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陸存遇的別墅裡,江曼照着鏡子準備把自己的臉熱敷一下,昨天的冷敷並沒有使臉完全的消腫。
“不怕同事看到?”他看着她,拿過她手上還沒剝完殼的雞蛋。
陸存遇身體更靠近了江曼,高高個子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有些愁眉不展,他把剛煮好的雞蛋趁熱剝完了剩下的殼,然後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捧起她的另一邊臉頰,溫和地說:“稍微擡起頭,眼睛看我的這個方向。丕”
江曼擰眉,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着他的五官婕。
這麼近的距離如果直視他的眼睛,萬一臉紅了,豈不再丟人。
“疼就忍一忍。”他說。
江曼抿了抿脣,點頭。
“怎麼又低頭?”他笑了笑。
“哦,忘了。”江曼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又低下頭,被他一提醒,現在不用看他的眼睛就已經臉紅了。
陸存遇很得意似的笑着,他微涼的手指捧在她的臉頰上,手執溫熱的雞蛋在臉頰上一邊滾動一邊輕輕的吹了吹氣。雞蛋被他滾動的非常有規律,好像他幹過這種活兒一樣。江曼斂眸,也對,他這漫長的37年裡怎麼會沒做過這個?
江曼站在他的眼前,感受着來自於臉上的輕微疼痛,呼吸時悄悄地聞着他身上所散發的男性氣息,心跳不覺間異於往常。
熱敷完了臉,他說再用冷毛巾敷兩分鐘,效果更好。
江曼微笑點頭,真的就如猜想中一般,陸存遇對此是很有經驗的。
離開他的別墅之前,江曼接到了蘇青的來電,蘇青問她:“曼曼,你的臉怎麼樣了,消腫了嗎?”
“還好,只剩一點痕跡了。”江曼說着,轉身接過陸存遇遞給自己的女士小手提包。
江曼跟蘇青保持着通話,又發現忘帶裝起手機充電器,看了他一眼,“我拿充電器。”然後迅速的上樓去他臥室裡拿。
陸存遇蹙起眉頭點了根菸,笑了笑,決定先出去等她了。
卡宴和許就都在別墅的外面等候,車門打開着,許就看到陸存遇出來,立馬下車,走過來看向裡面,沒見到江曼的身影纔對陸存遇說:“哥,車上有首老歌,我認爲很適合給現在這個狀態的曼姐聽一聽。”
“什麼老歌?”陸存遇意外地問。
許就盯着別墅裡還未出來的江曼,關上車門播放了一下。
【青春耗了一大半,原來只是陪他玩耍】
……
……
【不可思議嗎,夢在瞬間崩塌】
【爲何當初那麼傻,還一心想要嫁給他】
……
【舍不捨得都斷了吧,那是從來都沒有後路的懸崖】
……
【碎了心也要放得下,難道忘了那愛他的傷,已密密麻麻】
【不要再爲了他掙扎,不要再爲他左牽右掛今後不管他愛不愛誰,快樂嗎,都隨他】
……
陸存遇只往心裡記了這應景的幾句,要送給江曼聽嗎?
他實在不願聽那句:【就是愛到深處才怨他】
但是,他清楚每個人也許都有愛過的一段疼痛過去,至少37歲這個年紀的自己有,27歲的江曼也有。
他這個意義上的過去,並不是指男女玩一玩彼此戲弄的那類過去,而是愛上時他眼中的奼紫嫣紅皆看不見,百花齊放在身邊周圍,視線裡卻真的就只願意盯着其中那一朵,對那個人愛的肯定,愛的執着。
身邊的親人,朋友,每一個都看得出來他在動心追她。
一段感情的開始本都以爲是美好的,如果能事先預言到最終會全是失望,傷心分離,大概誰也不願去故意開始它。
陸存遇聽了江曼的過去,感同身受。
一口對男女之間感情很失望的氣,他喘了很多年。
這麼多年,其間不乏諸多女性追求者環繞身邊,父親喜歡的,奶奶喜歡的,各款各式,唯獨沒有他真正眼心都喜歡的。
其中一個陪他去看過昏睡多年的媽媽,爲了讓奶奶開心,他應付着,在送那個女人回去的時候。
那個女人說:“我想和你彼此
tang深入瞭解一下,我們門當戶對,論才貌,我想我也配得上你。”
的確如此,那是他接觸的女人當中學歷最好修養最好的,但很古板,甚至比他這個37歲的老男人還要古板。
他送那個女人回去的路上笑着說:“我們一定不合適,在這方面我看的還是挺準的,不要耽誤你的時間。”
“看人準嗎?那你怎麼跟你的前妻離婚了?”
