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哲第二天並沒有去公司,而是帶着幾個國外的客商去考察項目。飄雪也沒有來,據說是昨晚着了涼,躲在家裡不肯見任何人,包括已經確定婚姻關係的劉巖。
劉巖躊躇着給夏哲打了一個電話,他不想失去飄雪,也不想失去夏哲,畢竟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夏哲在電話裡的態度出乎劉巖的意料,他並沒有咒罵,甚至沒有一句不滿,只是平靜地說昨晚喝多了,情緒有些失控,希望好兄弟能夠諒解,然後又傳真回了很多資料。這次夏哲並不是空着手回國,而是帶來了幾個準備投資的老外,項目整體策劃自然要交給夏之雪廣告公司來做,雖然以公司目前的實力,並不是非常勝任。
劉巖放下電話以後,心情輕鬆了很多,暗想夏哲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心胸寬廣,不會爲了兒女私情就放棄兄弟間的義氣。這個時候他已經忘記了,就在六年前,自己險些爲他們洗錢的事情背黑鍋,而那個時候,夏哲痛哭流涕保護的人只是飄雪一個。
因爲資料太多了,夏哲那邊又催得急,劉巖當晚決定加班,先對項目概況有一個大體的瞭解。安然是必須留下來的,這個善解人意的小秘書不僅爲劉巖泡了茶,而且主動要幫他按摩肩膀,卻被劉巖拒絕了。因爲飄雪實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醋罈子,她可不會覺得按摩這件事很正常,或許在飄雪的思維裡,男老闆和女秘書之間,一定會有某種不可告人卻又人人心知肚明的勾當。
“劉……”安然見劉巖拒絕,神色微微有些灰暗,猶豫了一下很堅定地說道:“巖哥,有一件事……”
劉巖擡起頭,皺了皺眉:“你叫我什麼?”
安然的臉色有些漲紅,小聲說道:“叫巖哥不行嗎?現在又不是上班時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陳總監又不在。”
劉巖有些不高興地搖了搖頭:“不在也不行,這和她在不在沒有關係,我不讓你這麼叫,不是爲了我自己,而是在爲你考慮,你還年輕,要知道人言可畏,明白了嗎?”說完低頭又去看那些材料。
安然有些害羞,也有些惱火,更多的是被人忽視的傷心,站在一旁穩定了一番情緒,又鼓起勇氣說道:“巖……劉總,我想跟你談談。”
劉巖不得已又從資料中擡起頭:“安然,你今天是怎麼了?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可以早一點回家,這些工作我一個人能搞定。”
安然有些悽苦地搖了搖頭,然後很鄭重地問道:“劉總,你可不可以放棄陳總監,然後辭職,不管你以後去哪裡,我都願意跟着……”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小得微不可聞。
劉巖再次皺了皺眉,又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安然,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是這段時間你的工作壓力太大了,都可以對我講。”
安然還是用力地搖頭,眼睛裡大顆大顆的淚珠涌了出來,突然一把抱住了劉巖的脖子:“巖哥,我喜歡你,你帶我走吧,不要在這家公司裡了,你鬥不過夏總的,好不好?”
劉巖下意識地推開安然,從座位上站起身,很不高興地說道:“安然,你這是幹什麼,我爲什麼要和夏總鬥?我們是最好的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我很瞭解他,他不是壞人,當年如果不是他帶着我創業,現在我可能還在頻繁跳槽,或者爲了升職和房貸而發愁。”
安然很怒其不爭地抹了一把眼淚:“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別忘了現在你們是情敵,你搶了他的女人,搶了他的公司,他不弄死你纔怪!我是不會害你的,只要你辭職帶着我走,走的遠遠的,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劉巖已經開始氣憤了,不再搭理兇巴巴的安然,坐下來繼續看資料,隨手把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
“別……”安然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神色變得有些悽苦,然後又像一頭暴怒的母獅子,拎起茶壺把茶杯續滿:“喜歡喝是不是?那就使勁喝,喝死拉倒!”
