咬牙，問他：“倪藍呢？”
歐陽睿反問：“倪藍怎麼了？”
“倪藍不是更有嫌疑嗎？你說她在藍總房裡藏了卡，然後這張卡被這個人搶走了。而這個人那天晚上來晚宴，難道不是找倪藍的嗎？”羅文靜拍著鄭平的照片叫道：“你應該去問倪藍，而不是我。”
“我沒說是在藍耀陽房裡藏的。”
“不用玩這種文字遊戲。倪藍無端端跑到藍總屋裡去求什麼潛規則，不是藏屋裡又能是哪裡，馬桶裡嗎？”羅文靜似乎找回狀態了，她叫道：“對，你還該去問問藍總，他現在跟倪藍的情況也很詭異。當初是他把倪藍丟出房間的吧，所有人都知道他把她丟出來，他厭惡她。當初藍家還給我們公司施壓，讓我們封殺倪藍。現在呢，藍耀陽要求我們跟他合作倪藍的經紀業務，中毒了嗎？這裡頭肯定有問題。”
歐陽睿道：“這事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們弄了個天價逼她解約。是想不得罪人讓她滾蛋，爲什麼要開個她根本還不起的價？是真想讓她把公司的損失還回來，又爲什麼要解約。還有，爲什麼突然這麼積極給她張羅業務，要把她丟到外頭半年？”
羅文靜又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倪藍居然跟警方溝通到這種程度。
“你們把倪藍抓了嗎？”她問完自己又搖頭，“她昨晚纔跟藍耀陽一起，Blue今天還跟我們催合同。”
歐陽睿看著她的反應，道：“我還知道別的事。”
羅文靜握了握拳頭，冷靜了一會：“歐陽警官想嚇唬我嗎？”
“倪藍從你這裡拿到的存儲卡內容……”
這句話一出，歐陽睿感覺到羅文靜鬆了一口氣，她開始真正的鎮定。
竟然不是這樣？
但歐陽睿還是把話說完：“那裡面的東西足以把你們定罪。”
羅文靜確實放鬆了，她道：“我沒犯罪，我也不知道倪藍拿走了什麼存儲卡，我這裡沒什麼值得她來偷的。警官，你們是憑忽悠破案的嗎？”
“我還知道你跟姜誠是情侶。”歐陽睿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冷不防丟出這句。
羅文靜滯了一滯，但很快也恢復鎮定。
“歐陽警官，你隨便編。雖然不是事實，但我還挺愛聽這個的。姜誠呢，全國起碼有幾十萬女人想跟他談戀愛。但我不知道跟他談戀愛是違法的。”
“戀愛當然不違法，但是因爲戀愛關係而互相幫忙掩蓋違法行動就不對了。”歐陽睿道：“羅文靜，一年前你出入只有特別授權許可才能進的犯罪羣，你說是巧合，我們拿你沒辦法。但現在有人爲了保證犯罪線索不暴露把有關你的片段刪掉，這個不是不知情就能掩蓋過去的。你一定隱瞞了什麼事。你還有機會好好說清楚。這是在幫你自己，也是在幫姜誠。”
羅文靜沉默好一會，道：“我確實什麼都不知情，沒什麼好說的。”
歐陽睿臉色沉下來，“我必須請你去警局坐坐，協助調查了。”
倪藍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寧，她在視頻裡找所有羅文靜的片段。一邊看一邊等，終於等到歐陽睿跟她聯繫，他說他把羅文靜帶回了警局。羅文靜有所隱瞞，崔庚和姜誠那邊也一樣。他們都在掩蓋一些事，連戀情都不承認。崔庚也挺警覺，目前還沒能挖出什麼有用資訊。
“羅文靜聽說你藏了存儲卡，非常吃驚。我裝作知道卡里內容想唬她她也沒上勾。最重要的是，我說你是從她那裡拿到的，她之前的緊張就沒了。好像她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而這事與她無關，她就放心了。”歐陽睿道：“我感覺卡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但也不能排除她演技特別好。我會扣押她，會把姜誠也叫來，用環境壓力逼迫他們，他們隱瞞的事，應該很重要。”
倪藍聽了也覺得吃驚，羅文靜居然不知道卡的事？
她看著視頻裡的羅文靜，認真思索。
藍耀陽忙了一個段落，跑到屏風後陪她一起看視頻，倪藍把情況都告訴他。藍耀陽忽然問她：“是誰告訴你，你到鋒範去是爲了羅文靜？”
倪藍愣了愣，她完全沒有想過這個會有問題。
“每個參與這事的人，都是這麼告訴我的。羅文靜自己也說關樊從前調查她。”
“但你不記得了。”藍耀陽道，“有沒有可能，其實你在查別的人，是從別人手裡拿到了什麼重要內容。”
倪藍沉默了。過了一會她開始煩躁，敲自己腦袋。
“嘿嘿。”藍耀陽拉她的手，“醫生開給你的藥吃了嗎？”
“不想吃。”倪藍更煩躁了。她站起來走圈。
“如果覺得情緒無法控制，心速過快，就得吃。你還是得遵醫囑。”藍耀陽有些擔心。
“我沒事。”倪藍揮舞了一下手，“我只是……著急。我總感覺我下一秒就要想起來了，但是還是腦袋空空的。”
藍耀陽不想刺激她，於是便去看視頻，他把視頻調到羅文靜打電話的那個時間點，看看其它攝像頭的畫面。“藍藍，你看這裡。”
倪藍走回去。
藍耀陽指了指一個角落：“姜誠在打電話。”
倪藍認真看了看，“沒看到崔庚。”
“需要確認一下姜誠手裡拿的是誰的電話。”
“你是說羅文靜不太可能跟崔庚說這麼久的電話，但如果接電話的那人是姜誠就合理了對吧？他們正好用了崔庚的電話。而崔庚很可能知道他們的事，一直在幫他們掩護。”
“對。”
“但是那有什麼重要的？”倪藍暴躁了：“就算他們在談戀愛，羅文靜一直在幫姜誠辦事，又怎麼樣呢？以姜誠的行程，他還能抽出空來做什麼別的嗎？他的行程簡直比國家領導人還忙。”
藍耀陽耐心一點點看著，他又發現了一點：“你看這裡，羅文靜與姜誠有眼神交流，雖然我是聽了他們的戀情後受到心理暗示覺得這眼神交流挺熱烈，但說真的，刪掉羅文靜那兩段內容，能掩蓋什麼？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一點一點把視頻從頭審一遍，就會看出蛛絲馬跡。刪了反而引人注目，指明方向了。”
“前提是他們並不知道你能發現刪過。”
藍耀陽受了啓發：“所以，我們要從不知道視頻被刪過的角度去考慮這事。假設，我不知道羅文靜打過這電話，那我會錯過什麼？”
倪藍趴桌上喃喃道：“問題是刪視頻的人怎麼知道這通電話重要？”她說完突然坐了起來，“我想起來了，羅文靜換新手機了。”
“她之前被監聽了？”藍耀陽問出倪藍心裡的話。
兩人對視一眼，均爲這可能性嚇一跳。
此時羅文靜坐在警局的審訊室裡，一言不發地盯著牆看。
暗網深處的一個聊天室，老K發出資訊：「行，情況我知道了。那就，把那個員警關樊的獵殺令丟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