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剛好十四年……”蘇日暮抓緊了他的袖子,臉上有種特別的神色,“柳天晴差不多也是這個年齡吧……”
“聞離你冷靜一點。”阜遠舟按住他的肩膀,“這件事……未免太過巧合。”
滿滿的恍惚被這句話打得一激靈,蘇日暮望着他,暮靄深重的眼裡不知沾上了什麼情緒,直教人不忍直視。
阜遠舟被他眸子裡的表情刺得有點疼,忍不住微微避開了些許。
柳叔雖然看着就覺氣度不凡,不過自他們認識他開始,後者就是一個普普通通身帶重病的山間隱居者,他們想不出會有什麼人針對柳叔。
但是丁思思不同,她當年在剎魂魔教中雖然比不上左右二使,不過地位也不低,如果那批想對付魔教的人從中作梗……
退一萬步來說,便是柳天晴真的是蘇日暮的表弟,也和那些人沒有關係,現下關頭蘇日暮也不能認他,一者蘇日暮在大仇得報真相大白之前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二者如今形勢緊張,就算阜遠舟用盡辦法掩飾痕跡讓蘇日暮裝作和他素不相識,不過事情發展到此刻他還是被扯進來了,所以也便更不能將柳天晴拉進這趟渾水裡來。
蘇日暮自然是明白阜遠舟的言下之意,正是因爲明白,才更頹然。
柳天晴很有可能是他的親人,只是他連多照顧一分都要謹慎都有猜測其中會不會藏着怎樣兇險的陰謀詭計。
蘇日暮鬆開他的衣袖,有些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聞離。”阜遠舟不放心地喊他一聲。
蘇日暮頓了頓,回頭衝他笑了笑,“沒事,我有分寸。”
漫不經心的,好像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想起某個溫雅秀美的面孔,他的笑真實了很多,“再說,甄偵那傢伙管得死緊死緊的,我也做不了什麼,纔不要再給他拿住什麼把柄呢……”
說着說着,人已經走遠。
阜遠舟看着他消失在視線裡,久久,久久之後,靠在牆壁上,五指微張,捧住了臉。
有落單的飛鳥低空掠過,嘶鳴的聲音哀涼。
即使在這無人的地方,他也用力掩下一臉的倦態,不肯泄露半分。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一切,讓所珍惜的人都能夠安安穩穩生活?
皇兄,我真的有些累了。
……
皇宮裡,午後在閉目休憩的阜懷堯突然睜開眼來,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瓦藍的天空。
錯覺麼,他似乎聽見阜遠舟在低聲喚他……
……
“蘇日暮。”
直到被人扯拉了一把,蘇日暮才猛地回神,看見是一身雪青的甄偵,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在偏僻的角落還會這麼容易被近身順道被抓住了手,究竟是他太過魂不守舍還是太過熟悉甄偵的氣息?
甄偵一時看不太明白的苦笑的含義,因爲光是這個苦笑就足夠他驚訝的了。
“怎麼了?”甄偵皺了眉,只覺得他的手比往日還要更冷上一些,還三魂不見二魂似的。
怎麼回事?爲什麼和阜遠舟說了一會兒話就變成這樣了?
“……有點事而已。”蘇日暮說不上自己爲什麼不像以前那樣說句“你管得着的麼”之類的話,也許是有些累了,不想和他擡槓。
甄偵完全是下意識地攏住他那隻沒受傷的手,搓了搓,似乎這樣就可以搓走那些冰涼的冷意,而且兩個人都一時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
“回府吧,你在這裡也幫不上忙。”甄偵道,除卻那總是不變的溫柔笑容,難得的正色。
他多多少少能猜出蘇日暮這個樣子和剛纔出現的柳天晴有關係,不過這會兒他不想問些什麼。
對方的不追問也讓蘇日暮輕鬆了些許,有些懶懶散散地靠在了牆壁上,微眯着眼,直視頭頂的媚陽,無視那微微刺疼的感覺,“我在這裡呆着吧,放心,不會惹麻煩的。”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蓋在他的眼瞼上,擋住了春末已經開始熾熱的陽光。
蘇日暮愣了愣,隨即便聽見那人空明如箜篌的聲音,和初見那時一樣優雅動人,光是聽就能想象江南的草長鶯飛細雨濛濛。
“那就別亂跑,要不跟着我,要不去三爺那裡呆着。”
蘇日暮再度怔神了一下,沒有拔開他的手,只是挑挑眉表示困惑,“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了?”
甄偵沒在意他的話中的調侃,道:“剛纔那幾個人死了。”
“嗯?”蘇日暮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之前在人羣裡準備殺他——或者是甄偵——的人。
“他們被下了毒,殺不殺人都會死。”
江亭幽的毒,阜崇臨的手段,加在一起,尤爲可怕。
無論是武舉這邊還是蘇日暮,他都不放心,與其分散就不如都放在一塊。
蘇日暮明白他的意思,臉上微燒,趕緊扭頭不着痕跡閃開他的手,站直了就打算走,“那我去子、阜三爺那裡。”
走了一下,不能再走了,他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甄偵抓着,下意識用了一些力道掙開。
甄偵也不硬拉着他,後者一掙,他就鬆開了。
蘇日暮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正準備離開,後面冷不防地飄來一句話:
“你是不是喜歡三爺?”
蘇日暮一個踉蹌。