劉巖被安然的狀態嚇得有些發呆,被逼着又喝了兩杯。安然再次把杯子斟滿,卻不是給劉巖喝的,而是自己舉起來大口大口灌了進去,然後很沒有淑女形象地抹了抹嘴巴,帶着幾分怨毒,又帶着幾分心疼地看着劉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這都是你自找的。”
劉巖可沒心思理會安然的不正常狀態,這番折騰已經耽誤了時間,今夜必須把資料看完,明天才能拿出下一步的工作計劃,於是全心全意投入到厚厚的計劃書中。
可能是這些天都沒睡好覺,先是飄雪答應接受自己的愛,讓他過分激動,接着夏哲的出現讓他百感交集,尤其是昨晚,在惶恐中一夜都沒閤眼,劉巖感到特別疲憊,心情也很焦躁,胸中像是有團火,越燒越旺,直到迷迷糊糊,然後就感覺有個軟軟的身體纏了上來……
第二天早晨,飄雪提着早餐早早地來到了公司,昨晚她在電話裡和夏哲談過了,夏哲主動承認了錯誤,很真誠地向她道歉,痛哭流涕地檢討不該六年杳無音信,但事已至此,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個是今生摯愛的女人,一個是肝膽相照的兄弟,除了默默退出,選擇成全,還有什麼辦法。
飄雪在電話這頭也哭了,她說這都是命運,自己苦苦堅持了這麼多年,卻在最後關頭放棄了夢想。
夏哲最後很鄭重地表態,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再愛上別人,如果以後劉巖對飄雪好,就祝福他們;假如劉巖有對不起飄雪的地方,他是不會放棄的,隨時歡迎飄雪回到他的身邊。
飄雪雖然很感動,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畢竟劉巖對自己那些默默的關愛早已刻進了她的骨髓,更何況自己現在已經是劉巖法律上的妻子了,不能那樣無情地傷害他,他是無辜的。
經過整整一夜的輾轉反側,飄雪終於選擇了劉巖,在昨晚和夏哲的電話裡,她已經知道兩兄弟和解的事情,也知道劉巖爲了公司下一步的大動作加了一夜班,於是精心烹製了愛心早餐,親手帶到公司。
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在裡面鎖着,幸好飄雪有鑰匙,她爲了不驚擾劉巖休息,輕輕打開了房門,卻被室內的場面驚得險些大叫起來,只見安然痛苦地躺在牆角,身上的衣服幾乎成了碎布條,零落地掛在嬌嫩的身體上,早已遮蓋不住身上的斑斑吻痕。她的一隻手被手銬固定在一根暖氣管上,另一隻手緊緊抓着一片被扯爛的碎布,指甲深深摳進了布料的紋理,能夠想象女孩曾經歷了怎樣的痛苦。飄雪認得那是安然最喜歡的一條裙子,還是她們去廣州參加廣交會的時候買的。在被凌亂黑髮遮擋的臉上,隱隱能見到昨夜的淚痕,雖然還在沉睡,絕望的表情卻依然很清晰。
飄雪不敢相信地使勁搖了搖頭,緊緊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幻覺,然後戰戰兢兢地再次睜開雙眼,還是那幅慘不忍睹的淒涼畫面,昔日溫文爾雅的劉巖,此刻赤.裸着身體伏在安然的身上,也不能說是完全赤.裸的,他還穿着一雙襪子,後背上佈滿了成條的指痕,很明顯是被安然抓傷的,看起來安然曾經很激烈地反抗過。劉巖那雙膚色黝黑的粗腿與安然白嫩嫩的模特腿交疊在一起,反差是那樣的刺眼。
飄雪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讓尖叫衝出喉嚨,眼淚就像雨季房檐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掉下來,重重砸在地板上,碎成幾瓣,宛若她那顆破碎的心。
劉巖似乎快要醒了,腰部向上挺了一下,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這可苦了連在一起的安然,年輕的身體昨晚剛剛受到重創,初次的傷害尚未癒合,哪能承受得起這樣的亂動,痛苦地呻吟一聲,然後從睡夢中幽幽醒來,再接着就是一聲足以衝破屋頂的尖叫……
警察來得很及時,就像早知道夏之雪廣告公司要出事一樣,幾個如狼似虎的民警帶走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劉巖,還有兩個女警帶走了神情萎靡的安然,公司也被戒嚴了,民警拍了許多照片,又用證物袋裝走了許多東西,然後把存着監控錄像的硬盤也摘走了。
飄雪作爲第一目擊證人,自然也被帶到公安局接受調查。飄雪不知道是該替劉巖隱瞞,還是應該把見到的事情都說出來,在恍恍惚惚中,似乎說了很多,又似乎沒說,走出公安局的時候幾乎忘記了說過些什麼。
夏哲聞訊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在公安局門口剛好遇到神色慌亂的飄雪,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開車來到一家六年前常去的咖啡廳。
點過了飲品,夏哲才忿忿不平地說道:“認識這麼多年,真想不到劉巖會是這種人,連同事都下得去手,真卑鄙!”
飄雪看着面前的黑咖啡,心裡很疼。黑咖啡是夏哲最喜歡的,過去每次出來,她都會主動點兩杯,然後看着夏哲喝,就會很開心。而與劉巖在一起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喜歡的茶,劉巖就會點一壺碧螺春,陪着她喝。這就是無法改變的差距,夏哲和劉巖就像她生命裡的茶和咖啡,或許茶更適合,卻要去選咖啡。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終於堅定信念守着那杯清茶的時候,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怎能不讓飄雪傷心欲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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