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做好了再次被劉巖轟出家門的準備,這纔像革命烈士慷慨就義那樣打開了防盜門。劉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電腦前,廚房裡傳來食材過油的聲音,肖瀟的心裡一沉,以爲自己剛剛離開一個晚上,劉家就來了新的女主人,無限委屈涌上心頭。
肖瀟可不是輕易認輸的女人,她緊咬着嘴脣,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莫非是陳飄雪想通了?又或者是安然回來了?劉巖還有一個好朋友叫海燕,不過他們之間好像僅僅是普通朋友,關係還不至於發展得這麼快……肖瀟腦袋裡裝滿了問號,百感交集地推開了廚房的門,裡面並沒有什麼想象中的女主人,而是劉巖自己在忙活,這個傢伙平時連幫忙打下手都不肯,本以爲他不會做飯,想不到顛起大勺有模有樣,絕對不是個新手。
劉巖也發現了肖瀟,完全沒有提昨天晚上的事情,既沒有主動道歉,也沒有接受道歉,很自然地說道:“家裡的醋沒有了,你快下樓買一瓶。”
“噢。”肖瀟答應了一聲,把幾大袋山珍海味放下,轉身出去買醋。小區裡的商服配套很齊全,肖瀟很快拎着一瓶老陳醋回來,老老實實給劉巖幫廚。這回她算是大開眼界了,劉巖的廚藝肯定不比自己差,那刀功,那火候,沒有十年以上經驗,絕對做不到。
不一會兒工夫,幾樣精緻的小菜擺上了餐桌,劉巖拿出了一瓶紅酒,先給肖瀟斟上,這個簡單的舉動讓肖瀟受寵若驚,不可思議地問道:“那個……劉巖……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你有什麼事就直說,我能接受的,你……不要這樣,我會不習慣……”
劉巖玩味地看了肖瀟一會兒,突然一笑:“肖大小姐,敢情我天天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爺,你就能習慣了,當一回好男人還不行了?”
肖瀟也覺得自己的想法的確很下賤,難怪劉巖會笑,於是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哪知道你也會炒菜啊,還以爲男人都不會這個。”
劉巖給肖瀟夾了一塊排骨,慢慢地說道:“讀大學的時候,夏哲嫌宿舍的條件不好,就通過關係給他和我兩個人辦理了走讀,在校外租了一間房子,飄雪每天中午都會來吃飯,總不能頓頓都讓夏哲破費去飯店訂餐吧,我就用業餘時間報名參加了廚師班,在大學時代,我的成績平平,卻練就了一手好菜,煎炒烹炸樣樣都能比劃比劃。”
肖瀟看着劉巖夾給自己的排骨,突然覺得特別幸福,低聲說道:“你可真是太有正事兒了,那時候就知道什麼技能有用。”
劉巖笑了笑,很正式地舉起了酒杯:“肖瀟,這杯酒算我賠罪,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肖瀟想不到劉巖會來這一手,眼圈一紅險些哭出來,連忙把頭扭到一邊,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使勁吸了幾口氣,才強擠出幾分怨氣說道:“大老爺們兒發脾氣是正常的,但你以後可不許趕我走,你讓我去哪兒啊……”
劉巖愣了一下,開玩笑說道:“當然不能在大街上逛了,你可以回家啊,你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不回。”肖瀟甩了甩頭:“那是我小叔叔家,不是我家,我從小到大就想有個自己的家。”
“你想從濱南第一豪宅裡搬出來?就算現在的房價很高,好像對於你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吧?”劉巖對肖瀟的想法有些詫異。
肖瀟擡起頭看了劉巖一眼,才說道:“有房子能算是家嗎?那隻不過是個擋風遮雨的場所,有老公的地方纔是家。”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肖瀟突然說道:“今天怎麼喝上紅酒了,我記得上次買了好幾瓶白酒,拿出來啊。”
劉巖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喝了白酒就會醉,我的酒量很差,如果你對我做出什麼非禮的舉動……”
“缺德!”肖瀟風情萬種地白了劉巖一眼,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酒後住在劉家的事情,連忙低下頭,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俏臉在發燒,想必已經紅透了。
爲了擺脫尷尬,肖瀟努力剋制了一下情緒,開始反擊:“喝紅酒就安全嗎?我辦過不少案子,小流氓就是把那種藥放在紅酒裡,誘騙小女孩喝下去的。”
“我……噗……”劉巖一口酒噴了出來,幸好及時轉頭,沒有糟蹋一桌子好菜。
肖瀟忙不迭地用紙巾幫劉巖擦拭,不停咳嗽的劉巖朝她豎了豎大拇哥,好一會兒才平穩下來,說道:“你的防範意識還蠻強的,來,快把酒拿去檢查一下,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你說的那種藥。”
肖瀟微微一笑,舉起酒瓶咚咚咚一口氣喝了半瓶,然後很不淑女地抹了抹嘴巴,挑釁地向劉巖揚了揚頭:“我就當你在酒裡做手腳了,你敢把我怎麼樣?我認了。”
肖瀟的舉動一點也不幽默,在她看來這是一種含蓄的表達,可劉巖卻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這也難怪,在劉巖看來,肖瀟這種豪門大小姐能和自己交朋友,已經算是禮賢下士了,根本沒幻想過她會有折節下嫁的打算。套用言情小說常用的句式,劉巖把肖瀟當成患難知己,當成一輩子的哥們兒。劉巖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他把肖瀟看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肖瀟執意調查取證,恐怕現在自己早就被判刑了,即使逃過一命,也得被判個無期徒刑。劉巖不知道該怎麼感謝肖瀟,感激的話幾次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也幸好他沒有說,否則肖瀟會崩潰,因爲肖瀟在小叔叔一家人的誘導下,已經把劉巖當成未來的老公了。
“給警官喝藥酒?天啊!生活可不是網絡小說,你還不得要了我的小命啊!好了,不開玩笑了,說點正事,肖瀟,昨天你說的對,我的確不能就這麼耗費時光,我得振作起來,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劉巖很嚴肅地說道。
肖瀟見劉巖沒有明白自己的暗示,心中非常鬱悶,緊接着又聽說劉巖接受了自己的建議,準備振作起精神,頓時高興起來,趕緊舉起酒杯:“這是大事!恭喜你重獲新生!讓所有不開心的往事都見鬼去吧!乾杯!”
