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其實若換了旁人,玄燁未必會如此不高興,有人幫忙他打擊鰲拜他又怎會不開心呢?

只不過方纔在朝上,鰲拜那個囂張的模樣,很容易就讓他想起一年前他被鰲拜攥住手腕,鰲拜強行讓他下旨準他殺了蘇克薩哈時的情形來,那時鰲拜眼中的殺意,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所以他心中便忍不住遷怒起熊賜履來了。

而且,他心中多少也還有些一些私心存在,熊賜履與索額圖是至交好友,上回熊賜履還幫索額圖說過話,就連索額圖被革爵降職的時候,熊賜履還企圖替索額圖求情,倒是被眼明手快的曹寅給拉住了,玄燁想,若是當時曹寅沒有拉住熊賜履,那麼即便這個人再是有才學,他也是決計不肯再用他,不肯再讓他近身了的。

熊賜履不敢辯駁,也自知自己之前爲索額圖說情的行徑惹了皇上的反感,是以是低聲應了一聲是,又見皇上揮揮手,他只得跪安退下了。

玄燁轉而看向明珠,微微勾脣道:“明珠,朕把你從弘文院學士裡提拔出來,給了你刑部尚書的差事,你可不要讓朕失望啊,當初在內務府你事事都做得極好,朕希望,這刑部尚書你也能做得好啊!”

納喇明珠是他看重的人,此人圓滑變通,才學又極高,最重要的是眼光極準,性子不失激進卻又很沉穩,這正是玄燁需要的人才,也是將來他完全執政需要的革新人才,他早就存了歷練納喇明珠的念頭,如今見明珠果如他期望的那樣,玄燁心中甚爲欣慰,再不出幾年,納喇明珠必爲內閣之重臣。

明珠道:“聖上放心,臣定當不負聖上所望!”

玄燁笑了笑,轉頭看向噶布喇,見他又清減了些許,心知是他日夜攻讀所致,也不點破,只抿脣道:“叫你們兩個來,是要說說周有德的事兒,朕已經有了決斷了,叫你們兩個來擬旨。”

兩廣總督周有德繼革職的廣東巡撫王來任之後,具疏請求速開廣東邊界,之前王來任在他的遺疏中痛言遷海令給沿海百姓帶來了很多困難,請開原遷之界,招撫遷移之民,安排其耕種採捕,以安民生。

後,周有德直言,已遷之百姓早有哭訴,自立海界以來,盡失舊業,乞食無路,懇請早開一日,早救一日之命;周有德還提出展界復業的具體措施。

“朕準了他的請求,命都統特晉等人與該地總督、巡撫、提督一道,一面派兵防守,一面安置已遷之民,不要誤了農時。”

玄燁對着明珠道,“明珠啊,這件事就由你跟進,務必要讓遷民不再受苦。”

明珠領命,處理完了這件事,玄燁便讓明珠跪安了,這纔看向噶布喇道:“朕瞧你在吏部做得也不錯,眼下,還有一件差事要給你,朕想來想去,這件事也只有你能替朕做好,而且還不會漏了風聲。”

“明珠盯着沿海遷界的事情,鰲拜便無暇顧及這邊,現在朕與他相安無事,不過朕想派你去一趟沿海邊界,朕要你親自去看一看沿海的幾個省份,看看哪裡可以開通貿易口岸,哪裡適合與異域進行貿易往來,沒有人實地去看,朕到底是不放心的,沿海幾個省份的總督巡撫都寫了章程來,朕都看了,回頭你也帶回府裡去看看,然後你替朕實地去看一看,記住,你要悄悄的去,不必驚動任何人,朕要你暗訪,朕會讓圖海選幾個手底下人的跟着你一起去,保護你的安全。”

玄燁指了指案上的奏章,道,“你把這些帶回來,儘快在五日內看完,五日後便啓程吧。”

瞧着噶布喇的模樣,玄燁神情緩和了些,忍不住又道,“聽陳廷敬說,你時常熬夜看書?”

噶布喇還在想方纔皇上吩咐的那些事,冷不丁聽見皇上這樣問他,愣了一下,才老老實實的答道:“回皇上,陳大人說奴才資質一般,奴才自知愚鈍,陳大人給奴才開了一張書單子,奴才纔看了一小半,陳大人說那些都不過是基礎,接下來還會有很多要學的,所以奴才要努力些,因此只能熬夜看書了。”

“你這樣好學,朕覺得很好,不過你還是要注意身子,否則你若是累壞了累病了,朕還要準你的假,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玄燁望着噶布喇微微一笑,陳廷敬跟他說時,倒是讚揚了噶布喇一番,說噶布喇是個可造之材,瞧着老實,但學了一段時日之後,倒是能掌握很多,從前沒有學出東西來,大概是沒有人督促,索尼的心思都放在索額圖身上,倒是把這個長子給耽誤了,現在玄燁找了陳廷敬督促噶布喇,陳廷敬倒是對這個“學生”讚許有加的,也說了要好好點撥噶布喇,讓他學有所成。