結婚低調的沒有對外張揚過,陸家二子鬧離婚這件事一樣也低調的沒有公開過,兒媳新婚不久搬回了孃家住,再沒回過。圈內的人皆知他離婚了,對外陸家的人只說已經經過批准,低調離婚。
真相是當時還沒有順利離成,可長輩又不想耽誤抱孫子,一場場各樣式的相親便開始,他聽奶奶的話,有一個看一個,每當結果不如人意奶奶都會苦笑,久而久之理解了孫子的行爲。
孫子顧及奶奶的感受,奶奶也就自然開始學會顧及孫子的感受,因爲奶奶真的很疼自己的孫子。也是那兩年,奶奶覺得自己這個孫子真長大了,還好像是寶貝孫子一直就沒有幼稚過,可能孫子不善表達,家中的每個人也都沒去注意過他,觀察過他,下意識的就把他當成了紈絝的不肖子孫!
有了紈絝的不肖子孫這個標籤,他就做什麼好像在爺爺眼中都是錯誤,只有大孫子陸顯障纔是對的。
奶奶不逼他相親了,還有別的長輩親人。
相親對他來說並不麻煩,不用他去,有人自然的把對方帶入他的眼裡,比如他去政府部門開會,會議結束出去,某位領導的漂亮女兒就會出現在他眼中,不打個招呼說不過去,打了招呼,就沒完沒了。
那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問的問題,他最終也沒有回答。
馮安雅是他特別不想啓齒的一個女人,合適的人不一定都能走到最後,鬧到離婚,跟兩人的性格或是相處全無關。
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年輕時他愛的耳中世界都是馮安雅這個可憐女孩兒的名字。
陸存遇記得江曼對自己說過:“我在賭。”
這三字的重量他深深明白,他的感情曾經也賭過,他也一度感覺自己就是能穩贏的,追到手了,他眼中的馮安雅需要他細心呵護,剛好他也願意並有能力可以很好的呵護她,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甜蜜和諧。
但他輸了,她的行爲和想法讓他有許多不明白,人能把人逼瘋,人能把人逼得恨到想要轉身一頭撞死!!
一了百了。
37年裡,陸存遇最爲挫敗的一刻來自於曾經最愛的女孩兒給予。第一天陪伴他的犬去世那天晚上,他做了夢,夢裡夢見自己爲了最愛的女孩兒拿了所有的一切給她,回頭她收下了那些東西,放入囊中,接着便是一句:“陸存遇,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跟我要愛?”
猛然驚醒,身下只有涼涼的席子,身邊空空,唯一的一條忠犬也死了。
30歲以後,婚還沒有離成功,她不簽字就拖着離不了。樓上那個廢物再也參與不了陸家任何事,他代表陸家的下一代人,忍了那麼多年,代價是媽媽也昏迷不醒,因此不會甘心爲了早日離婚而讓陸家就敗到底。
陸家已再也不是獨有大哥陸顯障一人風光的陸家。
陸存遇不記得自己是30歲以後的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被奶奶叫住逼迫談心,奶奶是受了爺爺的指派。
陸家三子,一個殘廢了,一個心寒的躲到外地教書,一個他不知爲誰在爭那口氣,可能太孤獨了吧,讀書時活的是媽媽和家弟,媽媽昏迷以後活的是安雅和家弟,感情遭到背叛以後活的是……不知道拼的什麼和家弟。
大抵是心裡壓了一口怨氣支撐着人,怨氣也是氣,如果沒了氣還怎麼拼命的往好了活。
有愛情有媽媽和弟弟那段日子,他年紀小,想的還是要安安穩穩的生活,反正什麼也不缺。
當一切都沒有了,被分割了,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自己,因爲那口怨氣頹廢過,在救災中埋在坍塌的石板裡想過永不出去。
不知走的什麼運,每當最危險來臨總能得救,甚至不用張口呼喊,一雙雙手就伸到面前把他救出。
抱着早已一無所有的心態面對了現實,敵人手中有的,他慢慢得到了,敵人以爲自己永遠不會露出的表情,露出來了,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他看着那一切很有勝利的快感。不要他的女孩兒早已成了女人,她也要不了另一個男人了。
她說還愛嗎,他冷笑的宣佈他已經不愛了。
37歲再往前數10年,27歲他的報復心理很重,不太成熟。
到了37歲,也回憶不起到底過去哪一天開始覺得所有報復都不重要了,可能是爺爺去世那一年,他34歲。