兩個人重重地碰了一下酒杯,然後肖瀟一仰脖子,用喝啤酒的方式喝下了乾紅。肖瀟不管喝什麼都用這種方式,包括品茶。這個習慣在肖家一直是衆人的笑柄,楊曉靜曾經再三提醒她,在劉巖那種文人的面前要矜持一些,千萬不能牛飲,起初一段時間還能記得囑咐,今天因爲過於激動,忘記了小嬸嬸的話。
紅酒進了肚子,肖瀟纔想起紅酒是不應該這麼喝的,頓時有些尷尬。劉巖並沒有嘲笑肖瀟,也跟着一仰頭,把杯子裡的乾紅喝得一滴不剩。肖瀟當然知道劉巖是不想讓自己難堪,覺得心裡一甜,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降低了幾個調門,很溫柔地問道:“打算什麼時候去東方神韻?”
“東方神韻?”劉巖一愣:“什麼東方神韻?你介紹的那家廣告公司嗎?我又沒說我打算去那裡。”
肖瀟呆了一下:“那你準備去哪裡呢?回夏之雪?”
劉巖的臉上泛起一絲苦澀:“夏之雪還能接納我嗎?我在那些老同事們的眼裡,是個十惡不赦的犯人,夏哲和飄雪也不可能重新接納我。”
肖瀟見劉巖的神色黯然,心裡忍不住一疼,趕緊岔開話題:“這麼說你是想自己創業了?行!我支持你!”
“創業?沒想過。”劉巖含笑搖了搖頭:“我現在這種狀態,還不適合創業,先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維持生計,然後再說吧,現在首要一點是不能坐吃山空了。”
肖瀟目光怪異地看着劉巖,心裡有點發虛,她實在跟不上這傢伙的跳躍思維,隱約感到這傢伙一定會讓自己結結實實地震撼一次。
劉巖沒有賣關子,平靜地說道:“有一個高中生準備聘用我。”
肖瀟暗暗讚歎自己的預感很準,果然是個比較雷人的計劃:“你……竟然去當家教,這個……好像只有勤工儉學的大學生纔去做吧……”
“誰說我要去當家教了,我都畢業這麼多年了,現在把高中課本拿給我,除了語文還能應付一陣,恐怕別的科目及格都難。”劉巖可不敢託大去高中生輔導功課。
“那……你想做什麼啊……”肖瀟的心裡有些發慌,看來還是低估了劉巖帶來的震撼力。
“去當保姆,照顧那個小姑娘的飲食起居。”劉巖的語氣仍然是那樣淡淡的,不帶有一絲一毫的羞愧。
肖瀟張大了嘴巴,一言不發地看着劉巖,好一會兒才從震撼中回過神兒來:“大哥……你是不是哪根弦搭錯了?竟然想去當保姆?你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你是名氣響亮的廣告人,你想要什麼工作找不到啊?竟然去當保姆!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吧?你是想逗我開心對吧?”肖瀟連珠炮一樣問了半天,終於從劉巖堅定的眼神中看出他並沒有說謊,這才頹然坐在椅子上,很委屈地小聲埋怨:“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該給你制定什麼五年計劃,你剛剛死裡逃生,還不適合馬上工作,應該多休息一段時間的。我都承認錯誤了,你別賭氣糟蹋自己行不行?你想想這幾個月,我就是你的小保姆,還是沒工資的小保姆,你去給別人當保姆了,那我算什麼啊……”
劉巖看着肖瀟,還是一言不發。
肖瀟嘮叨了一陣,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劉巖,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高中生的媽媽?”說到這裡有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懷疑:“不應該啊,女兒都讀高中了,算起年齡最小也應該三十七八歲了,而且帶着那麼大的孩子,你今年才三十歲,你覺得你們合適嗎?氣死我了!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說完起身就走。
一路上肖瀟越想越委屈,莫非以自己的容貌,還有對劉巖的一片真情,竟然能輸給一個半老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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