有了陳廷敬的保證,玄燁也就放心多了,噶布喇亦是他看重的人,將來內閣之重臣,他和明珠兩個人性格大不相同,倒是可以互補,調/教歷練一番,二人日後也都會成爲他的肱骨之臣的。

“是,奴才聽皇上的,奴才雖然瞧着是瘦了些,但是精神還好,奴才這一兩年從沒病過的,皇上大可放心,奴才絕不會耽擱了皇上給奴才的差事。”

噶布喇讀了一年多的書,自覺眼界開闊不少,其實他熬夜不只是讀陳廷敬給他開的書單子,還在讀阿瑪書房裡的那些書,從前覺得那些書艱澀難懂,現在看了之後,只覺得很多都已經很容易懂了,只不過懂得越多,在吏部又歷練多了,倒是讓他越來越不愛說話了,如今又師從陳廷敬,皇上默許陳廷敬做他的師父,說明皇上看重陳廷敬的爲人爲官,他也不傻,是以他自己也默默學着陳廷敬的做人,現在在官場上,倒也有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樣子,不過在皇上面前,他依舊是原來老老實實的噶布喇,問什麼答什麼,絕不對皇上隱瞞。

一句玩笑話倒是被這個老實人當了真,玄燁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後輕咳一聲,正經又道:“索額圖最近怎麼樣?”

曹寅最知他的心思,見他厭了索額圖,即便索額圖還是三等侍衛,也從不安排索額圖在他跟前當值,所以他也不知索額圖如今是個什麼境況,如今問起來,也不過是怕索額圖不甘心,因此生事而壞了他的大事,或是想法子要報復噶布喇。

“回皇上,索額圖自那事之後就沉寂了不少,每日從宮中當值回府之後,也不與奴才等人說話,只自個兒每日照常過日子,奴才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也沒有發生什麼異常,奴才已吩咐管家多注意他一些了,但凡有什麼異動,奴才都會稟報給皇上的。”

噶布喇是從伊爾根覺羅氏那裡知道當時保和殿中發生的那件事情的,他聽到的時候,簡直是大吃了一驚,絕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弟媳還有侄女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要說索額圖和佟佳氏有什麼心思倒也罷了,他卻沒料到烏雲珠平日那樣乖巧天真的小姑娘,竟也去肖想什麼后妃的榮華富貴!

他原本對索額圖就有些心冷,如今聽了這件事,又得知了皇上的旨意,對索額圖一家子也都心冷了,他跟伊爾根覺羅氏不同,伊爾根覺羅氏還能對那一家人表面上和和氣氣的,說是犯不着翻臉,畢竟烏雲珠還要嫁給五爺做側福晉的,他卻做不到伊爾根覺羅氏那樣,噶布喇只要一想到這事裡頭珠錦所受的委屈,他就深恨烏雲珠,所以對那一家子都沒什麼好臉色。

原本索額圖就是庶出的,在家裡也只是跟他親近些,他另外的幾個弟弟都跟索額圖不親,這事一出,府裡衆人都跟索額圖疏遠了,現在大家住在一起,雖然一個屋檐底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但幾個弟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全都站在他這一邊,幾乎把索額圖當成陌生人看待了。

不過心裕因禍得福,因此而承襲了阿瑪原本的一等伯爵位。

“奴才媳婦跟奴才說過了,佟佳氏和烏雲珠都很安分,每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出門,偶然出門,奴才媳婦也都叫人跟着了,不過對外宣稱二人病了,因此是不見客的,上回佟佳氏府裡來人要瞧弟媳婦,奴才媳婦也攔住了,沒有讓人去她們的院子。而且,奴才媳婦也尋了兩個本族的嬤嬤在教烏雲珠規矩,且把她和佟佳氏隔開了,不過三五日才能見上一面。”

這件事除了自家人和皇上,外人是不知道的,一絲風聲也沒有走漏,外頭的人只知道索額圖是因事革爵,佟佳氏是殿前失儀被懲罰了,烏雲珠賜婚給常寧倒是惹了衆人的議論紛紛,不過沒人能摸到這內情的邊,畢竟知情人不是被處理了,就是絕不肯泄露此事的當事人。

玄燁點點頭:“嗯,做得很好。”

樑九功進來道:“皇上,皇后娘娘打發張祿送東西來了。”

玄燁眼睛一亮:“讓他進來。”

張祿進來時,玄燁瞧見他手上那一摞東西,不由得起了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不等張祿回答,玄燁又隨口問道,“主子在做什麼?二阿哥今日有沒有哭過?朕前日送去的玩意兒,二阿哥喜歡不喜歡?”

他忙於政事,已有兩日沒有去瞧過二阿哥了,心裡頭真是怪想念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