那個把他和大哥身份調換着看待的爺爺終於,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含淚而死,知道陸家下一代中有他撐着,不會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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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最後眼中的好孫子他叫“陸存遇”,而不是從小到大欺負他卻還反咬一口,次次有效爺爺偏偏相信的孫子“陸顯障”。
爺爺閉眼,他筆挺西裝站在病牀旁,攥緊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忍住一滴眼淚都不願意掉。
攥緊手指牽動的每一根筋骨,好像都牽連着身體上的皮肉,那些從小犯錯爺爺管教打下的疤痕,雖然疤痕淡了,長成男子漢身體也不再知道疼,可是,他的心裡一直都疼。
恨爺爺嗎,恨爺爺是因爲小時候渴望爺爺給予平等的愛。
爺爺閉眼之前沒有看到孫子的眼淚,但他後來哭了,對爺爺的不孝之處都加倍的給了親愛的奶奶。
爺爺去世之前,身體最差的階段罵着奶奶去找他,逼他儘快找女人給陸家生個男丁。可能爺爺覺得自己活不長急了,聯繫教書的那個孫子,那個孫子沒有任何聯繫方式給他留下,沒有爺孫感情,連失望的感情都沒有。
陸存遇對奶奶說:“我媽媽年輕時錯了很多,她最錯誤的是愛上了一個爸爸這樣多情的男人。我融入不了有大哥到來的這個家庭,大哥來了家裡,我們打架,打的動過爸爸的槍,媽媽昏迷離開這個家以後我恨爸爸。我和大哥都認爲自己的存在纔是正確的,另一方就是多餘的。這一切起因都是爸爸對女人的多情。”
“媽媽還年輕的時候我希望媽媽能幸福,媽媽昏迷以後我更恨爸爸,多情惹的禍。奶奶,原諒我接受不了隨便找一個女人生個孩子交差。任何交易方式得到的孩子我都不會接受,害人害己。”
奶奶很悲傷,說話間常常低頭偷偷的抹眼淚,哭出聲了奶奶自己不知道還在裝,他都聽見了。
心疼奶奶。
陸存遇終於鬆了一點口:“奶奶,讓我冷靜冷靜,但如果我找一個女人結婚,不隨便對不對。媽媽這一生因爲爸爸的多情變得特別糟糕,我的另一半她也是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她跟我媽媽活的是一樣的角色。我如果活成我爸爸那種角色的男人,豈不是不配做人,做了我最瞧不起的那種男人嗎。”
“好女孩兒也不好碰到,這個社會不如奶奶您當時的那個社會,沒了多少純樸。如果找到了我一定跟她結婚給您生孫子。我不是爸爸的翻版,自然她也就不是媽媽的翻版。”
陸存遇想過找一個沒有感情的,但是普普通通的好女人結婚,給奶奶生個孫子交差,但是,怎麼就一個沒找到呢?
盡力找過,每一個都不合眼緣又覺得言行舉止跟自己不是一個步調。
他要的言行舉止不是非得多優雅,不是多必須上的了大臺面,生活不是華麗舞臺,他要的是陪伴自己生活的另一半。
在一起有感覺快樂就好,自然,不要做作的對着他表現自己。
江曼,很和他的眼緣。
記憶中也有這麼一個小女孩兒被他抱去醫院,不知哪裡疼了,那小女孩兒用嘴巴咬着他的白色襯衫。
到了醫院放下,纔看到自己襯衫被染了一片紅色,像是一朵紅色的花綻放開了。
醫藥裡辦手續交錢,掃了一眼她名字的同時才知道這小女孩兒例假來了,那個時候是他提出離婚的將近第五年。
他對那個15歲的小女孩兒印象不深,後來交完錢離開乾脆就是忘了。
忘得一乾二淨。
如果不是在37歲這一年重新遇到27歲的這個小女孩兒,他還記不起自己12年前抱起過那麼個來例假的小女孩兒。
15歲的女孩兒在25歲的他眼中,是個孩子,就只是個孩子。
但是,27歲的江曼在37歲的他眼中,是個女人,被十五咬下的白色裙子拿在手裡的感覺他至今記得,柔軟馨香。
他甚至想不起江曼15歲的時候有沒有穿裙子,還是穿的褲子。
自己和她到底有沒有緣陸存遇不知道,同一個城市,隔了12年才第二次見面,這真算不得有多大的緣分。
接觸了一段時間,到如今已經發生關係,陸存遇心裡有時也會得意的認爲,即使說有緣這個說法比較牽強,那也歸爲是有緣,牽強就牽強了!!
牽強的緣分也是緣分!抓住了,就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